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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梦里依稀共采薇-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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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再无他话,此事便放过一边,我心里对二娘的敬重也厚厚的又多了一重。
二娘呈上点心说:“家里的女孩儿都是知书达理的,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有私情,再说还有妾身看着她们呢;老爷只管放心。”父亲颔首,正要吃茶,远远地听见三娘高声吩咐:“帖子都看仔细了,不要漏了什么,东西采买多留几个心眼,要是弄得不好了仔细你们的皮!”底下人一片唯唯诺诺。
说着话就到了跟前,秋熙掀开帘子,三娘跟着进来,见我和二娘在,她脸上现出几分不耐。我装作没看见,二娘笑着让座,三娘也不客气,坐到父亲身边怨道:“媜儿及笄的事情妾身一个人忙的晕头转向,老爷这些日子倒忘了。”父亲见她一张粉脸微有怒气,反倒笑了,说:“你是个能人,媜儿的事情无需我操心,你自然能办的妥妥帖帖。”
三娘见父亲语气和蔼,便起身捏着父亲的肩膀说:“妾身还有一件事要请老爷示下。”父亲被她揉捏的舒服,眯着眼问:“何事?”三娘说:“妾身想请国师为媜儿主持及笄之礼,老爷意下如何?”父亲沉吟几许道:“国师恃才傲物,若只是为了媜儿及笄礼,怕是请不动他吧”三娘娇声道:“哎呀,老爷莫要管其他,只说行不行?”父亲笑着拍拍她的手道:“只要你请得动,自然是行的。”
他们二人笑语温存,我觑个机会抽身出去,才发现二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外厅里默默坐着了。我走到她身边,看着她落寞的表情,不禁感慨万千,她见是我,忙挤出一副笑脸道:“你怎么出来了,里面要茶水吗?”说罢起身要拿茶壶,我按住她的手道:“不要,是我嫌里面太闷。”二娘复又坐下,我问:“二娘怎么不回房休息,这里反正也有三娘伺候着。”
二娘微微叹息道:“你三娘哪是伺候人的呢,只怕撒娇起来,还要老爷伺候她吧。”我看着她曾经娇艳的面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二娘见我不语,笑道:“这傻孩子,又想什么想的出神?”我郁郁的看着她,她也不过三十五六,风韵正盛,可惜在男人的心里,贤良淑德往往抵不过一个狐媚眼神。
回去的路上,正撞见双成往下人房里走,我想起父亲说的话,心下一动忙叫住他,他回头见是我,有十二分的不情愿,但又不敢违逆,不得不随我一起。直走到一处幽静曲廊,我站住不走,锦心见状掏出一方丝帕垫在栏杆上,我坐下后,借故要吃果子,支走了锦心。双成见锦心走了,越发的不自然。
“听说媜儿这些日子身子康复的差不多了,你的功劳不小。”
他低声回说:“五小姐洪福齐天,原本就没大碍。”我微微侧身道:“难为你和媜儿居然投缘,只可惜……”,我故意按下话头不说,双成等了半晌见无下文,便问:“小姐说可惜,可惜的什么?”我佯装悲戚道:“可惜父亲已经为媜儿物色了佳偶,说是等媜儿及笄之后就定下亲事。”
双成听我说完道:“只要五小姐愿意,也是一桩好事。”我见他表情释然,可见他对媜儿万分信任,即使有人牵线搭桥,媜儿也决计不会同意。于是又说道:“爹爹看中的是鸿胪寺卿陈大人家的公子。陈公子出身名门,儒雅稳重,上个月刚升了六品青州别驾,前途不可限量。”
说完,我静静地看着前面的石子路面。双成沉默一会说:“小姐的意思我懂。小姐是提点我,癞蛤蟆别想吃天鹅肉。”我不防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想解释,又无从解释。他和媜儿地位悬殊,就算两人惺惺相惜情比金坚,也逃不出世俗的罗网。何况父亲已经放出话来,若是真的,便要用双成的命来换取媜儿的名声。我如何能看着他俩越陷越深?
树上的枯叶随风落下,悉悉索索,看起来萧条无际。双成开口说:“这些日子,小的仔细想过,五小姐金枝玉叶,绝无可能与我这种身份卑贱的人在一起。”他说的感伤,琉璃般明净的眼珠子蒙上了一层雾气,我忍不住想劝慰他,却又言语乏力。
他拾起一片枯叶道:“我并没有任何痴心妄想,只希望在五小姐出阁之前,陪着她,保护她,这就是我有生之年最大的愿望。”他说完这话,痴痴的望着那片枯叶,似乎那就是捧在掌心的媜儿。我默然,俄顷道:“可是父亲并不这样认为。他才跟我说,若你对媜儿的情意属实,便要你在这世上永远消失。”
双成仰起脸,微笑着,那浑身散发的高洁气质让我在心里怨恨他为什么不是一个富贵王孙。他说:“我第一次见到五小姐,她正为花簪掉进鱼池而气恼。我跳进鱼池为她捞起那枚簪子,她对我笑了一笑,那样子真美。”我默然,媜儿待人疏离,平日里总是淡然不乐,若是肯展颜一笑,那样子必定美不胜收。
“靖国府买了我来,原是要我为小姐解闷的,但我冷眼看去,小姐虽然偶有寂寥,却洒脱自如天性豪阔,老爷担心你闷出病来,原是担心错了。”他悠悠说来,“可是五小姐不一样,她每一天都是那样郁郁寡欢。后来她跟我说,她没有朋友,姐妹之间也不亲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听她那样说,我就疯了似的,只想让她开心,让她笑,只想让她以后不再那么孤独。”
他情真意切,我禁不住动容道:“可是父亲是绝不同意你们在一起的,难道,媜儿会不知道?”双成笑说:“她说,愿意跟我走,就算讨饭,也愿意。”我倒吸一口凉气,我是绝对想不到媜儿这样淡漠的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双成苦笑道:“小姐,莫非你也认为我会带着她走?”
曲廊上风起,我理顺一缕头发道:“若是两情相悦,什么事做不出来?”双成低下头,似哭似笑的说:“她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会带她走?难道我会让我心爱的人舍弃一切跟着我去过吃不饱饭的日子?”我愕然道:“可是若你们不离开靖国府,便永生不可能在一起啊!”
双成的声音在风里飘散:“我知道,我早知她是要嫁给达官贵人的,只是,我舍不得离开她,我只想多陪她一日是一日。等到她许了人家,我便求老爷开恩让我出府。小姐,你相信我,到时我自会离去,绝不会玷污五小姐一个指头,也绝不沾带靖国府一毫银钱!”
他这番话打乱了我原本想好的说辞,我以为他借着潘安美貌要死缠着媜儿不放,要么求些荣华富贵,要么巧舌如簧抱得美人归。但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他对媜儿竟是一腔真情,事事想得周全,我起先的想法倒是对他的亵渎了。




第二十章 意绵绵情思旖旎
夕阳是天空衍生的翅膀,当它飞遁时,便在一刹那间极其绚烂的盛开。我又站在屋檐下看风景,云霞满天,这一次却再等不来云意。
锦心低低的说:“外边冷,小姐还是进屋里去吧。”我呵一口气,白烟氤氲,在空中弥漫出一个抽象的符号。棠璃给长姐送鞋样回来,见我还呆站着说:“小姐怎么还在这底下站着,都快一个时辰了,也不怕冻着。”
说完两人连拖带拽的把我拉进房里,屋里暖流交汇,确实舒服许多。棠璃削了一个贡梨给我说:“大小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懒怠倦思的,越发清瘦了。”我问道:“莫不是病了?”棠璃说:“谁知道呢,大小姐又不让请医官。”她突然又想起什么,说:“婢子在二夫人园子里见着钟大人了,他还问起小姐。”
说起钟承昭,自从三娘故意用胎记诬陷我之后,我对钟承昭的好感就全盘覆灭,平日里见到都会躲开,实在躲不开才见个礼。连话也不肯跟他多说一句的。棠璃说起,我淡淡道:“哦,时常见面,有什么好问的。”棠璃笑道:“说是前些日子奉皇命去了外地,小姐病了他没能来探视,等有空暇就来看小姐,让小姐别见怪之类的,絮絮叨叨说了一些。”
初蕊正捧着个梅红匣儿,拈着一片蜜饯银杏吃,她嘟囔着说:“钟大人平日里总是冷着个脸,好像谁欠他什么似的。怎么现在提起咱们小姐反倒呱噪起来了。”锦心啪的打掉她的手:“还吃还吃,看你的脸圆成什么样子了?”初蕊毫不介意又拈起一片,棠璃笑说:“你们两个若是要吵嘴就趁早出去,不要扰了小姐。”
我摆手示意无碍,又问棠璃道:“他还说什么没有?”棠璃偏着头想了想道:“其他也没什么,就是问小姐想吃些什么顽些什么,婢子都回说不必麻烦了。”我点点头道:“你做的很是,咱们府里什么都有,不必麻烦他,也免得欠下一桩人情。”锦心正和初蕊争抢那个小匣子,回头说:“钟大人是怎么了,对别人冷冷淡淡的,唯独对小姐上心,莫不是有所意图?”
棠璃忙命她噤声道:“糊涂东西,这些话也是乱说的?”锦心吐了吐舌头,却听见有人在外面笑道:“什么话是不能乱说的?”言罢已有人打起帘子,二哥和三哥一起进来,说话的正是二哥,三哥郁郁寡言,想必还为云意的事闷闷不乐。
“两位哥哥怎么来了?”我又是喜欢又是紧张,自从落水之后再没见过二哥,听说吐谷浑军事告急,兵部常召他议事,回到家里三娘又要他日日守着媜儿,大概也没有时间来我这边。
三哥坐下便拿手揉弄着太阳穴,像是疲累至极,半眯着眼也不搭话。二哥含笑说:“媜儿及笄之礼将行,来找你商量送个什么贺礼才好。”我端过去一盘蜜饯瓜条道:“哥哥用些小点——及笄之礼送些什么,哥哥们自然比我懂,我哪里知道该送些什么呢?”
棠璃奉上茶来说:“一般的东西五小姐看不上,金银珠宝又俗了。”二哥拿过茶盏道:“长姐也是这个意思,她身子不好,让我们代办了就是。我是个粗人,想来想去也不知道什么是好的,我看老三倒清楚你们这帮姐妹的喜好。”他偏头看三哥,三哥无精打采道:“五妹喜欢的不过是市井玩意儿,要那淳朴而不蠢笨的,倒不值几个钱,就是难找。”
虽然跟媜儿实在合不来,搞得日子苦闷,但人面上的事情还是要做足的。我笑着说:“既然知道她的喜好,也就不算难了。明日哥哥带着我出去,咱们不动声色的买了东西来,让媜儿惊喜一番也是好的。”他二人顿了顿说:“就是这样。”
天色已经昏黑,初蕊提着烛盏进来,点燃了铜灯。借着昏黄摇曳的烛光,我这才看到二哥一直静静的凝视着我,专注时眼眸之中幻彩流离,像要把我刻进眼睛里。我被这样一双眼眸牢牢看着,几乎三魂七魄都要被牵走了。
三哥突然说:“四妹你看什么?二哥脸上有花?”我闻言忙慌慌张张低下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一片,估计双颊已经红透。棠璃笑道:“三爷别取笑,我们小姐时常爱发呆的。”三哥没再说话。我静了静心,等脸上热度退下去才抬起头。
二哥埋头吃茶,三哥索然无趣的绞弄腰上的玉佩穗子。一时有人来报晚膳好了,我们三人便一同出去用饭。
第二日清早,二哥房里的小厮便来说让我早点收拾起来。辰时四刻,我忙忙收拾停当,绾了一个莲花髻,简单的插着那支凤首箜篌簪。穿一件苏绣月华棉衫,围着狐毛围脖,披上父亲前日给的银鼠皮披风便要出去,留锦心初蕊在家,棠璃跟着出去。
家里的马车很大,配有三匹马,厚呢子作帏,前面挂着厚厚门帘,车内还放置了一个火盆。棠璃在马车窗旁站着听唤,我坐定之后,剩下的位置自然是留给二哥三哥的。又等了一会,三哥歪歪扭扭上来,刚挨着我坐下就嚷:“不行不行,我头疼得厉害,昨夜饮酒太过了。我还是不去了。”我一把扯住他:“你不去怎么行?我们又不知道集市在哪里!”正拉扯着,二哥掀开帘子上来,见我拉着三哥衣角不觉愕然道:“这是干什么?”
三哥又把开始的话重复了一遍,二哥皱眉道:“早知道昨夜让你回去,留宿在这边你反倒喝的酩酊大醉的,像什么样子?”三哥索性大笑:“我也知道我不像个样子,你们要我像个什么样子?爱而不得,此生不见,我不能说,难道私下里喝酒都错了?”他言辞激烈,说话间脚步不稳,棠璃早招呼车下的小厮上来扶住。看样子他酒意未醒,我们只得让人扶了他下车回房休息。
送走三哥之后,二哥又复坐下。我们二人均是各自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纵使心里有千般翻滚万般悸动,也不敢越雷池半步。我是第一次坐马车,甫动起来时有些颠簸,我猝不及防,身子一动便要往地上扑去,二哥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我借着惯性华丽的搡进了他的怀里。
初时,我只觉得一阵温暖,随即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一股类似檀香的味道。心里怦怦跳个不停,似乎心脏受不了负荷要飞出来。我两手抓住他腰侧的衣服,深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稳住心神。二哥半抱着我,一只手轻轻顺着我的背脊:“好受了些没?”棠璃隔着窗帘问:“二爷有什么吩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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