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仕女育成记-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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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孟媛前来，显然是因为这件事已经有眉目了。
孟媛又告诉妹妹说：
“清明那日，父亲要到家庙，斋戒一日，而母亲也得亲身往真武庙里头还愿。所以那一日，想来也没人敢管着咱们，咱们几个一起到广颐楼那儿瞧瞧去，那儿的几个太监都不敢不从的。”
“好好，若真能上去瞧一瞧，咱们那天可要好生乐一乐才是！”
“瞧你这丫头，乐得恁样，当心人瞧见，只疑惑咱家这二丫头怎的疯魔起来了。”
“你笑话我，看你敢笑话不成！”
姐妹们一边说着，一边互相嬉笑玩闹起来。明间的养娘宫人们听见里头那笑声，还以为两人是在说什么笑话，平日里她们都知道这几个姐妹们十分亲厚，因此也不以为意。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确实正如芜陌轩宫人们所说的那样，世子朱祐榕到了庙里，后来又被人请到了城中有名的烟花之地——曲巷那儿去了。虽说自然不敢摆着“世子”的名头前往，可是家里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这件事，不仅外庭的人知道，连内庭那儿的下人们，都纷纷得知了此事。不过，谁也没有责怪世子的意思，毕竟在这个年代，男人去那些地方，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只是世子身份不同别个，再加上内有严父，所以周围的人只敢悄悄议论，哪个都不敢公开说出来。
其实这件事对于世子府那儿的人来说，就更不觉得奇怪了。并不是说世子老到烟花之地去，而是世子平常日子里就很少到仁清殿那儿留宿，世子夫妇间的感情也不大好，所以趁着到外头走动的工夫，去那些地方散心解闷，也是自然的——这就是那边的下人们的理解。
他们的理解是否正确，这倒未必。只是世子与世子妃之间见了面也不大说话、往常极少在一处歇宿、不大来往，这却是人人都能看见的。有的好事者，甚至还在无人处算起了世子已经有多少时日没到仁清殿那头去了，算过之后，也忍不住心中咋舌。世子夫妇之间的感情之冷淡，先是在世子府内，接着便是传到了整个王府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世子为何不爱亲近妻子，这点别人不知道；但根据他们自己的那些猜测，恐怕还是跟世子妃的态度有关。而且在外人看起来，世子妃对于丈夫来不来，也并不十分在意。而且每每见了世子，白氏也总以训斥为主。这天说这个、那天说那个，说得多了，哪怕脾气再好的人，也不想多见她一面。朱祐榕虽是个宽厚之人，也禁不起，自然躲着世子妃，哪里还会往她那边去。
虽说不亲近妻子，但世子倒也不是那种拈花惹草的人。所以在世子府中，还不曾发生那种宠妾灭妻之事。反倒是世子妃没有为世子找几个房里人（其实也就是没有名分的侍妾了），这点让不少人为之诟病。有时璇真听了这些批评，不禁感叹：这个年代不管再怎么好，但是对于女人却极为苛刻。妇人哪怕有一点做得不符合礼法，都会让人评头论足、说个不住。可是就是这种不合理之举，在这个年代看来，才是正理呢！璇真在心里，很同情大嫂，有哪个女人愿意为自己的丈夫再找别的女人？这无异于割去身上的肉一样，偏偏在别人的嘴里，说得如此轻易而且理该如此似的。早知如此，还不如当个男人算了。
虽然想是这么想，可是现在已经无法改变了。璇真虽然同情大嫂，但也知道，早晚父母都会替大哥找几个人，名为服侍，实际上却是要她们生孩子——而且是越多越好。就连孟媛这样向来不大管外头事情的女孩，有时跟璇真说起，都忍不住吐露自己的心声：
“像大嫂那样傲气的人，怎生能忍下这些气来？如果找的房里人是安分守己的，或是还好些；可若那些人不能安分，仗着宠爱上头上脸起来，只怕大嫂不会善罢甘休。”
姐妹们偶尔说起这些，都是只好叹气而已。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还真的就很快发生了。
刚到三月，世子府里头就隐约传出消息来，说世子已经收用过一个下人，有意将她收房了。结果那天一早，前往荣德殿那儿给母亲请安的璇真，就看见了这样一幕：世子妃白氏走在前头，带着一个老是低着头的年轻女人来东宫这儿了。世子妃吩咐那女人在明间候着，她先进去向王妃禀报。
于是这自然给了周围的人打量她的机会，璇真留神瞧那女人，见她穿着桃红衫子、月白镶边裙，水蓝比甲，头上戴着银丝鬏髻。只是一味低着头，盯着自己三寸金莲上穿的那双红绫平底的“底儿香”绣鞋——明代这儿的女鞋，有高底和平底的两种，高底的鞋子，唤作道士冠；而平底的那种，就被称为底儿香。
这时，跟随璇真一起来东宫的银香走上两步，低声对自己的主人说：
“姐儿，这便是上回跟你提过那金燕儿她姐，金蝶儿。前些天，听人说她已经被世子收用了。”
原来是她。璇真本来就看出了苗头，如今听到银香这么说，在心里朝自己点点头。她还对自己说：
“大嫂既然将她一并带了来，显然是要向娘禀明了此事，看来就是要将她正式收房了。”
的确，世子妃白莲华这次将金蝶儿带了来，是为了向自己的婆婆回报此事。当于氏听完长儿媳的话之后，朝她笑了笑，说：
“你能如此为世子着想，有何不可？只是这丫头……虽说家里贫苦些，多给些银子钱就是了，但若传出去，未免让人笑话，说咱府里挑不出好的，倒将这样一个丫头来侍候世子。”
“世子妃娘娘如此贤惠，哪里有人敢笑话！不如且让她上来，让娘娘瞧瞧如何？”
李妈在一旁的劝说，让于氏没有说话——这就代表她答应了。所以李妈又让人带金蝶儿进里间来，让她给王妃行礼。那金蝶儿低着头进来里间，跪在地上插烛也似的磕了四个头，还不敢马上站起来。
“你且起来，让我瞧瞧。”
金蝶这才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一般如果是主子身分的人，向长辈磕头行礼之后站起来，只要站在原地就好了。而身为下人们的，哪怕被准许站起来，也必须得后退以示恭敬）只是仍低着头。李妈拉着她走到罗汉床前，好让王妃能够仔细打量对方。那会子因天气暖和，里间的帘子也是挂起来的，所以即使坐在明间的璇真等人，也能看见里头的情形。孟媛头一回见这金蝶，不禁脸露疑惑之情。她是在想：这人怎么没在世子府那儿见过？于是她转过头，以眼神向璇真相询。璇真悄悄告诉她这金蝶的身份，孟媛恍然大悟，轻声说了句：
“怪道呢，往常到那边府里走动，也不曾见过这么个人。”
年轻的女孩对于这些事情还不大在意，但是其他姬妾或那些宫女们，对于这样一个从婢女出身的新侍妾倍加挑剔。因为在德王府之中，凡是宫女地位都比在外头侍候的婢女们高得多，而如今这个金蝶不过是个做粗活的佣人，居然一朝得了势，成了世子的新宠，就算女人们并非嫉妒，但也觉得难以咽下这口气。
“模样倒好。你服侍世子有多少时候了？”
“……”
那金蝶儿稍稍抬了抬头，又赶紧低下。李妈等人见她不回答，便说：
“娘娘问你话哩，怎的不说话？”
“……是，回娘娘，小的，小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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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醉娇红 第二回 广颐楼之遇（2）
见她支支吾吾的，连话也说不出来，世子妃便回过脸来，向自己的婆婆禀报说：
“她是上月里灯节时候侍候过世子，人也老实。我见世子也没个房里人，倒不如把这丫头收进来，也好多个人服侍的。”
王妃看着自己的这个大儿媳妇，过了良久才叹了口气，点点头。“这样也好，既是你的主意世子又已收用过她了，就选个好日子正经将她收房就是了。也不用上什么册子，若待你日后有造化，生下个一儿半女的，自然少不得替你造册诰封的。只是，你虽作了世子那头的人，在世子妃跟前，也要用心侍候着，休要乱来。”
后面半截，王妃是对着金蝶说的。金蝶又再连忙下跪。“娘娘吩咐，小的都记住了。”
“这事就交由你去料理，也不必张扬，自个儿家里热闹一下就罢了。”
世子妃答应着婆婆的交待，带那金蝶儿退下了。所谓“上册子”，是因为世子的妻妾与王爷一样，都要由朝廷来颁册或印鉴，正式封她们为命妇。但是那些没等级的姬妾，自然就不能有这样的待遇。所以现在这个金蝶儿虽被应允可以让世子纳为侍妾，但仍然算不上是有正式的名分。
“什么好的没有，倒拣这么个来！不知道的人，敢情还以为咱们府里连个像样的人都没了。”
二夫人容娘看着外头，这么说着。虽然因为是在王妃这儿，所以没什么人敢公开批评，但显然大家的心思都是如此。三夫人吁口气，说：
“其实若不是我那不争气的身子忒弱了，不然也得给他找上几个人来。”
她的儿媳妇洪氏听着，也不禁低下头去。二夫人倒没理会她们婆媳间的心思，继续说着自己的见解：
“世子妃娘娘倒是贤良，恁不声不响的，弄了这么个人来。既堵了外头人的嘴，也安了里头的人心。”
“可不是哩！人是找了，虽位份低些，到底是个清俊的雏儿。想来世子的眼力不差。”
五夫人玉仙说完，头扭到一边去，掐高几上摆放的一盆花。璇真听了，在心里对自己说：这番话，真是充分证明了玉仙如今的心情。不仅仅只是拍手称快而已，简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既讽刺了世子妃故意给自己的丈夫找了个身分过低的女人，同时又暗示了世子夫妇间的感情出现了极大的问题，更是明说在世子眼里，宁可看上这么一个没地位没正室漂亮的女人，也不愿亲近端庄美丽又有身份地位的世子妃。玉仙的话虽恶毒，但是别人听了，也不敢接她这个茬——唯恐被人听见，让王妃或世子妃知道了。
没过几日，那金蝶儿果然被世子收房，成了世子的侍妾。自那之后，她也每日跟着世子妃，来到内庭东宫向王妃并诸人请安。而她那个在芜陌轩里做活的妹妹金燕儿，却不曾离开，还是留在那里。虽说这丫头平时手脚笨，但还没有因为姐姐成了世子的侍妾而骄傲起来，不然的话，那些宫人们恐怕就会拿她出气了。
清明那日，王爷到家庙祭拜，而王妃则带着众姬妾到真武庙那儿还愿去了。只留下孟媛姐妹三人在内庭，璇真盼着这天已经很久了。那天待侍候过母亲出府后，璇真约上姐妹们，只带上几个贴身谨慎的宫人，往后头东北角而来。在她们去之前，孟媛已经命映月斋那儿的太监到广颐楼那里通知一声，好让守在那里的太监们收拾收拾，等候她们过来。
在去的路上，孟媛还不忘吩咐季媛，叮嘱她千万不能将今天的事情到处宣扬。季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竖起手指在嘴唇前，神神秘秘地说：
“我知道，知道！咱们今天要去玩，要是让人听见了去，准打一顿屁股！”
“这才是。不然到时若是你这丫头被人打屁股，咱们也救你不得。”
孟媛和璇真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直哄得季媛频频点头，发誓绝对不会向外人泄露今天的秘密。不管病前病后，季媛那种爱黏着姐姐们的脾气却一点也没改变过。有时看着这个年岁渐长但天真依旧的妹妹，璇真也不知自己心中到底是何种心情。
她们一行人往王府的北面走去。
虽说向来住在其中，可是王府中还有许多地方她们这些女孩儿家都不方便前去的，因此今天她们对于自己所看到的那些不曾目睹过的景色，都相当好奇。璇真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有一座三层高的楼，青瓦灰墙，在花园的树丛与花草间若隐若现。再顺着园中的游廊穿过一处角门，那栋高楼赫然出现在她们面前。看得出来这个建筑是经过重新粉刷的，但是其样式并不像王府中其它建筑物那样雕饰华美，因此看上去似乎有点不搭调似的。
“这广颐楼不像咱府里的殿阁楼宇，却有股肃杀威严之气。瞧这楼上连窗眼也不多，想来应是都指挥司署作巡视监察之用。”
孟媛因为学过丹青，所以第一眼看到这楼时，首先就仔细地观察起来。璇真点点头，却看见季媛回过头，瞧着肩膀后面。被璇真拍了一把后，她才回过头来。
“你看什么哩？”
“……姐，你们没听见不曾？”
“听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