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权野兽朱棣-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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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珙赞成说:“殿下这才是真正会用兵呢,回头我来草拟军规。”
朱棣接着说出他的想法,他并不想急于求战。潘忠、杨松是扼守南路吧?这两个都督他都认识,都是有勇无谋之辈,不可怕,朱棣要智取,当先击溃潘忠、杨松,袭取雄县,这叫先断其一指。
袁珙佩服朱棣的谋略,感叹极了,天下没人敢给燕王当军师,他什么都胸有成竹了。朱棣说自己不过多看了点兵书而已,当年几次奉太祖命横扫塞北,也与那时的历练有关。
袁珙站起来说:“如没事,我和道衍商议,去草拟军规了。”
朱棣说:“那就辛苦了,越快越好。”袁珙走了出去。
? 朱棣为下属的婚事操心
为打发时光,徐妙锦在教铁凤弹奏古筝。徐妙锦做着示范:“手要这样,这指法最主要,这流水音是划出来的……你再试试。”
于是铁凤又坐下去弹。大门口竹林外,张玉如醉如痴地在听琴,走来走去,有时自己一个人独自傻笑。
几个丫环指指点点地窃笑。一个丫环用方盘端了几块西瓜,另一个提了个板凳走过去,把西瓜放在板凳说:“大热的天,将军吃吧。”
张玉问是谁让送来的?丫环说:“是小姐呀。”
张玉说:“只有铁小姐让送的我才吃。”两个丫环相互看看,掩口笑着跑了回去。一个丫环进来对徐妙锦说:“西瓜送去了,他问是谁送的,他说只有铁小姐送的他才肯吃。”说罢嘻嘻地笑。
铁凤不由得停止了弹奏,徐妙锦说:“坏了,我看这个人疯了。铁丫头,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铁凤说:“他疯不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徐妙锦说:“他为谁天天在宫外守着,为谁害相思,你不知道?你这等于毁了朱棣手下第一员大将啊,朱棣岂能善罢甘休?”
铁凤不爱听,拔腿走了。张玉和铁凤这段公案,此时也正成为朱棣父子的话题。朱高煦忽然转移了话题,他问父王,张玉伤好了没有?朱棣叹口气,说伤怕是在心里。
朱高煦问是怎么回事?大战在即,张玉可不能退坡呀,他是独当一面的大将啊。朱棣说,刀伤事小,他害的可能是相思病。
朱高煦想得简单,这叫什么事!他看中谁了?还是那个铁女侠吗?把那女人赏了他就是了嘛。
朱棣说,他有意把高煦妹妹许配给他,他都不干,一心只看上那个女侠客,世上的事,只有男女之情难说。这个女侠,朱高煦在西大殿看过一眼,倒也是国色天香,但他以为,为一个女人丧魂落魄,也不像个男子汉啊。朱棣这几天真有些发愁了,又不好押着他上战场。
朱高煦说,说办就办,就让他和那女侠今晚就成婚,不就完事大吉了吗?朱棣说,没有那么简单,是他亲口答应那女侠,不再逼她嫁给张玉了,岂能出尔反尔?朱高煦说:“这事好办,父王不好出面,交给我吧,我包你三天内让张玉出阵带兵。”朱棣警惕地打量着朱高煦说:“你别胡来,这事和你没关系。”朱高煦说:“好,好,我不管还不行吗?”他嘴上搪塞父亲,心里早打好了主意。
? 难言之隐
佩剑的方行子又回到宫里,站到大殿廊下侍御了。她看见朱允炆心情很烦躁,一个人在殿上走来走去,几个殿上小太监都在廊下垂手侍立,大气也不敢出。
方行子也显得烦躁不安,眼睛一直瞟着朱允炆,她在寻找机会。
朱允炆又站到了群虎图下,直视着。他忽有所感,马上叫:“来人!”四五个小太监一起跑进去,朱允炆挥挥手说:“去,不叫你们。方侍卫呢?”
方行子早已听到了,巴不得叫她,便三脚两步地奔上殿,跪在台阶下:“皇上叫我吗?”朱允炆还在注视着那张画,根本没转过身来,他问:“景家查抄完了吗?”方行子说:“回圣上,这要去问锦衣卫。恐怕早查抄完了。”朱允炆又问:“人还没杀吧?”
“没有。”方行子觉得有门,只要皇上在琢磨这件事,就是他犹豫、有难言之隐。方行子说,按规矩,锦衣卫要呈上名册,等待皇上批了,下旨后才能开斩呢。
“那就好。”朱允炆又不说什么了。
方行子急得不得了,终于鼓起勇气说:“皇上好像有什么心事吧?”朱允炆说了这么一句:“你好大的胆子,还没人敢跟朕这样说话呢。”然后倏然掉过身来,盯着她看,看得方行子不好意思起来,眼睛不敢直视,看桌子角。
朱允炆忍不住乐了:“方才你这表情,可十足是个女孩了。从前朕怎么从没注意?我这么说,皇后却不信,她倒很神,一眼就认出你是女扮男装。你说这是为什么?”方行子没想到皇上跟她讨论这个话题,她认真回答说:“一来,女人看女人,都比男人心细,二来皇上心里装的是天下事,心里、眼里都放不下别的,故而不会注意到我。”
这等于说皇上心里只有天下大事,无暇旁顾,朱允炆当然高兴。他说:“你很会说话,难怪马皇后说你在朕身边长了会……”说到这里,朱允炆突然卡壳,咽下了后面没说完的话,且有三分窘态,这表情可不多见。方行子看在眼中,心里也明白,她装作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的样子,这一瞬间,她觉得皇上也很普通,也很好玩。
也许朱允炆想不到,马皇后在他身边也买通了耳目。侍奉茶水的小太监就是。那个娃娃脸小太监刚从谨身殿跑来,在坤宁宫外等待着拿燕窝粥。马皇后出来了,她身后跟着个宫女,提着一个脱胎漆八仙过海果品盒。从缝隙里冒出丝丝热气。
马皇后对小太监说:“今个这燕窝粥,无论如何让皇上用了。再剩回来,仔细挨板子。”娃娃脸太监可怜巴巴地说:“小的也拗不过皇上啊。”马皇后问他,皇上这会儿做什么呢?
娃娃脸小太监如实说,先前皇上自己在殿上来回走,唉声叹气的,后来方侍卫上殿去了,才有说有笑了。
马皇后蹙起了眉尖问,他们都说了什么?怎么那么高兴?
小太监说:“小的没听见,笨嘴拙舌的也不会学舌。”
马皇后笑道:“小崽子猴精,快去吧,一会燕窝都凉了。”
小太监提起果品盒,一溜烟走了。
? 朱允炆不喝燕窝粥,因为心里有阴影
方行子今天是有备而来,只有哄得皇上高兴,才好为景家一门老小求情。她见朱允炆脸上有了笑容,趁这气氛不错,她赶紧说:“方才皇上说我好大胆子,把到嘴边的一句话也吓回去了。”
朱允炆说:“赦你无罪,说吧。”
方行子望着群虎图说:“皇上久久地看着这张群虎图,是不是睹物思人了呀?”
朱允炆点点头,告诉她,当初柳如烟说,景御史有个会画画的女儿,丹青一绝,朱允炆便无意中向景清索画。后来景清送来的就是这一张。方行子说,好像为这幅画,皇上还专门召景清女儿上过殿?
朱允炆问她怎么会知道?方行子粲然一笑,并没正面回答,她说道:“皇上是为这群虎中间有一只病弱之虎而不高兴吧?”
朱允炆说:“也没有。那景展翼不像是闺阁中人,她实际是以画讽谏,暗示当今天下是藩王强大而君王弱,恐有危险,不幸被她言中了。”说到这里,他不禁喟然长叹。
方行子抓住机会切入话题:“可这对皇上如此忠诚的人,马上要做刀下之鬼了,皇上能无恻隐之心吗?”
朱允炆听了,浑身为之一震。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不忍的神色。他问:“景展翼也被拘捕了吗?”方行子故意含混其词: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朱允炆说:“你去传朕旨意,赦免景展翼死罪。”
方行子说:“回皇上,是我欺君了,景展翼并没被抓,她当时在我那里,听到景府满门抄斩的消息,她上来愚劲了,誓不独生,闯了回去,是我骑快马把她拉了回来。”
朱允炆有点意外,他说:“你知道你私放钦犯是抗旨之罪吗?”
方行子说:“微臣更知道皇上仁爱之心,最终必定能赦免景展翼,这不是赦免了她吗?”
朱允炆内心很矛盾,想起景清,他又寒心又愤怒,抓住他碎尸万段也不解气。方行子说,以景大人的口碑,她不相信他是背主忘义之徒,传闻未必可信。
朱允炆说:“那文笔太像了。光是朱棣派来的小太监说,朕也许半信半疑,但柳如烟也亲眼看见朱棣和景清一起切磋文章,虽没看清是不是在写这份文告,朱棣却告诉柳如烟,是景清的文笔,就看他们的亲密神态,也足以证明他早已卖身投靠了。”
方行子闻言大吃一惊,她没想到,促成景家这场横祸的人竟是景家未来的女婿柳如烟,景展翼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朱允炆说:“你为景展翼求下情来了,心满意足了吧?”
小太监提着果品盒上来,说:“娘娘亲手给圣上熬了一碗燕窝粥,娘娘让皇上趁热喝,还让问问皇上,冰糖是放多了还是少了?”
朱允炆皱了皱眉头。方行子从进门来的小太监手上接过用方盘托着的那碗燕窝粥,托到朱允炆面前。朱允炆却说:“朕怕烫嘴,你先替朕尝尝。”方行子说:“微臣可不敢,那可是君前失礼罪呀。”
朱允炆说:“朕让你尝,就没有失礼之说了。再说,天子近臣替主子尝毒,也是本分吧?”方行子说:“既然皇上这么说了,我就替皇上尝一尝。”说罢拿起方盘里的小金勺,在碧玉碗里舀了一点燕窝粥,送到口中,咂了咂,说:“不烫,凉热适中,皇上快进补吧。”
朱允炆却说:“你用过了,再让朕吃你剩下的,有这个规矩吗?”
方行子愣了,半晌才回过味来,说:“君无戏言,原是皇上逼臣尝燕窝粥的,怎么现在又派了我的不是?那皇上要我怎么办呢?”
朱允炆说她既已吃了一口,就只有都吃掉了。方行子大惊,无法对答,不知朱允炆是什么意思。
娃娃脸小太监在一旁说:“娘娘让皇上一定要全喝下去呢。”
方行子终于想明白了,她说:“皇上是不想喝,用这个办法让我替皇上喝下去,是这样吧?”朱允炆说:“你真善解人意。实话告诉你吧,朕最不爱喝燕窝粥,连燕窝、燕子这字眼也讨厌听。特别是京中出现莫逐燕、逐燕必高飞的民谣以后,尤恨燕字。”
方行子说:“微臣懂了,这是蛇影杯弓啊。皇上不必忌讳,燕王带一个燕字,燕窝也有一个燕字,陛下吃燕窝是为大补强身,陛下派兵扫平燕军,是为了固国强邦,所以,吃燕窝就等于吞燕,为什么不大吃特吃呢?”这一说,朱允炆眉头舒展开了,心情也豁然开朗,他说:“对呀,说得好,吃燕窝即吞燕啊!”说完,他端起碧玉碗,把燕窝粥三口两口吃了下去,娃娃脸小太监乐了,他说:“我也不会挨板子了。”
说罢,将碧玉碗和漆盘装入果品盒,又一溜烟下殿去了。
朱允炆坐回到龙椅上,在堆积着的奏折里翻找着,终找出一个手工订的本子,他自言自语地说:“这程济真是个有心计的人,身在牢中,还能把牢中种种陋习写成奏章,难为他了,他若不说,朕哪里会想到这里的黑幕!只是这折子是用烂纸写的,要经过通政司转递,他们一定不敢把这一堆烂纸上达。”
方行子说:“但他到长兴侯耿将军那里去当军师,我总觉得重用得不是地方。”朱允炆说:“你说得太多了吧?”方行子便不再出声。
朱允炆拿起朱笔要批答了。抬头见方行子没有走的意思,就说:“朕要批答奏章了,你怎么还站在这里?”方行子说她还有事要说。
朱允炆说:“还有什么事?你为景展翼求情,我给足了面子。”
方行子说:“景展翼并没在牢中,所以皇上赦与不赦并不要紧。”
朱允炆说:“那你想怎么样?”
方行子说:“微臣想请皇上开恩,对景清的三族一个不杀,留着活口,发配到云南去垦荒戍边。”
朱允炆突然把朱笔一摔,怒气冲冲地说:“你太过分了,你是谁?你去打听打听,我朝立国以来,一个小小的御前侍卫,谁敢干政?”
方行子丝毫不惧地说:“我是替圣上着想的。别忘了程济的前车之鉴。若是当时皇上一怒之下把他杀了,岂不是把皇上的一段佳话也断送了?景家老小与我一不沾亲二不带故,我是觉得景清未必是背主求荣的小人,一旦真相大白,皇上不是愧对天下、愧对忠良吗?”
朱允炆更加恼怒了,把脚边的漱盂也踢翻了,吼道:“你太放肆了!居然教训起朕来了!”这一吼,殿上内外的太监们吓得全跪下了。
方行子倒没有跪,她的眼泪刷一下流下来,无限委屈地僵在那里,这一哭,更显现了她的异乎寻常的哀怨的美,朱允炆竟为之心动。
也许是根本说不清的原因,朱允炆见了她的眼泪,见了她那凄艳的美,突然心软了,脸色渐渐趋于和缓,居然自己弯腰把倒翻的漱盂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