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穿越的狗尾巴草-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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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到鸠山脚下之时,马啸啸听见一声铜钟声响,遥遥从山中传来。
“嗡”的一声悠扬而绵长,仿佛带着亘古不变的神秘莫测。
林中一群惊鸟倏而由枝头而上,飞入天际。
密密麻麻的黑点渐行渐远。
她站在山脚前,透过树木远望,似乎见到青色屋檐一角,心中想道,山上莫非是一座古刹或者道观?不然哪里来的钟响,可是大穆崇尚法家与墨家,佛道并不盛行。
耳旁却听墨子昂说道:“大穆建立之初,南面便有面目黝黑的人前来宣扬佛僧之道,相州处南地,颇受影响,故而昨日比武会时,那些江湖之人会用莲叶托酒,想来此处有间古刹倒不稀奇。”
马啸啸了然地点了点头,“我看这座鸠山也不算高,那医仙采药也是极有可能要去刹中歇脚,我们正好去探,守株待兔也好。”
墨子昂点头,领着马啸啸步行而上。行了一阵,一座青瓦灰墙的寺庙映入眼帘。
门前台阶一扫无尘,周遭却是听不见钟响也听不见人声。
墨子昂停在门前,拉着门上狮头下的铜环,叩了几声。
片刻,便有一个小和尚跑出门来。
双手合十,问道:“施主,所为何事而来?”
墨子昂一揖回礼,“我们是为寻医仙而来。”
那小和尚听罢,答道:“医仙正在寺中与师傅对弈,二位施主随小僧到佛堂静候罢。”
两人便跟着那小和尚沿着门内一条小道走进了一间佛堂,轻轻推门而入。
只见堂内有一红木长塌,屈膝端坐着两个人。
一个光头和尚,眉须尽白。
另一个老者,头发亦是如雪,仅用一根玄带系在脑后。
墨子昂向马啸啸微颔首。她便明白,那个有头发的人定是医仙了。
小和尚早已悄然退出门去,轻掩上门扉。
两人虽是对弈,可面前既没有棋盘也没有黑白两子,两人对坐,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竟然是在口谈对弈。
马啸啸自然听不懂,却只能眼巴巴把两人望着,不敢插话。
那塌上的和尚与医仙似乎也对房中到来的两人恍若未觉,只你一言我一语地下棋。
马啸啸先是规规矩矩地站着。
只觉日光渐盛,透过窗棂照在她的背上,越照越热,她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又觉日过渐弱,房中没有掌灯,渐渐漆黑一片,唯有窗外月光淡淡相照。
他们下棋下了整整一日,马啸啸和墨子昂也不言不语地等了整整一日。
马啸啸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又饿得前胸贴后背,若不是想着墨子昂救母心切,她早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了。
抬眼看见墨子昂却是自始至终地站在房中,听着二人对弈,一动不动,仿若一尊沉默的雕塑。
马啸啸心想,他难道就一点儿也不累。
耳畔却忽然听见一句,“医仙,此局你又是输了。”
她心中如蒙大赦,立马站了起来,腿脚一麻,幸而墨子昂伸手轻抚她一下,才算站定,只听见那医仙答了一句:“老夫愿赌服输。”
这盘棋总算是下完了。
片刻之后,门被推了开来,原先那个小和尚擎着烛台走进屋来,点亮了屋中灯火。
屋中顿时亮了起来,马啸啸仔细看那光源处,却发现是一个颇为古怪的器具,像烛台又不似烛台,通体为铜,下面是三足圆鼑,旁侧上竖有一铜条,约有尺高,弯成一个弧形,下侧为一铜罩,圆鼑上升起一块圆台,与铜罩间留有三寸缝隙,恰将一星烛火笼在罩中,光芒却不遮分毫。
十分精巧。
马啸啸正看得出声,却听那医仙开口道:“阿衍,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墨子昂一拜道:“医仙,今日我有求而来,望医仙解惑成全。”
那医仙“哦”了一声,静听下文
墨子昂便将墨夫人疯癫之症详细道来。
医仙听罢,捻了捻花白的胡须,却道:“老夫无能为力。”
马啸啸和墨子昂俱是一惊,没有料到他会如此说。
却听那医仙又开口道:“不过,老夫知道一个法子,兴许管用。”
马啸啸心中腹诽,你知道不早说。
“漠北有一种植物叫做霁草,有养神之奇效,可以一试,不过那霁草站在漠北荒凉之处,不易采得。”
墨子昂点了点头,“多谢医仙指点。”
马啸啸寻思道,看来他们又得一路再往北了。抬眼只见,那老和尚一直定定地看着自己,一脸的若有所思。
忽然问道:“你姓何名谁?”
“姓马名啸啸。”马啸啸见他望向自己,当下如实以答。
那和尚又看了她半晌,一叹道:“花花世界,斗转星移。”只说了这八个字。
马啸啸听得一头雾水,脑海中一字一句地重复着,斗转星移四字,抬眼见那和尚眼中精光,却忽地怔住,莫非他是在暗示自己是穿越来的?
她立刻震惊得睁大了眼睛,却转念想道,这大概……不太可能吧……
却半信半疑地问道:“你可知道狗尾巴草?”
那和尚听后,忽然一笑,声若洪钟,半晌才一字一句地答道:“盈盈现世,必为明君。”又只说了八个字。
马啸啸心中大惊,他是如何知道秘籍里狗尾巴草的名字正是盈盈草的?
墨子昂因见过秘籍,也知晓他口中的“盈盈”正是马啸啸心心念念已久的狗尾巴草,心中更是惊诧,自见了那本秘籍后,看到真有她形容之物的存在,他便不信了从前马啸啸说过的狗尾巴草乃是她看奇书的那套说辞,现下又听这位老和尚口中提到“盈盈草”更是惊诧,再一细想,他所说的“花花世界,斗转星移”的前言,他脑中似乎有些什么呼之欲出。
马啸啸急急追问道:“你的意思是有明君,就会有盈盈草?”
老和尚却答:“天机不可泄露。”
马啸啸气结,你之前都露了那么多,再露这一点点算得了什么。
可惜,其后无论她再怎么问,那老和尚却是闭口不言。
然而,马啸啸却未注意到,身旁墨子昂越来越古怪的神色。
走出古刹的时候,已是皓月当空,繁星点点。
马啸啸与墨子昂并肩而走,脑中思绪万千,若是那和尚说得都是真话,那么盈盈草,换言之,狗尾巴草是真实存在的,只要有了明君,方可现世,可是谁才是所谓的明君,盈盈现世莫非是现在皇宫中的炉鼑里?
她不禁想得双眉紧锁。
耳旁,却忽然传来墨子昂碎玉一般的声音:“你说今夜天空中的日月星辰与千年之后,或者千年之前的日月星辰有何不同?”
马啸啸胸中沉沉一落,只能哑然无声。
“太阳,月亮东升西落,倘若西升东落,可是斗转星移?而太阳东升西落,则是一日而去,倘若太阳西升东落,是不是一日复又归返?”
他沉声发问,脸上却是一抹笃定。
马啸啸看着他的眼睛,仿佛看见了山抹微云。
墨子昂停下脚步,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昔年你说得穿越时空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墨子昂何等聪明,她能想明白过来的玄机,他如何会想不明白。
马啸啸看着墨子昂,一动不动,默默不语。
心里是漫无边际的恐慌与迷茫,一波又一波在她心弦燎原。
这件事情她到底该从何处开始说起……从前她鼓起过勇气想要告诉他,可是他当时不解其意,她也搪塞了过去,眼下光景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相识近五载,她也曾经想找机会说的啊。
此时此刻,马啸啸使出了惯用伎俩,假咳了一声,缓解几近凝固的氛围,见墨子昂面沉入水,不发一言,显是在等她开口。
马啸啸叹了一口气,“我从前本来就一直想告诉你的。”
墨子昂薄唇紧抿,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月华洒在他如墨的发上,仿若从前她蹲在灌木后面,看重重花影后他的模样。
“我的确是从……”她低头,算了算时间,“大概一千八百多年以后穿越来的……”这个大穆朝本是没有的,她按照秦朝往后退了几百年,粗略地估算而得。
墨子昂不着一言,从头到尾听她絮絮道来,她是如何因为一株狗尾巴草穿越,又是如何千方百计想要找到狗尾巴草反穿越。
末了,两人之间,流淌着的仍旧是无边无际的沉默。
马啸啸心中打鼓,只能忐忑地望着墨子昂。
周围断断续续的夏夜蝉鸣,搅得她委实难安。
许久之后,墨子昂终于开口,“那如今你仍旧还想寻回盈盈草,是想回到你的千年之后?”他心中疑问三千,唯只有这一问最为关切。
那一瞬间,马啸啸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一丝一毫声音,脖子上仿佛有千斤重,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人只能愣愣定在原处。
面前,墨子昂的眼眸却是渐渐黯淡了下去。
天边的月亮被一朵飘忽的云朵遮住了。
马啸啸仿佛忽然看不清他的面目。
仅是一瞬间的怔忡,墨子昂转身迈步往山下走去。
马啸啸独留原处,心中腾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苦涩与悔恨。
可是,她扪心自问,的确是不知道啊……若真有一株狗尾巴草摆在面前,并且她能够依靠这株狗尾巴草反穿越,她是走是留,真心不知道啊……
毕竟一切都是一个巨大的假设,存在于狗尾巴草的确能够让她反穿越的这个空中楼阁之上。
她旋即反映过来,脚步急急追上墨子昂,满心满腹的话想要解释,千言万语却发现不知如何解释她那一瞬间的迟疑,终究只得作罢。
天明之时,墨子昂自是要往漠北而去,马啸啸当然要紧紧相随。
好在,墨子昂并没有要赶人的意思。
可是,马啸啸却比往常要小心翼翼几分,路上不聒噪不耽误,两人之间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无形的生疏暗流。
马啸啸人在马上,摇头晃脑,冥思苦想,仍不得解。
暖和的夏日近去,愈往北行,秋意愈浓。
这一日,两人刚刚进入齐州,欲取道先入漠南再进漠北,却听得城中锣声大作,不多时,只见一个兵士打扮敲着手中铜锣,疾步奔走于街头巷尾,口中大声喊道:“鲜卑起兵,鲜卑起兵……”
一声叠着一声,叫得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昨日我见镇天府军中大帅旌旗已升,还不知所为何事,原来是鲜卑人已经发兵打来了……”
“呀,这可怎么办,现在可还有机会再往南走么,一旦打起来,齐州就不安全了。”
马啸啸听得街上议论,心中一惊,他们口中说的镇天府军中大帅难道是……李彦?
墨子昂脸上现出一抹忧色,转头看着马啸啸,若是两军交战,漠南乃是战场,断不安全,漠北为鲜卑地界,则更加危险,却见马啸啸急急开口道:“我知道你又想说,此去艰险,叫我不要去了,可是我既然来都来了,留在齐州也不安全,左右我又不能独自回邺城去,天大地大,也没有一处为家,我肯定是要跟着你的。”
墨子昂听罢,点了点头,脸上微带着点多日不见的笑意,马啸啸心中一喜,再接再厉,道:“既然取道漠南不可行,我们何不再往西行,由西边往北上,可不可行?”
墨子昂答道:“确是个好办法。”
两人一路往西,再往北,途经西域诸国中最东的臣时国往漠北行去。
一入臣时国,为掩人耳目,墨子昂便买了几身西域装扮,两人换了装。
那西域男服与平日里墨子昂穿的长服没有太大的区别,内里是一件右襟深衣,外面是一件轻薄的月白长袍,头发用一根玄带随意绑着。
马啸啸却觉墨子昂看上去说不出的爽朗清玉。
而马啸啸所穿的西域女服则要复杂的多,上身是一件圆领的红衫,袖口上节飘带,她挣扎了半晌才算是拴了两个弯弯扭扭的结,下身是一条白色灯笼长裤,裤腿处也有好几根飘带,她本来不想再去搭理,可是走了两步,险些被飘带绊倒,只得蹲下身去,整理一番。
可是,那飘带长短不一,在腿脚处绕来绕去,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一拉一扯间,连着裤子也被扯得往上收拢,短了好几寸。
马啸啸颓然,站了起来。
只听耳边墨子昂一声轻叹,马啸啸只觉身子一轻,胳膊被他举着,人便轻轻坐到了马背上,他的气息迎面擦过,她恍然间就想起那个明月雪夜里,他第一次抱她上马。
低头只见墨子昂伸手整理她裤脚飘带,片刻之间便系好了两个稳妥的结,裤脚落在脚踝处,长短正是合适。
马啸啸脸热了一下,道了声谢。
心中却是暗暗想道,墨子昂对我这么好,我竟然那一夜死活答不上来,真真是狼心狗肺。
两人复又上路。
待到看到好几匹骆驼行在沙地上,又看到骆驼上坐着的人均是周围剃发,仅留头顶之发,垂辫于后,与从前追她要抢斩鬼的那一帮鲜卑人一模一样的装束,马啸啸便明白了过来,眼下是已经到了鲜卑的地界了。
只是这漠北霁草要从何处找起?
秋高气爽,日头高照,漠北皆是茫茫沙地,行了好长一段路,才见几棵绿树,旁有一处茶肆,茶肆前有一个石砌的圆井,马啸啸的水囊早已空空,见状,忙从骆驼背上下来,进了茶肆,墨子昂尾随其后,手里拿着两个水囊。
这骆驼不比马骑着舒服,加上日晒风吹,马啸啸只觉浑身都想被油煎过一般又酥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