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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女当家-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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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歼灭。我思来想去,筹措粮草的事,除了你漕帮,再无人可信。”
“我漕帮哪有那么大的能耐?此为朝廷中的大事,我觉得还是由朝廷亲自派兵运送粮草方才妥当。”
威爷这话分明是在推托,王有龄再笨也听得出来。以为是威爷怕替朝廷办事,赚不到银子,他爽快地作保:“这回朝廷是做了保的,向钱庄借银子购买粮草,负担运费,再每年还钱庄的银子——如此一来,决计不会亏欠你漕帮的运银。”
威爷笑着摇头,“替朝廷办事是我漕帮的荣幸,怎还敢跟朝廷计较银子?王大人,实在是漕帮能力有限,这等大生意揽不下来啊!”
这样推来绕去纯粹是浪费时间,阿四上前一步直问王有龄几分真心话:“王大人,容我问一句,这筹措粮草一事是谁交给你的?”
“浙江巡抚黄宗汉黄大人。”
“冒昧问王大人一句,可曾得罪过这位黄大人?”
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上任还不到月余,好端端怎会得罪顶头上司呢?”
阿四不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今年江浙一带的漕米尚未收齐,运河河道也没有疏通,加之河面上不太平。在时限之内,运漕米到上海,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些……你难道不知道吗?你的顶头上司黄宗汉大人统管着浙江一省,难道也不知道吗?”
王有龄一听如五雷轰顶,一腔报复满心激情全都化为灰烬。他未想到这中间竟有如此许多的周折,真是耐人寻味啊!
“黄大人怎生不告诉我?怎生不告诉我呢?”
言有意好笑地睇着他,“你如果没得罪黄大人,就是平时的上供太少,人家不满意了呗!借着这个机会敲打敲打你呢!”
“上供?”王有龄一听这词,还来了火气,“我这个官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治下百姓,我为什么要做那行贿的小人?”
言有意与阿四对望了一眼,这下他们是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了——连一个子儿都没孝敬过,不敲你敲谁?
他的浩然正气是他的,威爷和阿四可都不打算用漕帮来陪葬他那凛然的正气。
“王大人,我看您还是速去其他地方寻求帮助,早日筹集到粮草送往上海吧!我们漕帮实在无能为力。”
“若连漕帮都不接这趟买卖,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能耐?”王有龄全部希望寄托于漕帮,满怀心思地望着阿四,他知道此事唯有她能帮自己了。
阿四沉默良久,最终拱手作揖,向王有龄开了口:“王大人,我们也算相识一场,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您接下的不是一颗烫手的山芋,而是一杯毒药。莫说喝了它,就是碰上一碰,也会毙命。漕帮若掺和其中,怕毁了这些年辛苦建立起来的基业。所以……还请您放漕帮一条生路。”
他本以为过往的人情能打动阿四,没想到竟被她一番悲情摆了自己一道,反弄得他没脸面再赖在漕帮。
不用他们端茶送客,他自己识趣地踏出漕帮,也踏出了自己好不容易爬进的官场——莫非,他好不容易花白花花、沉甸甸的银子买来的官场生涯就这么结束了?
  第六章 官商勾结(1) 。  。。  想看书来
“他在这里坐了多久了?”
酣丫头巡夜一圈回来,没料到王有龄王大人还跟漕帮门口的石狮子并排坐着呢!
推了推身旁她新提拔上来的贴身小厮言有意,她满怀好奇,“王大人是不是觉得在这儿跟石狮子睡上一觉,第二天一早我们漕帮就会接下运送漕米一事?”
言有意摸摸下巴上新生出来的青髭,“若换作你和威爷,或许还有可能。但只要阿四管着这事,她就绝不会接这桩买卖。”
“你就那么懂阿四的心事?”她挑着眉望着他,那眼神凶巴巴的,好似他说错了个一句半语就死定了。
他却不怕死地说着她不爱听的真话:“我当然了解她,在这个世上若说谁最了解她,那一定是我;若说谁最了解我,那肯定是她。”在这清咸丰十年,可不是他们这两个现代人互相了解嘛!
酣丫头却以为他们俩之间有着青梅竹马、日久生情的基础,转瞬间就变了脸色——明摆着告诉他,我不高兴,大小姐我不高兴了。
言有意瞧在眼里,却没多作解释。
说也奇怪,从前在现代那会儿,他但凡见到个上司,不论那人是现官还是现管,他都缩手缩脚像个龟孙子似的腆着脸捡好听话甜死人家。没料想到这作古的清朝,独独在酣丫头面前,他可以没大没小,全无顾忌地说着想说的话。
他越是这样,她越是生气,“喂,言有意,我是漕帮的大小姐嗳!谁不让我三分,你居然敢惹我生气,你还想不想在这儿干了?”
“是是是,你是大小姐,我惹你生气是我不对。”
他一副哄小孩子的口气显然没有把她哄高兴了,只是火上浇油罢了。酣丫头拽着言有意的袖袍又甩又拉,发泄着心中的不满,“我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苍天啊大地啊众神啊,他是在一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吗?为什么她比年的女孩更爱把喜欢挂在嘴边上?
全当是个玩笑,没听见!没听见——
他就是这样,每次一说到关键地方就装聋作哑,酣丫头跳起来揪住他的耳朵,对着他的耳朵根子大喊道:“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一阵耳鸣过后,他只觉得头有点晕,任何声音传到他耳中都是嗡嗡乱响。朝酣丫头摆摆手,他装听不见,闪人先。
阿四远远地就看见这两个人一个追一个跑,在漕帮里旁若无人地干着百年后的人才敢干的事——小男生小女生爱玩的感情游戏。
不过……看上去,还真让人有点羡慕呢!
可惜她没工夫陪他们玩,还有个麻烦像尊石狮子似的摆在漕帮的大门口,等着她去解决呢!
“王大人,还没走呢?”
阿四提着食盒站在他面前,王有龄呆滞的目光停在她那双在清朝男人看来巨大无比的大脚上——都说小脚绝美,他却觉得她如船般的大脚也煞是可爱,起码她站得稳走得快,不像采菊跑几步都得找根柱子扶着歇会儿。
阿四没注意到他专注的眼神,只顾将食盒里的菜一碟碟放到石阶上,末了还有两壶酒,一壶递给他,一壶放在自己手边。
王有龄看糊涂了,“这是干什么?我们要在这里喝酒吃菜吗?”
“有何不可?这月色正浓,咱们聊到酣畅之处,对酒当空,岂不快哉!”她直接将酒倒进自己的口中,不用酒杯,这酒壶喝起来甚是畅快。
果然是漕帮中人,豪爽大气,王有龄有样学样地喝了两口,“这酒的味道好奇怪,我从未喝过。”
“这是红酒,用葡萄酿制而成——洋人的玩意。”准确说是法国人的玩意。
王有龄惊讶不已,“阿四大管家怎会了解西洋人的东西,家中从前是跟西洋人做生意的?”听她的口音并不像沿海那边的人啊!
阿四真假掺半解释着自己的家族背景和高深莫测的来历:“从前我倒是常喝,爷爷还曾逼着我学习红酒文化,以备日后进入上流社会,或与外国商人打交道时不露怯才好。”爷爷断不会想到,她跟外国人倒没打多少回交道,转瞬就跟清朝人做起了买卖,早知今日,当年该学白酒文化的。
“怪不得总觉得阿四大管家气质不同寻常,原来出身非凡啊!”
王有龄连连称赞,阿四但笑不语——若让他知道自己在和一个一百多年以后的人说话,他怕是连称赞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吧!
月上当空,酒喝了不少,菜他却一口没动。阿四知道他是心事太沉,压得他的胃里吃不进任何东西。
她坦然劝了两句:“王大人,你这样干坐着,也筹措不到粮草,不若吃饱喝足,一觉睡醒,头脑清楚了说不定还能想到解决之道。”其实她心里清楚,这事若漕帮不出面,根本无解决的可能。
他又何尝不知呢?只是——“我在黄大人处签了委札,此事办不成,别说我这好不容易补上的官当不久,就是我这项上人头能不能保得住都难说。我也想吃饱睡好,可一觉醒来又如何呢?还不是得坐着等死。”
他接连又是一叹:“现在想来,那么些日子,到头来还是没有花钱买官前,守着祖上那点薄产过的清闲日子最为舒坦。花开的日子赏花,鱼游的日子戏鱼,下雨的时节写诗,飘雪的日子作画——何等美好,何等悠哉。我做什么要自寻死路,涉足官场啊?”
官场那些是是非非,为下官为大人为老爷之道,他根本不懂,也不屑于去懂。到头来,只做了几天官,便眼看着要赔上性命去见祖先了。
他这不是做死嘛!
“人哪,就是这么奇怪,一个个挤破头想当官,当了官又觉得还是做个平民老百姓来得轻松自在。自作孽!自作孽啊——”
酒一口来诗一句,他对月长叹:“青楼绮阁已含春,凝妆艳粉复如神……”
“细细轻裙全漏影,离离薄扇讵障尘。”阿四轻声接了下句。
“你懂诗?”他以为这世上的女人或不识字,或识字如采菊,只懂《女诫》、《女训》之类。
阿四笑笑,“以《闺怨》入诗的,古往今来有很多,王昌龄的这首我最喜欢。”一杯酒对月而敬,她接下去念道:“樽中酒色恒宜满,曲里歌声不厌新。”
“紫燕欲飞先绕栋,黄莺始即娇人。”
“撩乱垂丝昏柳陌,参差浓叶暗桑津。”
“上客莫畏斜光晚,自有西园明月轮。”
二人你一句来我一句,对完了整首《闺怨》,酒却正酣。
“你上回在我家,劝顺官别把五百两银子借给我去补缺的时候,曾对采菊说过一首诗: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他醉眼惺忪地瞅着她,脸颊微微泛红的阿四煞是好看,“你若有夫婿,你会让他去找官做吗?”
“不会。”阿四斩钉截铁。
她从未要求韦自勤必须出将入相,甚至未曾要求他帮集团赚进多少钱,她要的不过是他安安稳稳地爱着她,平平常常地过着他们俩的日子罢了。
可即便如此当她最后一次和他为行贿一事发生争执时,他仍说,他之所以知法犯法行贿省国土局副厅长,完全是因为她给了他太大的压力,让他觉得一定要拿下大学城附近的土地。
她不知道在相爱的这条路上,她究竟哪里做错了,她却知道她给他的爱变成了错,全都是错。
醉眼迷离,阿四眼中的王有龄那张本与韦自勤极为相似的脸庞渐渐重合。她心头一热,身子前倾双臂无意识地揽住了他的肩膀。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明明是你不爱我了,还说全是我的错?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你告诉我,我可以改啊!为什么你一句话都不说,调头就去找湘姐,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当真以为我是傻瓜,你可以瞒着我直到永远?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说话?”
她一边推搡着他,一边喊着在酒醒时她断不会说出口的怨与恨、情与痴……
王有龄醉得厉害,双眼一闭,耳中虽闯进她的呐喊,脑子却全当是在做梦。他只是揽着她,久久地揽着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而这一切恰巧被刚从广州跑船回来便急于来向阿四大管家汇报买卖情况的胡顺官看个正着……
“这趟去广州,我们买回了几船洋货。跟大管家预计的一样,货还没卸,这边的洋行就下了订,急着买这几船洋货呢!”胡顺官满面堆笑地跟大管家说着这趟广州之行,“我们照大管家的交代在广州最热闹的大街小巷、秦楼楚馆、酒楼茶馆都贴满了您给的那些名曰海报的东西。除此之外,我还亲自登门拜访了广州很多大的商行,向他们介绍了我们漕帮的情况,也递了名帖,已经有几家商行同意日后凡是送达杭州的货都交给我们漕帮来运。”
阿四点头称好,心里却暗自叹息:胡雪岩不愧是胡雪岩,经商手腕果然非同寻常。即使身为漕帮一个小小的跑船,都有本事想办法拉客户,日后若独立门户成就大业,那声势必不可小觑。
看来,胡顺官就是日后的胡雪岩,她的怀疑不会错。
“你做得很好,我会跟威爷说,年底的时候多派你一点花红。”要是漕帮的弟兄个个都像他这样,威爷和酣丫头每天躺在床上等着数黄金就成了。
公事说完了,胡顺官吞吞吐吐犹豫着该不该说那些私事。想了想,还是多嘴说上几句她不爱听的话吧!
“大管家,我下面要说的话,你听了别生气行吗?”
“你别说好了。”阿四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明知道你说的话会让我生气,何苦还要说呢?索性别说得了,我自然不会生气。”
“这……”
这下子可麻烦了,被她这么一顿说,他是想开口也难,注定不开口。可这些话要是不说,搁在心里头他也难过,怎生是好呢?
既然她不听,换个人听效果也一样,他决定亲自上门找另一个人说道说道。
就这样,胡顺官迈进了王有龄的衙门。
再见面,官是官、民是民,胡顺官进门后便拜下去,“王大人……”
“这话是怎么说的,谁拜也不能叫你拜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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