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权野兽朱棣-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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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济说:“世子大人如有回信,下官可以等。”言下之意是,如无复信,他就要打道回府了。
朱高炽含糊地说他看了再说。程济告辞退下后,朱高炽吩咐汤宗,派人盯着程济,看他还与什么人见面。他所以这么警觉,是感到这封御制书信来得突兀,为什么不给朱棣写,却写给他?这不能不令人生疑。
汤宗答应着跟了出去。朱高炽拿起那封御制信翻来覆去地看,在地上踱步,几次拿起剪刀要剪开封口,又都放下,像是在研究天书。
过了片刻,汤宗进来说:“这个姓程的从咱这出去,直接去了高煦宫中,找黄俨去了。”这可不是好兆头。朱高炽一拍大腿说,幸亏他没有鲁莽地剪开此信,一旦剪开,就大错铸成了。
汤宗并不知个中利害,说:“有那么厉害吗?”
按常理说,朝廷就是有信,也应大大方方地走正路送,而且应交给父王,这个送信人那么急于去找高煦的太监,就很可疑,黄俨是专门在高煦跟前做醋的人。朱高炽疑心这封信是想离间他们兄弟,把他推到危险的境地,让父王除掉他。
朱高炽便向汤宗问计,汤宗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不拆信,不知写的什么,一旦事发,那更糟。
朱高炽终于自己拿主意了,他说:“你听我的没错,把信连夜送到前线去,交给父王。我附上一短柬,让父王拆阅审处。”
汤宗答说:“好,我派人明天就送去。”
这简直成了一场耐力加智力的比赛。既然程济是代表皇上来巧施离间计的,他当然要把药量放足,再两头点火。
汤宗把御笔亲书封好,又附了世子朱高炽给父王的短简,嘱使者直送彰德朱棣大营,这边信使的马还没喂饱,那边黄俨和程济早已抢在前面出了永定门。转眼间残阳夕照已消失在地平线上,大地开始变得昏暗,太监黄俨带着“人证”程济各骑一匹快马,在路上一前一后驱驰。程济认为他的挑拨已见成效,乐得再跟着黄俨辛苦一趟。
? 一个一个打,何时能成大事?
道衍是不召而至,他离开北平,只有世子朱高炽知道。
朱棣对道衍的不期而至虽觉突然,却也高兴,正有些事要请教他呢,他就来了。朱棣叫人收拾了一桌素席,陪道衍吃过,又品茶聊天。
道衍说:“老衲这次从北平南来,是专程来进一言的,再不说恐怕要误事了。”
朱棣说:“你不来我也要请你来了。请讲。”
道衍说:“自起兵以来,往来奔突,所占的城池却只有北平、永平、保定三郡而已。这样下去,要打到哪一年?”
一句话说到朱棣心里去了,这也正是他所忧虑的。
朱棣的主张得人心,这不错,得人心者得天下。在道衍看来,也不尽然,百姓也好,官员也罢,更多的人并不关心谁当皇上,谁当皇上他们跟谁走,喊谁万岁。
道衍的话深入浅出,一语中的。朱棣承认,前一段他还是太拘泥、太迂腐了。所谓人心向背是什么?向强者、背弱者,视坐龙廷者为向背。道衍十分高兴,来前他还怕说不服朱棣呢。如今京师虚弱,军队全都派出来对燕军作战了,如此时改弦更张,甩开官军劲旅,宜火速南进,兵锋直逼南京,那才能底定天下。
这和朱棣想到一块去了,他们都认为,一城一地争夺,忽胜忽败,拉锯而已,何日才能成大事?靖难之役不能再旷时日久地拖下去了,必须义无反顾,临江一战。
道衍又进一步分析说,三年来,一些城池,为什么我们总是得而复失?为什么不能很快推倒朱允炆,就因为他还是皇上,人们视他为正统,他坐在那,即使是牌位,是尸位素餐,也还是可以号令天下的力量。反过来说,若是殿下占了那风水宝地呢?那朱允炆不过是流寇,是丧家之犬而已,不会再有人拿他当回事了。
朱棣高兴得击掌道:“好极了,马上起兵南下,从今天起,一座城池也不占,兼程倍道,直下南京,我真的一刻也等不得了。”
他们谈得兴奋,又下起棋来。这时太监黄俨和程济风尘仆仆地在营帐前下马,他把程济留在帐外,自己踉跄地进入大帐,一下子栽倒在朱高煦面前。
朱高煦叫人扶起他来:“你怎么来了?北平出了什么事吗?”
黄俨要了一杯水,咕嘟嘟地喝下去,一抹嘴巴说:“我是来给公子送喜讯来了,差点把马跑死。”
朱高煦说:“什么没头没脑的一大堆?你慢慢说。”
黄俨捂着屁股一扭一扭地说:“骑马骑的,屁股都铲痛了。等我把带来的人安置了,再详细跟你说。不过,我可答应人家了,得放人家回去。我好歹把他弄来,没他就没证据呀。”
朱高煦说:“你怎么越说我越糊涂了呢!”
黄俨说:“等你听明白了,就得大摆宴席庆贺了。”他就把当今皇上有密信给世子的事说了一遍,这不正可利用吗?
朱高煦一听就乐了,不管真相如何,世子背着燕王与敌人私通信件,就等于谋反,这机会终于让他等来了,真是天从人愿呵。此时,朱棣和道衍的话题又转了。朱棣问:“你看世子到底怎么样?”
道衍的评价很简捷:做事审慎,对人宽容,以德自守……
朱棣并不以为这全是优长之处,他皱了皱眉头,在他听来,怎么这评价和朱允炆差不多呢。道衍自有他评判帝王的尺度,这是做一个守成之君的美德呀,朱棣是开拓疆土、建立太平的大才,不能让所有的君主都以殿下为标准,那就找不到可以承继大统的人了。
朱棣很得意地笑了,他旋即又试探地说,也有人说世子城府很深,暗里笼络死士,甚至与朝廷也有往来。
道衍说:“若这么说,我就是他的死士。”
朱棣又笑了:“我忘了,世子是交给你辅佐的,说他的短处,也等于揭道衍法师的疮疤呀。”两个人不由得大笑。
忽然,朱高煦神色异常地闯进来,正要说话,瞥见道衍在座,便又咽了回去,他是知道道衍和尚极力推崇世子的。朱高煦不得不问候一句:“长老好吗?什么时候过来的?”
道衍说:“才到。”
见道衍没有走的意思,朱高煦很焦急地搓着手,几次欲言又止。
朱棣问:“你好像有急事?”
朱高煦目视道衍,点点头,却又不说。
道衍只好站起身,说:“是贫僧太不知趣了,告辞。”
但朱棣拦住了他,朱棣说:“法师不必走。我朱棣没有背着法师的事,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没有。”言下之意是,连我都不背着道衍,你朱高煦还有什么可以保密的!
道衍便又坐下,目视朱高煦说:“那我就讨一回厌。”
朱棣对朱高煦说:“你说吧。”
朱高煦无奈,只得说:“世子私与朱允炆书来信往,前几天,皇上又派人极为机密地送去一封御笔信,世子鬼鬼祟祟的,对谁也没说,也没向父王禀告吧?”朱棣看了面无表情的道衍一眼,不动声色地问:“你又不在北平,你怎么知道的?”朱高煦禀告,黄俨为此事专程跑来报信,马都快累死了。
朱棣说:“是什么内容的信,他知道吗?”
朱高煦的回答很妙,不知道,世子能让别人看吗?既然见不得人,必不是好事。朱棣分析,可能是劝降信,不过是朝廷惯用的伎俩。不也常给朱棣写吗?一会赦他无罪,一会规劝他谨守臣规。
朱高煦提供的细节明显地带有引导性,他说,心里没鬼,就会正大光明地公开,可朱高炽接到皇上的密信,吓得要死,连夜与他宫里人密谋,也许,是朱允炆许愿了,让他在后院放火,帮助官军灭了燕军,答应他承袭燕王爵位,也未可知。
朱棣脸上的肌肉跳了几跳,他开始往心里去了,便又问:“这都是你想出来的,到底没有人证、物证,不可信口雌黄。”
朱高煦又说:“有人证啊。黄俨长了个心眼,他把朱允炆的信使扣住了,这是最好的证据呀。”
朱棣问:“信使在哪里?”朱高煦说:“就在帐篷外边。”
朱棣再次把目光投向道衍,道衍像是坐化了一样,一动不动。
朱棣于是命令把朝廷信使带上来。朱高煦亲自走出去,把程济带了进来。朱棣一眼就认出了他:“又是你程先生?此来何干啊?”
程济说:“替圣上送一封信而已。”
朱棣追问:“你老实说,是一封什么信?”
程济故意遮掩地说:“那我怎么敢问皇上?更不敢问世子,殿下会认为我能参与这样的机密吗?”朱棣审视了程济片刻,不得要领,只好挥手让程济下去。朱高煦继续添油加醋,说他们在南京上书房读书时,朱允炆就对世子高看一眼,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了。
朱棣显然往心里去了,他站起来,说:“传我令,暂由老三高燧监国,调世子到我这来。”他显然怕朱高炽养成羽翼,尾大不掉,别来个宫廷政变,就悔之晚矣。说完,他征询地问道衍:“道衍法师以为如何?我最担心北平不稳,一旦北平有失,可就全完了。”
道衍说:“你别问我,殿下清醒了再用清醒的话来问我。”说罢又半闭起眼睛数捻珠了。朱棣一怔,这不等于骂他现在糊涂吗?
第十四章 昨天打朱棣的人,今天照样拜朱棣
兵都跑了,号召谁?
正当朱棣被道衍顶撞后不知怎样收场时,李谦忽然在门外探头,禀告说,世子有十万火急文书要呈上,信使就在帐外。朱棣和朱高煦相互看看,朱棣让把信呈上来。
李谦便引着信使进来,递上一个密封的口袋。朱棣从口袋里抖出两封信,他先拿起朱允炆给朱高炽的信,翻过来掉过去地看个仔细,并未拆封。朱棣心里忽然一热,已知世子之意。他也没急着拆封,而是先拆看朱高炽写给他的信。
道衍冷眼注视着他。只见他一边看信一边冷汗直流,当他把两封信都看完后,他惊呼起来:“好险啊,差一点误杀了我儿子。”
道衍这才明白,方才经朱高煦一挑唆,朱棣对世子竟动了杀机。
他随即把两信都推给道衍看。道衍说:“我不必看,你清醒了,也就无须别人提醒了。”
朱高煦也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心有不甘,又进谗言说:“他又来蒙蔽父王了。”
“你给我住口!”朱棣怒道,“我轻信,你更轻信,这明明是敌人的反间计,我们却差点上了当。去,把朝廷信使叫来。”他有意轻描淡写,只说朱高煦轻信,够给他面子的了。
程济进来了,朱棣说:“程先生不是说不知道皇上写信的内容吗?我来告诉你,他想挑动我父子火并,他好火中取栗,你回去告诉朱允炆,他这一手多么拙劣,连三岁顽童也一眼洞穿。”朱棣这样对朝廷信使兜底,是一种快意的宣泄。
说这话时,朱棣底气显然不足,既然三岁顽童都能一眼洞穿,他朱棣几乎上套,岂不是连三岁顽童都不如了吗?他偷觑了道衍一眼,道衍半闭着眼睛,嘴角挂着揶揄的笑。
朱允炆这并不高明的反间计,把无可奈何和软弱无力这一面更充分地暴露在朱棣面前了。
朱棣放弃了彰德的攻城战,重整旗鼓,大踏步率师南下,不再取道山东德州、济南一线,而由鲁豫临界一带插入,朱棣给部下下达了八字方针:毋下城邑,疾趋京师。目的极为明确。
这一次,朱棣的燕军进展神速,藁城略胜盛庸即走,又在衡水小胜,随即再度进入山东,避坚击弱,取道济南东昌之间,先后攻克东阿、汶上,如疾风扫落叶。接着绕过孔子老家曲阜,秋毫无犯,很得当地孔、孟二圣人后裔和士子之心。稍后,挥师攻破东平,抵达沛县,这已是南京北面的门户了。
建文四年三月,朱棣在淝水一线受到平安将军所部截击,淝水失利,王真阵亡,齐眉山一战,朱棣又没占着便宜,这时燕军甚至发生了军心动摇。
然而朱允炆和他的臣子们没能抓住有利战机,文臣们错误估计朱棣战败将要北撤,京师不可无重兵名将保卫,便不合时宜地把徐辉祖回调京师,使何福、平安处于孤立无援境地,朱棣趁机全力反击,最后竟活捉了对朱棣威胁最大的平安。这一来,朝廷又震动了。朱允炆又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
朱允炆问齐泰:“平安的大军不是在淝水和齐眉山两度击败朱棣了吗?怎么又败在灵璧了?到底战况如何?”他几乎疑心大家在骗他,报喜不报忧。
直到此时,齐泰才意识到,也许不该急忙把徐辉祖调回南京,结果使朱棣有了可乘之机,在灵璧全力击溃了平安的运粮之师。皇上还不知道,右副总兵平安已经败了,除总兵何福逃脱外,左副总兵陈晖、右副总兵平安、都督马潯⑿煺妗⒍贾富铀锍伞还踩咴苯欤褂兴嬖诰械哪诠俸透倍加烦滦陨啤⒋罄硭仑┡碛朊鳌⑶仗旒喔绷醪暌韵录爸富右韵乱话傥迨勘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