夺权野兽朱棣-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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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孝孺顺着皇上说,是呀,今年荷塘生机盎然,这是江山兴旺的好征兆。皇子宫斗忽然喊:“鱼漂动了!快提竿!”
方行子就势一提,钓上一条半尺长的金鲤鱼来。她摘下钩,把鱼托在手上,走近朱允炆说:“请皇上把这条鱼放生吧。”宫斗不肯,那不是白钓了吗?
方行子的举动令皇上欣慰,符合他的仁慈之心。方行子说她昨天晚上做了个非常奇怪的梦,一条龙落到了洗面盆里,她想这条鱼该是有点来历的。
朱允炆很高兴,他从方行子手上接过金鲤鱼,走近水边一松手,鱼跳入湖中,欢快地游走了。方行子递了湿巾给皇上擦了手。
朱允炆说起还是七岁生日那天,也像宫斗这么大,太祖领他到钓鱼台放过一次生。他记得祖父一口气放掉了一篓鱼,有几百条。
放生,不过是象征而已,方行子不明白,为什么要放那么多呢?
宫斗问:“是放着玩的吗?”
朱允炆说:“朕当时问了,太祖高皇帝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杀的人都是太多了。”
方行子明白了,原来他是想求得解脱呀。她又斗胆问朱允炆一句,陛下杀过人吗?迄今为止,朱允炆还真没杀过人,不管亲手杀还是借别人之手杀。在他看来,这也是施仁政,这总是好事吧?
方孝孺说:“当然是好事。周公治国就没杀过人。”其实他也无法考证古时候的真伪。
女儿嘲笑父亲说:“又是你的周公,言必称周公。”
方孝孺说:“那才是盛世楷模呀。”他一直想用周公和文王、武王来影响建文皇帝。
朱允炆想当一个在位之年,不杀一人的君王,他问方孝孺,能否办到。方行子抢着说:“这怎么可能!那些谋反叛逆者、害人的匪类、江洋大盗,也都不杀吗?不杀坏人,那只有看着好人被杀,对坏人的仁慈就是对好人的残忍。”
朱允炆说:“说得也是。”
方孝孺说:“天下只有大治,才有真正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那时就真的可以不用刑法、不用杀人了。我朝照现在这个样子治理下去,总会实现的。”
方行子却认为那只是梦想。有贫富就有不公,有不公就有不平,有不平就有铤而走险者,真正的天下太平是没有的,人的本性是贪欲、贪得无厌。朱允炆很吃惊,想不到她小小年纪,却把世事看得这么透彻。他沉思着,觉得她说的也很有理。
宫斗拿起剑催促着方行子说:“师傅,不钓鱼了,咱们还去练剑吧。”方行子让宫斗先给父皇练一趟降魔剑,父皇若夸他了,才能再教他新招法。
宫斗便在钓鱼台上拉开架势,走了一趟剑,舞到兴致上来,剑光闪闪,把小皇子包裹得风雨不透。方行子从湖里舀了一瓢水,向宫斗泼去,立刻反弹出无数水珠。等宫斗停剑立定时,他身上一点都没湿。
方行子说,功夫到了,舞起剑来,水泼不进,还可以吧?
朱允炆称奇道:“怪不得宫斗不爱读书只想练武呢,果然有长进。看来,皇子里有一个武将也很好啊。”他欣赏地打量着方行子说:“你果然很有神通,你进宫来吧,给朕当大内侍卫。”方行子不敢应,看着父亲。宫斗可高兴了,他极力怂恿说:“就让我师傅到宫里来当侍卫吧。”这样,他就可以朝夕求教了。
方孝孺试图拦阻:“这怕不方便吧?”
朱允炆看着方孝孺说:“这倒没什么不方便的,方先生是觉得当宫中侍卫辱没了令郎吧?”方孝孺哭笑不得,瞪了女儿一眼,怪她多事。事已至此,只好将错就错了,就说:“皇上能看中她,到大内来当御前侍卫,那真是家门有幸啊。她从小对练武着迷。她受了点高手真传,如果皇上不嫌,倒不妨来护卫皇上。”
朱允炆问方行子:“你可乐意?”
方行子巴不得的,连忙说:“愿为皇上尽力。”她从小恨自己是个女子,抱负和才干无法施展,没想到天赐良机。
宫斗欢呼雀跃起来,他竟然说,他跟师傅学好了武艺,长大了也给父皇当御前侍卫。朱允炆和方孝孺都笑了。方行子又带宫斗去垂钓,朱允炆和方孝孺沿着湖畔向前走去。
? 临走之前,拍关键人物的马屁
回家路上,方孝孺不断地埋怨女儿,非要女扮男装,这回可好,看你什么时候再恢复女儿装?弄不好,这是欺君之罪呀。方行子却不当回事,说她一辈子当男子正合她意。当女儿有什么好?她只能终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有当宫中侍卫的机会。
方孝孺说不服她,只好听之任之,却多少有隐忧,一旦露了馅,这叫什么事,他怎么面对皇上啊!
晚饭还没做好,方行子换上女儿装,在她的房子里弹着琵琶,好久不弹,她觉得手都生疏了。
方孝孺在书房案前伏案批改文章,听着琵琶声在院子里回荡。
管家方仁进来禀报说:“老爷,燕王来了。”并随手递上洒金粉的大红拜帖。
方孝孺接过拜帖一愣,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禁“哎呀”了一声,他怎么来造访?万万想不到啊,突如其来,迎接也不是,拒之门外也不是,叫他无所措手足。他最怕的是皇上和同僚们知道,他可是跳黄河洗不清啊,岂不有一只脚踏两只船之嫌。
在方孝孺拿不定主意时,方行子进来了,她说:“父亲早该想到的。朱棣一向有礼贤下士的美名,他的三个儿子又都是你的门生,于理于情,他都不该过门而不入啊。”
方孝孺与女儿探讨,燕王此来何意,应如何接待?
方行子笑道:“得了吧,我的夫子爹,你再把燕王上门的意图和你的对策探讨明白,人家早进来了,快换衣服吧。”
方仁早捧出了官服靴帽,女儿帮他穿戴,方仁说:“我先请燕王殿下到前面客厅里等吧。”
方孝孺说:“岂有此理!他是王爷,我得到大门外去跪接。”
方府大门、二门早已洞开,家仆分左右两列站班。方孝孺急步趋出,见朱棣带着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三个儿子早已下了轿,正在阶下等着呢。
方孝孺口里说:“燕王驾临寒舍,该先下个安民告示才是,免得我失礼。”同时跪下去要磕头。
朱棣马上双手扶起他来说:“这可使不得,先生是我三个儿子的业师,我来看望老师,我只是家长而已,岂敢受先生大礼?倒是先生该受我一拜才是。”他只是象征性地做行礼状,方孝孺马上拖住了他。
朱棣便折中地对三个儿子说:“你们快来给老师磕头,也算代表本藩了。”
不管方孝孺怎样拦挡,朱高炽还是带两个弟弟给方孝孺行了大礼。
方孝孺伸手礼让:“殿下快请。”并让朱棣在甬道上居中先行。
朱棣却与方孝孺手拉手地进了院子。
方孝孺本来要把朱棣延入客厅的,朱棣却执意去书房,他早听人说了,方孝孺的私人藏书,江南独一无二,他很想见识见识。
方孝孺无奈,只得把他让进书房。
一进入方家书房,一股陈年纸张和油墨气息扑面而来。朱棣望着张挂四壁的字画和琳琅满目的图书,他说:“一进先生的房子,便闻到了书墨香气,不像我们家,一股世俗之气。”
方孝孺说了一句“殿下太客气了,你说是书香之气,更多的人说是酸腐之气呢”。他笑着与朱棣分宾主坐定,朱高炽三兄弟打横分坐两侧。丫环穿梭般过来上手巾把、上茶和干鲜果品。
朱棣早就听蜀王说过方先生学富五车,只是无缘结识,去年在临淮关陌路相逢,又是个不愉快的见面。朱棣说过后想来,很抱愧。
方孝孺说,殿下奔丧,归心似箭,这也是人之常情,在下奉旨劝阻,也是基于太祖遗诏,这并不伤彼此感情。
朱棣道:“说得好。没想到,我的儿子们有幸受方夫子熏陶。”
方孝孺称赞世子和两位公子都是极其聪颖的,他方才还在批改他们的文章。方孝孺说,文如其人,个个都有不凡气质。
朱棣说:“过奖。”他转对朱高炽说:“高炽,把我送给方先生的礼物拿来。”方孝孺一听就不高兴了,也有几分惶惑,他说:“我知道殿下富有,可我不希望坏了我的规矩,我从不收学生任何礼物。不信,可问问世子和二位公子。”
朱棣早知道。但他一本正经地说:“本藩岂敢坏先生清规?我按孔圣人礼数,先生该不会拒绝吧?”
方孝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朱高炽已经呈上一束肉干,一共十条,干干巴巴的,很不像样子。方孝孺先是一愣,随即开怀大笑,说:“好,好,我收下这束修,孔夫子收十条肉干,我收了也不为过。”
朱棣也说:“孔圣人收学生的束修,不就是十条肉干吗?这礼物没使先生为难吧?”
显然,朱棣这举动博得了方孝孺的好感。他说:“如不嫌弃,殿下父子留下吃便饭,正好我也没吃呢,不知可赏脸否?”
朱棣很痛快地应承下来:“太好了,我非常想与先生多交谈几句,长长见识,只是不好意思叨扰。”
方孝孺说:“我也拿不出山珍海味来招待王爷,诚如殿下所言,一起说说话吧。”他吩咐守候在门口的方仁说:“你去告诉厨师,买点新鲜菜蔬,收拾一桌清淡好菜,还有,就用自家酿的米酒。”
方仁答应一声离去。朱棣突然问:“记得在临淮关相见时,方先生是带了公子同行的,公子不在吗?”
因方行子今天是女儿装,不敢让她露脸,方孝孺就笑着说:“不巧,犬子不在,倒是女儿在家。”他想,朱棣不会见他女儿?
却不料朱棣说:“何不请出一见?”
无奈,方孝孺便命门口的仆妇:“去把小姐叫来。”
仆妇去后,方行子很快来了,风摆杨柳地进来,美丽而又带着大家风范,她先向朱棣道了个万福,说:“见过殿下,恭请大安。”又转过去说:“世子、公子好。”
朱棣和三个儿子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美丽少女。朱棣说:“上次临淮关见到的是她弟弟,还是哥哥呀?”
方行子说:“是我弟弟。”
朱棣说:“长的太像了,太像了。”
朱高燧也说:“像一个人一样。”
朱高煦问:“在宫里教皇子武艺的,就是你弟弟吗?”他听说过,却没见过。
方行子看了父亲一眼说:“正是。”
朱棣夸奖说:“方先生课子有方啊。”
方孝孺说:“不行不行,自己的刀总是削不了自己的把呀。”他对方行子说:“给殿下添一杯茶,下去吧。”
方行子给朱棣倒了茶,犹豫了一下,也给朱高炽三兄弟添了茶,她发现,朱高煦一双眼睛一直在她脸上看,她装看不见,走了出去。
宴席上,果然没有鱼翅、燕窝、熊掌之类的山珍海味,多是菜蔬瓜豆,朱棣父子却觉得新鲜,吃得很尽兴,都说好吃,比皇宫的好吃,方孝孺忍不住乐。
觥筹交错,早已酒过三巡。朱棣说:“既然先生说他们三个大有长进,我很欣慰,我这次北归,想把他们带回去,你看如何?”他知道方孝孺是天子近臣,所以这话也带有试探性质。
方孝孺警惕起来,他才不表这个态呢。他说:“这是殿下自己的事呀。更何况,殿下需奏明皇上才是。”
“那自然。”朱棣说,“如果方便的话,先生可否在皇上面前进一言?就说高炽他们兄弟学业有成,可以回去了。”
方孝孺在大事上可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说,这怕不方便。一来他只管教书,管不着他们的去留。二来,他读了大半生书,也不敢说学业有成,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朱棣很尴尬。朱高炽打圆场说:“父亲是想儿子想得太切了,这事怎么好求先生?父亲直接去问皇上,也许会放我们回去的。按我的本心,真想多留几年,以期跟着方先生有更大进益。”朱棣借坡下驴地说:“高炽说的是,我是思子心切,烧香没找对门。”
方孝孺深知皇上是不会放他们走的,这是唯一可以牵制朱棣的,他挽留朱高炽他们的理由冠冕堂皇。他说,让他们多在太学读几年书,有益无害,江南大儒云集金陵,这里有钟灵毓秀之气,讲做学问,总比北平强啊。况且,即便是要走,也要过了年根。
朱棣问他这是为什么?
方孝孺说,朝廷在张罗兰亭诗会,文人骚客谁不想躬逢其盛、一展才华?世子三兄弟实在不该错过这个机会。兰亭诗会是有这么回事,但是否一定要朱高炽他们参加,完全是方孝孺随口说的。
朱棣只得说:“方先生此言有理。我是想,让他们回去,过些时候,我把先生接过去,专门为我课子几年,岂不更好。”
方孝孺推托说:“好是好,我也愿意。只是皇上晨昏召问,我实在离不开呀。”朱棣碰了个软钉子,无言可对。
? 首席大臣说朱允炆就缺手段
朱允炆的嗅觉和触觉都是很灵敏的,朱棣造访方府的第二天,他就知道了。散朝时,他把方孝孺留下,约他到御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