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穆皇后-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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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父亲的儿子!是你的手足同胞!”山氏是真不悦了,“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不由觉得女儿的蝎冷。
春华原本还想一辩,却最终是因看到母亲的神色不语了。
张氏夫妇,在太多年共同饱受无子痛苦后,早便是同心了,山氏会完全无私地把张汪的利益当作自己的利益也不见怪。自己这么说到父亲身后事,确实是为母亲的自身利益考虑,但无疑母亲不但不会领情,还会更生气。
自己想想也觉得怪异,一个七岁小女孩对自己妈说,我爹死了后,您的养老身后要如何如何……光是想着这画面就觉得诡异。
出发点是好的,却没人会领情。
只好伏拜地上,向母亲请罪,“是女儿错了,手足当和睦,平日确是对纪弟疏忽了。”
又一再保证,“往后女儿也会带着点弟弟,左右如今都在一块儿,做女红或练字时也不过多放只眼睛盯着。”
山氏照旧是气着,脸色却是缓和多了,“你知道就好。”
答应过母亲的话便要做到。
虽然已经被母亲怀疑上了点“小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的”,到底是亲母女,没隔夜仇的。
在山氏心中,亲生女儿也是极重要的一项存在。
好在让春华忧心的关于母亲会否在明面上太过偏心的问题最后并没有发生。
山氏的确是站在丈夫这边的,但她还有个世家女的身份在,前半生的世家内宅教育也绝不会让她在明面上出现绝对的大纰漏。争,如何争,这个现实问题的策划她比女儿更清楚。
更何况,张纪连正经蒙学都没上的年龄,为他现在造声势,的确有些太早了。
也便好在这一切都未来得及发生,春华在一边为她母亲不值,一边又被逼得有些憋屈的情况下,由正屋里的仆妇来报的一则消息屏息,心漏了一拍。
再然后便是欣喜若狂。
“你说的可是真的?再说一遍听听。”
来的是山氏的乳母姚氏,也为这喜事笑得乐不可支。
“姑娘没听错呢,夫人,您母亲有喜了。”
远行客(二)
此日正春日骤雨后,空气中弥散的水气,不经意间草叶的枝露便会沾湿衣衫。
初闻好消息的春华也经不住心中喜悦,去正屋给母亲道喜。
花叶清芬之气暗自浮动。
“阿姊?”
张纪原是在屋中午睡,还未熟睡便听到屋外奴婢走动忙碌的声响,较往日来说小孩地察觉到了这份躁动。
出屋刚听完了乳母的解释,还未明白什么叫母亲“有喜”了,就又看见姐姐出屋走动。
春华心情极佳,给小孩整理好衣服,问他,“这时候怎么不午睡?”
“睡不着。”
小孩的眉眼中有些迷惑,“妈说阿娘有喜了,是为什么有喜了?”
“阿纪就快添个弟弟了。”
看着他仍是懵懂的眼,春华也会心一笑,也没指望和个小孩能用一句话就解释得这些男女的生理问题。
“走了,咱们一块儿去给母亲道喜。”
到了正屋里,早有几位旁支的夫人来了,春华原是指望着自家人私下贺一回,也算是真心实意,然而见有外人,便首先规矩地给各位长辈见礼。
在外她总是小辈,带着些小女孩的腼腆装糊涂,也还未用她找话题,便有一夫人说道,“咱们大姑娘可是想着母亲了,女儿果然是贴心。”
说是和个小姑娘说,却又是在捧了山氏一把。
山氏心情自然是好,这会儿见谁都像好人,和众人说了会儿话,看到夫人的自家人陆陆续续来了,大家便也很识相地告辞了。
等人都走了,山氏看着自家女儿这样的腼腆样子好笑。
对孩子了解的莫过于父母了,她这个女儿私下主意大,在家的时候话也不少,有时还真让她会担心一个女孩话太多难免显得不文雅。
古时对于未出阁的女儿来说,话不多,腼腆,甚至都到了木讷的程度都不要紧,女孩矜持是头一位的。然而这样奇怪的教育,到了出嫁后,又一下子便要一个“矜持”姑娘立马开窍变成个能说会道,人情干练的媳妇,不由有些不可思议。
就像大学生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和人情往来,却要一下子胜任行政工作,这绝对是为难人了。
不过还算让山氏安心,女儿在家里虽然时常会说出些让她瞠目结舌的话,当了外面却从不多话,长辈面前礼数周到,平辈间不挑是非,广结善缘。
这个孩子从出生到现在就没给她添过什么烦恼,也就是兄弟姊妹间的那些事让她担心过几回,然而山氏现在再次有身孕,心情又好,早忘了之前对女儿那番话的心寒了。
“怎么就来了呢?”
“听到好消息,想到了阿娘,女儿就来了。”
没了外人,春华不由又拉着弟弟,重新再给隆重地拜了一回。
张纪有些不懂,却老实地跟着姐姐又行了遍礼。
山氏自然是把儿女的这些神色收在眼里,看女儿做什么事还不忘带上庶弟,心里也是欣慰。
“你这是做什么?”
春华带着笑,因为是穿着家常的服侍,裙未着地,这礼行起来也不麻烦,“刚才有人在,如今才是孩儿的心意。”
屋里正说笑,有丫鬟跪在门侧报说,大少爷也来了。
山氏道,“知道了。”
春华一边观察着母亲的脸色,一边带着张纪退到一侧。
张淮规规矩矩地行完礼,山氏也和气地问话,这对“母子”很和谐,到处透着客气,就如刚才春华见族里的长辈一样。
私下,他和春华说话却更真心些。
故而等一会儿,儿女们一同退下,找了个空,让张纪的乳母把他给带回房,又找上张淮说了几句话。
“不是日日都见的,妹妹又想和我说什么了?”张淮说的很“自然”,自然地只要是在一旁看到他表情的人都感受得到他的生硬。
对名义上的养母还能勉强装出规矩的样子去问安,对这个小妹妹却是朝夕相处,要再克制着感情地装,不过就十岁多点孩子,张淮脸色真好不了了。
度测他这时候的心情,春华觉得他脸色好不了才显真,但这事自己还真不好多劝他,主要是没这个立场。
“就是日日见的,我才更想和淮哥说说话。”又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好,这时候找他可显得自己有些可笑了。
但就这样无视,毕竟这小孩对她有时还是真当妹妹看的。
和他说“无论怎么说,你现在还是礼法上的继承人”?还是安慰他说“怀孕了也不一定是生儿子”?
她要说这话,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再和张淮友好,内心里她还是立场鲜明:她总是嫡系的人。她当然巴望着母亲生儿子,也当然希望未来继承家业的是自己的亲兄弟。
不支持张纪换张淮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两个同样都不是她同胞。
而如果她有嫡亲弟弟,她还可以保持完全的“中立”,那么她也就真是个冷血的人了。
到了最后她是什么都说不上,什么也安慰不了,两个孩子含糊着说了些话就散开了。
不免又觉得自己这样的同情真是于事无补,回去又被吴妈落了一通埋怨。
她不是个绝情的人,然而首次开始明悟起来,抛开立场的同情,其实是多么无力的事。
心里不是滋味,便和家里说去水滨祓禊祈福。
山氏原也起了心思想去求个平安,然而最后这个高龄产妇却是被众人劝下了。山氏的乳母姚氏对山氏的孕事最是关心,而张汪也在早年各种妻妾生产夭子后,也更是小心翼翼。
于是一人出行,说是祈福,其实也算是散心。
祈福回家,春华仍由着丫鬟们给换衣,刚至家又被急急地找去正屋——
山氏的娘家怀县山氏,路途上来说离温县也不远,但前些出嫁女儿毕竟就极少得机会见上娘家人,更遇上前些年的战乱,断了联系,也便在这几年才好了些。
山家人听说出嫁的女儿有孕,也是高兴坏了,得了消息立刻就差人到亲家送上东西,知道女儿如今也算是张家的主母,原本要送上的几个娘给女儿挑着用也便作罢。
也就是娘家人才真疼女儿,山氏如今物质上自是不会得亏待,然而这么多年受了“无子”的苦,山家老太太一听说闺女再次有身孕,真是涕泪沾襟,又想到女儿毕竟中年了,怕还要给院子里几个小的操心,便又在信函中提出可以代为照顾几个外孙。
春华到母亲屋里的时候,屋里正摆了一地山氏娘家送来的东西。
补品,吃食,小孩的衣料,大人的衣料,还用精致的木匣存放着的用丝帛抄录的佛经,春华这才想起来,似乎她外祖母还是笃信佛教的。
〃你外祖家来信让你去住几天,〃山氏也有些感慨,〃我出嫁那么多年了,都再未给父母尽孝过。〃
春华有些吃惊,却又怕怀孕的女人心思过重,马上带着笑脸的开解,“阿娘说的什么,如今有女儿替您去尽孝,还不是一样的。”
山氏叹道,“你是个孝顺孩子。”还是想念娘家。
“既然女儿这次去,不如让纪弟一块去吧。”春华提议道。
山氏不太同意,他们俩去了,可不显得就张淮一个,有些厚此薄彼了,“你纪弟还小。”
“便是小才让阿娘操心呢,”春华也知道母亲在顾虑些什么,“不过是去见见外祖母,我和阿纪幼小,正是让人操心的年龄。而淮哥却是不妨,他较我们年长,事也多,便是每天都要读书呢。”
山氏还是有些犹豫,“让我再想想吧。”
“是。”
这都是小事。
春华出屋的时候,心里却暗暗在琢磨:一对夫妇大半辈子生不出个儿子,好不容易中年得个女儿到外婆家做客,诶,这故事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
一个激灵,林黛玉啊!
越想越觉得像,她父母可不是好多年没孩子,而她也是出生头一次见外婆。
更让她害怕的是,貌似林妹妹见外婆她也差不多这个年龄哟!
还真是让她多心了,到古代这么多年,她就不用工作赚钱养家糊口,连现代小孩都要担心入学考试,她如今过的日子,可不是闲着了。
人一闲果然就想得多了。
离家前几天,山氏一边安排着给孩子打包行李,又一边偷笑,她家女儿也不知怎么像跟屁虫一样黏着她形影不离。
问她是有什么心事,也不答,山氏自动脑补了一番幼女会有的“妈妈不要我了,妈妈不喜欢我了,妈妈要把我扔给别人”的心理,于是开始苦口婆心解释,其实你娘我只是因为有了身孕家里孩子照顾不过来,你现在也是七岁了要渐渐走出去社交,我这段时间带不了你如何如何……
春华想哭,娘,我真的不是担心这个。
我真的不会落入苦逼林妹妹的地步吧?
这年五月,春华和其弟张纪两个被打包进马车,送到怀县山家去了。
天子与驴(一)
怀县距温县不远,便是若此姐弟俩也是起了个大早。
一行人还要带着给山家的礼物,姐弟俩的奴婢也各只带了两个,世道不好,怕沿路被抢,更要多添上人手。
前车之鉴就是曹嵩,乱世之中逃脱性命,还要带上数百家人奴婢,拉宝物的车可以排成长龙,如此不被觊觎上才怪。
春华姑娘最近的《红楼》危机感仍是未消减。
旅途无聊,听着车轮碾过,头脑中忽然想起了的词句“车辚辚,马萧萧”,哎,后面句该是什么?
“二月春风似剪刀”?
车辚辚,马萧萧,二月春风似剪刀。
……那还真是贾府组织去春游了。
拿着卷书摊着看,却多是在看沿途风景,然而沿路却都是相似的景致,竟有了点瞌睡的意味。
张纪的乳母阿郑因看得自家的小少爷也同是无精打采,便说了个前些年的事来解闷。
“姑娘,二爷,可知道如今为何多是骡驴拉车?”
张纪才几岁自然是没常识的,这车里也就只有春华回答,“外面可在打仗,马匹,大概是首供那些当兵的吧?”
“正是了。”阿郑也故意卖个关子,“那姑娘可还知道这驴子可曾卖得比马更贵。”
“怎么可能。”春华失笑。
阿郑摇摇头,开始说起灵帝中平年间的事。
“那时候,旧都内宫天子买驴,于是洛阳一带个头小但毛长得漂亮、照料得好的驴子,价钱就比马还贵些。”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春华大觉不可思议。
张纪听得无聊,车路颠簸,一个震动就七歪八倒在了车厢上,乳母阿郑看得心慌,赶忙把他抱过来,免得他撞上。
小孩是一点儿都不了解这世上该是马贵还是驴贱,笑着吐了两个泡泡,手要吃进嘴里,又被乳母给夺了下来。
阿郑有些狼狈,却看着姑娘兴致还好,只好又说了下去,“听说天子在内宫让宫人们打扮成商贩喝卖,自己则扮作载客的马夫,内庭不够宽裕策马,因此便用了驴。”
“这怎么行!”春华惊呼起来。
昏君啊昏君,这货竟然还在内廷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