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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凡间志-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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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身前月色轮盘已经不见。它杀气未散,却显出浓浓疲态,身体也晃了一晃,勉力稳住后,折身走到容萧身边,径直爬上她身体,依靠在她怀里,紧紧闭上了双眼。
容萧好似雷击,一动也不敢动,呆呆看着怀里白狐,忘了不远处两只死去的野猪,忘了自己还半躺在泥地里,甚至就连呼吸,也不敢用力,直到许久之后,白狐睁了睁眼,丢来一句:“还不走?等着吃猪肉么?”
……
……
时间长些,容萧渐渐领悟到一些规律性的事情:有了白狐同行——不过她还不敢断定是不是这个原因——她就不怎么碰到莫名其妙的攻击;每次白狐气力不济或是伤了元气,一定凑到她身边,或是靠靠,或是缩在她怀里沉睡几个小时,之后便能神采奕奕……
这样的感觉很熟悉。
——就好像唐僧和孙悟空。她是谁都想吃谁都能吃的白胖和尚,它是无敌至尊的大圣,可惜不同的是,它永远不会对她低声下气叫师父。
真的是西游记吗……?
还有:也许这树林根本不是树林,而是这里所有的土地都是这个样子,否则的话,又怎么会始终不见边际?
背包里再也找不出食物。这个曾经救过她命的萧氏赠品,如今已变成了鸡肋,耗费她的力气,却又令她舍不得放弃……
胃和大脑一起在控诉,一个想要上工,一个想要罢工。原本很合身的衣服,现在有些空,还破破烂烂。身上的味道越来越重,相比较另外那一个,令人怀疑到底谁才是狐狸——还好,手臂上的伤口几乎都愈合了,除了被咬伤的地方留下了月牙般的浅疤,别的地方皮肤都恢复了光滑。
这样凄凉的境遇,萧至和丢她过来的时候,不知有没有想过。
或者,她应该不要再抱怨,至少还活着,凄凉不凄凉的,似乎就没什么打紧。
胡思乱想之际,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眼前闪过,等她凝神看去,却什么都看不到。
是饿昏了开始出现幻觉了?容萧晃晃头,挪动双腿机械往前走。
眼前又是影一闪。
容萧猛地刹住脚,脑袋光速清醒过来,屏住了呼吸慢慢退到一棵树边,背脊靠在树上。
白狐不在附近,也许什么东西趁机找来了。




、第十八章  “乱马二分之一” (2799字)

耳边突然一阵空灵飘渺的歌声,一丝丝,一点点,钻进四肢百骸,只让她觉得全身上下里外,无一不惬意,无处不舒畅,仿佛冬日的清晨,沐浴着暖洋洋的阳光,又仿佛在母亲的怀抱,饮着甜美的乳汁……
不远处,一株桃花恣意绽放,粉红色的花瓣随风飞舞,在发间、衣角缠绕不休,每每掠过鼻唇间,淡淡清香惹人恍惚。
容萧浅浅笑着,看着那粉色的雾霭中,花瓣渐渐凝聚成形,化作灵动娇娆的女子,薄纱掩身,眼底流光溢彩,万般风姿地近了。雾气萦绕中,容萧懒懒叹息,望着那女子伸出玉样的指,抚上自己的脸,听着那娇嫩的唇间,吐出动人的歌声,任由那薄纱将她轻笼。
叹息,消逝在柔润红唇中。女子轻柔地,爱怜地,在她唇上辗转。
“郎君……”
“咦?”容萧懵懂懂睁开眼,看那女子水样眼波在流转,看她将莲玉般的身体贴上自己胸口……
“咦?咦——?”容萧的眼越睁越大,神智一点点回到脑中,尤其,眼角余光瞥见不知何时来到的白狐,冷冷坐在一边,眼睛似笑非笑,仿佛在欣赏一出好戏。对上她的视线,它轻轻一句:“你倒快活。”
容萧僵直了身体之前,那女子已轻呼一声,柔弱胆怯藏在了她身侧,她下意识推出去的手,就直直推进了空气里。
白狐慢慢起身,一步一步走过来,每踏出一步,粉色的雾霭便浅上一分,本来浓烈的香气也跟着淡去几丝。而那女子,冰凉颤抖瑟缩,那样的恐惧,连旁边的容萧都好似被感染,侧头看去。视线才刚刚移动,她便如同被数百万伏特的电流击中,全身的血都凝固起来。
“吓——!”
她的衣襟大大敞开,露出胸口的肌肤,胸衣变成两半,像两个干瘪的口袋挂着。这也罢了,只要想着不过是被一个女人和一只狐狸看到,自然就不会有心理障碍,问题在于,那暴露在空气中的胸膛,竟然一马平川,视线毫无阻拦地就来到了裤腰上。
活了十八年才知道,原来她是个男人么?
呆愣了十秒之后,容萧一把按住双腿之间,然后,全身的血呼啦啦尽数流到了土里去。
“郎君……?”女子怯懦而娇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容萧猛然惊醒,转身一把抓住了女子的肩,吼:“你——”才开口,当即被自己粗了好几个八度的声音吓到,更是惊怒,五官都扭曲了,“你对我做了什么——!?”
“郎君?”女子受了惊吓,一双眼泫然欲滴。
“谁是你郎君!!”容萧抓狂,双手猛摇,“快点把我变回来!快点把我变回来——!”
女子被摇得花枝乱颤,气息羸弱,语不成声。
“她不过是个下等花妖,”白狐在一旁冷冷开了口,“被年轻男子阳气招惹了来,又怎么会有那些法力。”
“唉?”容萧一呆,手僵住松开。女子顺着树干软软坐倒在地,哭得委委屈屈、断人肝肠。
“……你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白狐斜眼看看容萧。
“吃?”容萧又是一呆,半晌,猛然抽气,“那果子不是你给我的?”这几天,白狐偶尔会发善心,给她些食物。曾经有肉食,可惜没去毛去皮血淋淋一具尸体,她实在连多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更别说吃。之后便多是果子,有的淡而无味,有的酸得死人,即便运气好有甜的,却又如同嚼木头,以至于到现在,她几乎到了见果色变的地步。
但是不久前脚边那个果子,晶莹光滑,看上去极其诱人,吃在嘴里也香甜多汁。她正饿得头晕眼花,几口吃完后还觉得意犹未尽,连手指尖上的汁水都舔了十遍。
“哼哼,”白狐冷笑,眼底冰寒,“千年之久,竟不能令你改了这贪吃脾性。”
容萧还在呆滞,白狐慢慢上前,朝她仰首:“弯腰!”等她愣愣低头,它凑上前,靠近闻了闻,眯眼:“传言世间有奇果,千年而熟,称为异生,乃是世间怨气集结而成,服之必有奇变,倒是被你碰上了。”说到后头,那上挑的眼角,掠过她的平胸,隐约带了难抑的笑意。
“异生……?”容萧渐渐绿了脸。
白狐却转了身,看似要走:“此物有解。”
“咦?”容萧跳起来,“有解?”
“再遇上一个,吃了自然便解。”白狐轻飘飘丢来一句,背对着容萧的眼角眉梢,已满是浅笑,“可惜,恐怕要等上另一个千年。”
漫长的静寂之后,林中突地响起容萧惊惶、飙高的叫喊:
“开什么玩笑——?!”
喊声直响云霄,惊得树梢鸟雀呼啦啦冲天而起……
“哈哈……”走出老远的白狐终于仰天大笑。
……
……
视线的尽头,树木稀疏起来,也多了光亮。
看似漫无边际的树林,总算走到了头。
容萧却没有开怀的力气,绿着脸,一步三挨,郁闷得,连始终萦绕于心的生死二字,也丢到了爪哇国。
走出树林,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没膝高草地,夹杂了浓郁野花香气。白狐已经完全没在草中,从后面只能看到草地里有簇白色的毛,蜿蜒着向前推进。
光是看着那簇白毛,容萧也能想象出,白狐高高扬着尾巴,一边走一边笑的模样。
这样让她越发沮丧。
也许一开始就被它杀了,比现在这样的尴尬,会好受得多。
它要杀她,应该也是为了那个藏在她身体的东西。可惜,到目前为止,她实在看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具备了令它们趋之若鹜的价值。
要是真有的话,她又怎么会狼狈地陷入这般境地?
“你要拖沓到何时!”不远处,草间冒出的那簇白毛停了下来,随之传来的低喝带着明显不耐烦。
容萧胸口憋着一股气,冷冷踢开了脚边一块石子:“我又没要你跟着我。”听见自己粗粗的声音,怒气越发蒸腾。
“哦?”白狐挑高了声音,蔑视,“胆子不小。”
“我还有什么怕的!”容萧几步上前,“大不了,杀了我!”
“莫急,”白狐淡淡一句,“时辰未到而已。”
容萧一噎,满腔的怒气咽了个干净,愈发郁闷得脚下灌铅。
突然静寂下来的天地间,只余风声,然后,微凉的风绵绵推来了一个声音——
“郎君……”哀戚悲苦,悱恻牵魂。
容萧咬牙转身:“你要跟到——”眼中不远处,那粉裙婀娜的女子,倚了树干,万分依恋地看过来,泪雨滂沱,好不可怜,于是她剩下半句话便吞了回去,堵得四肢胀痛,半晌,侧头干硬喊了声,“喂!”
身后并无回应,可是她知道它听到,鼓足勇气,又喊了声:“喂——”
“莫非你看上那花妖了?”白狐的声音远远地飘来,“你倒是个情种。”
“你——”容萧切齿,“怎样才能叫她别跟着?”
“她出不得密林,你安心罢。”白狐淡淡回应,语气中五分凉薄。
所以女妖跟了一路,这时会突然出声呼唤,留在林边,又不肯再往前。容萧望着那抹身影,心里软下来,有些轻松,又有些愧疚,不敢再看,转身跟上了白狐。走出老远,耳边都还能听见那女子哀哀戚戚的哭声。




、第十九章  密林之外 (2514字)

草地延伸得极远,只是渐渐绿草短了,不知不觉,只及白狐肚腹,再往后,脚下有了人力耕种的痕迹,一条三尺宽窄的小路在绿意盎然中忽隐忽现。日影西斜时,远远地,几棵水桶粗的大树环绕,现出一座简朴的房屋,屋顶炊烟袅袅,伴着声声犬吠鸡鸣,生机昭然。
容萧抑制不住心底欢欣,脚步加快,胸腔满胀得就快要崩开来。
被孤零零丢到陌生之地,在密林中苦熬了将近半月,总算能够见到人,那样的踏实安全感觉,此刻再没有别的能够取代。
古朴简陋的茅屋,围了半人高的土墙。隔着院墙还有数步,院中狗叫的凶,听上去已扑到门边。容萧心惊止步,伸长了脖子往院中张望。很快,屋内有人出来,喝止了吠叫不停的看门狗,隔着院墙打招呼。
“谁在外头?”声音暗哑,看样貌,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你好,”容萧退开一步,让自己完全暴露在对方视线里,按常理编造着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我——”才开口,不觉又愣住。那妇人布衣陋裙,手拄着木杖,头上发髻虽然花白凌乱,但样式古朴……之前白狐和圆方的服色,也是这样,仿佛画中才有。
到最后,奇装异服的闯入者,似乎竟是她自己。
她还在发愣,老妇人却已经开了门:“二位可是从西边过来?”
二位?容萧眨眨眼,不及回应,身侧突然有人越前而出,抬头之际,斜斜射来的阳光已被高大的背影遮蔽。她张口结舌,看着前面的身影。黑袍如夜、长发若瀑,腰间墨玉寒幽,衣袍虽然破损多处,却掩不住一身凛然。
她几乎忘了白狐曾幻化成人。
而眼前的这个人,也曾一度杀伐凛冽,如同死神临世,叫人胆寒。
心头突地一跳,容萧想也不想,手伸出,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你——”他微微侧身,夕阳下,看不清他脸上神情,只觉得那唇角隐约上挑,气息却是冷淡。容萧没出息地缩回了手,嚅嗫:“你……”
“我若要杀人,”他俯身低语,“你可拦得住?”言毕抬步,将僵立如石的容萧留在了后头。
不知他说了什么,老妇人紧张的神情放松下来,侧过身让他进了门。
“小哥。”老妇人还朝着这边招手,“快进屋吧。”而他就站在老妇人身后,微低了头,冷睇脚边瑟缩颤抖、不住呜咽的两条大狗。
容萧心头又是一跳,忙不迭地抬脚进了门。
屋内简陋,泛着烟火气。炉灶上方横梁上,吊着的一些肉已被烟熏得发黑。旁边地面散落着少量菜果,其中有的摘捡过,放在了水盆里。一只花猫藏在水缸后,不停地发出呜呜威吓声。
“公子二人也是洪福齐天,”老妇人送上了两碗清粥,“先垫垫,一会饭就得——西边那座老林自来古怪,人若是误闯,便是有去无回,这方圆百里的人家,从不敢靠近。公子二人竟能走出那林子,定是平日行善积德,有菩萨保佑。”
容萧一口粥喝在口里,呛得不停咳嗽。
“这小哥衣饰奇特,”老妇人边说便起身往灶台去,“想必不是本地人吧?”
“唔?”容萧下意识看向坐在对面的狐狸精,后者垂眸静坐,一副事不关己。老妇人称他公子,却唤她小哥,一定将她当作了随从。“哦,那个,”她搜肠刮肚地找了个解释,“我是公子从海那一边买来的。”
“嗯,”老妇人在灶台烧水做饭,“难怪言行与本土不同。不知中原饭食,小哥可还吃的习惯?”
容萧抬头看看梁上的熏肉,又看看地上的蔬果,揣测着:“应该还习惯吧。”即便不习惯,也总比什么都吃不到强,何况,她那个世界,恐怕除了人肉,什么都能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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