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魂借梦-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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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再说话了，只轻轻叹了口气。我们坐了一会儿，听得外面春燕的声音叫道：“四阿哥吉祥。”
四阿哥？他可真是稀客。我正要从床上起来，十三轻轻按住了我，然后从床边走向房门：“四哥。”四阿哥也是逆着光走进来，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就看见他微微点了点头。
“怡宁格格，我来看看你，顺便有些事找十三弟。”四阿哥有点生硬的语气让我不禁全身一凛。他给十三打了个眼色，俩人就踱出了房间，十三顺手带上了门说：“你先躺着。我去去就来。”
虽然应下了，但感觉有点怪怪的，就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拉开了一条缝。“十三弟，昨日你莽撞了。”四阿哥走到房外的边角，低声说到。十三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色，就见到手攥了一下。
四阿哥停了好一会，接着说：“你从小都是最妥当的，我知道。此事可一不可再，现下就跟我回去给老九请罪。”
十三手又捏了捏，重重的点了下头：“我……去跟她说一声。”接着转身正要走，我赶忙要往床上躺去。
四阿哥清冷的声音又响起了：“你们的事我本不想多问，可皇阿玛怎么想的你可明白？我再提醒你一句，你是大清的皇十三子！”
四阿哥说完转身就走了，留下了屋里屋外同样伫立着的我们两个人。
时间有过了一刻钟吧，我爬回了床上，脑袋嗡嗡的响，十三在门口敲了敲，只说了一句让我好好休息就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
他是大清的皇十三子，当然，我当然知道。我们的婚姻本就不属于自己，四阿哥说的对，皇帝怎么想的我们一点都不明白……
把自己闷在床上，胸口很痛，头更痛，血液好像集中到了头顶，涨涨的，发晕。一时间我什么都没法思考。
不知道过了多久，春燕在门口又叫到：“请八阿哥、十四阿哥安！”“免礼。”八阿哥暖暖的声音传入耳里，我无力的抬头望向门口。
“丫头，我带了钟太医来给你瞧瞧。”八阿哥慢慢的坐到我床边温柔的说。十四阿哥一脸的铁青：“九哥这次也太不像话了！”我看着八阿哥，泪水不自觉的就往上涌：“八阿哥……”他微微一愣，伸出右手轻拍我的被子：“我在。这不是来看你了，受委屈了吧？我已经说过老九了。”
我没再说话了，心里的感动和无奈就堵在那里，其实我已经不为昨天的那几巴掌生气了，因为今早的难过更甚。
“格格想是受了惊吓，心神不宁，下官开一剂安神的药，格格服几日便好，这脸上的乃是皮外伤，不碍的。”钟太医是个看上去四十几的中年人，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八阿哥点点头，起身送钟太医出门，一边继续低声询问着。
十四阿哥顺势就坐在了八阿哥刚才坐的地方，他从被子上抓起我放在外面的手道：“我没想到九哥会这样……很疼吧？我适才从皇阿玛那里过来，他说你这几日不必过去请安了……”说着他突然移开了眼睛，“你……好好歇息，别让我担心。”他这个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让我疑惑起来：“你怎么了？是不是皇上说了什么……”他突的转回头看向我：“你别多想了！谁也别想了！十三哥你也别想了！”
……我们同时沉默了下来，八阿哥这时候已经回来了，站在门口开着房门看着我们。十四突然一侧开脸：“我们先走了。”便直直夺门而去。我怔怔的看着门口，还站在门旁的八阿哥微微一侧身，脸上仍是带着温柔的神色，只是眼睛里有点一闪而过的东西，我没看明白。
“好好躺着吧，我过两日再来看你。”他淡淡说完这句，便帮我带上了门。
是十三救我的事情被康熙知道了，皇帝生气了么？不应该啊，康熙也不会看我吃那样的亏的，他那么疼我……可是如果对方是他的儿子呢？他会站在哪边？更何况，昨天十三阿哥的失常，我想如果康熙不属意我们的话，生气倒是确有可能……
似乎，事情就这么明朗了。似乎，我们的人生就这样拉开了悲剧的序幕了……
我宅在我的屋头已经有许多时日了，其间只有春燕天天带来太后奶奶的问候，十四的每日报道，八阿哥的隔三差五来坐坐，五公主的关心，其余的，再也没有了，十三阿哥再一次似乎人间蒸发了。而且这次更彻底，他的消息连八阿哥和十四都从不提起。我锁在自己的世界里，每日每日的临着他的字，喝着他以往过来我常泡给他的茶，然后，天天不爱说话。
“我向皇阿玛请旨，让你也随驾出塞，去散散心吧。”十四阿哥又坐在他惯常爱坐的那个小石桌前，一手轻敲着石桌，一边对我随口道来。其实真的多亏了他，我已经慢慢慢慢的恢复过来，心情虽遭，但是有他天天陪着我说话，也没那么难以渡过了。
“都有谁去？”我漫不经心的问到。
“大哥、三哥、四哥、五哥、八哥、十五弟、十六弟，我和十三哥。”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瞥了我一眼。
“是了，这次宜妃娘娘也会随驾。”见我不吭声，他没话找话又说了一句。
“宜妃娘娘？”我来到这里这么些年头，却还没真正见过这个宜妃。过年过节的时候，我都嫌吵闹，不喜欢去皇帝的家宴什么的跟班，康熙大概也知道我的规矩上不了台面，从不强迫我，是以他的大小老婆我只见过德妃、敏妃、卫氏，连他的那么多儿子我都没见全。唯一次，三十九年过大年的时候，十四硬是从宴席上偷跑了出来，拉着我在御花园好一阵晃，给我们撞见了几个官员，其中一个还是我的尚书阿玛。说起来我好久好久没见过这个对我超好的阿玛了，那天我一见到他，眼泪就扑哧扑哧的掉了下来，他也算是我在这个时代唯一感觉特别亲近的亲人了。我当时就朝他跪了下去，碰碰碰得磕了三个响头，这也算是为死去的他女儿磕的吧，我都没替他女儿尽到孝道。尚书阿玛颤颤的扶我起来，泪眼婆娑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到我身边的十四，他又惊又喜，以为我在宫中找到了依靠，对着十四就行起礼来，弄得我乱不好意思，倒是十四这家伙，坦坦然的喜上眉梢。
不过那次短暂的会面倒是给我惹了不大不小的麻烦。朝中渐渐有传闻，说十四阿哥与尚书大人的格格“交情颇深”，与尚书大人“一见如故”，之类之类，给了十四这家伙更多的理由往我这边跑。
“见过大草原吗？骑过马吗？想去吗？”十四有点兴奋，一下子抛了许多问题给我。
我不屑的斜了他一眼：“当然见过，骑过，不想去！”见过——在电视里，骑过——上辈子在游乐园里，不想去——那是假的。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随即又哈哈大笑：“我才不信！你就这拗脾气，承认你想去吧！哈哈！”我气鼓鼓的看向他：“你赢了你赢了行不！我就是想去啊，值得你这么得意么！”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我就胃疼。
“这趟出去，我送你一份大礼。”他神秘的眨着眼。又来这套，上次就这样，说要送我一份大礼，某天神神秘秘的带给我一头小狗！天呐，不是我不喜欢狗狗啊，问题是这头狗狗看上去也太欠揍了吧？每天盯着我就一副“你养的活我？”的鄙夷表情，看到十四就一副“主人你回来了”的殷勤样儿！弄得我极度心里不平衡，敢情这狗还是他专门训练好了过来糗我的？
“得了吧，你上次给的毛球我还没收拾清楚呢！”我很郁闷的一声吼，毛球就是那小破狗的名字。
“这次的一定是你这辈子收到最好的礼物。”他不容置疑的说道。
有时候，我真的有一种错觉，仿佛站在我面前的不是十四阿哥。他越来越多流露出的自信，威严，让人不容抗拒，他越来越多给出的关心，快乐，让人受之如饴。
我点了点头：“胤祯，谢谢你。”这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有点动容，随即赶忙扭过了头，说道：“这几日收拾收拾吧，皇阿玛的旨意应该很快要下了。”然后就快步走了出去，连刚上的茶水都没喝完。
其实，虽然叫他们阿哥已经叫习惯了，但是我还是执拗的认为，只有叫一个人的名字才能表达亲近。有的时候，也许你一句话都不说，光是叫出他的名字，就已经能表明很多心意了。所以现在我管八阿哥叫胤禩，他起初也很惊讶，接着就慢慢习惯了，偶尔听我叫他八阿哥还会皱眉头。
21
21、出行 。。。
十四说的没错，没隔两天，康熙就把我唤到了跟前。
“丫头，老十四向朕请旨想着你一起随扈塞外，你可愿意？”还是那个调调，还是那个声音，蓦然间发现，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抬眼看着康熙，不知不觉间眼眶有一点点湿润。
没说话只是点点头，我很安分的站在他旁边。康熙显然感到有点意外，大抵他会以为以我的性子，这时候要么就是怨念丛生的埋怨他这么久不理我，要么就是噼里啪啦跟他大说一通，而绝不会这么安静。
“丫头去过草原？”康熙温和的看向我。
“没去过，但是见过，电视里，照片里。”我有点哽咽的答道。在这个地方，远离亲人，似乎我已经把康熙当做我的亲长辈来看待了，好长一段时间不见的话，还是会很想念的，自然而然的有点控制不住。
老爷子没有说话，就静静的看着我。其实这点十三和他很像，十三也会经常这么看着我，好像要看到我心里去一样。
十三……
“丫头，你也不小了，朕想想，明年，你就可以参加选秀了……”康熙边捋着袖子边慢慢的说。
刚刚还沉浸在思念中的我这会儿仿佛听到晴天霹雳一般，呆呆的看着他。
康熙略带戏剧性的看了我一眼道：“这次去塞外，很多王公子弟都会随行。”一句话才说罢，停下看着我。
“老爷子，我……”我使劲绞着手，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抬眼求救似的望望一旁的李德全。和我相处了这么久，李德全已经早把我看成了自家的侄女般，一接到我的求救信号，他便心领神会：“皇上，老奴觉着吧，格格想必是害羞呢，您看这事儿是不是回来再议呢？”其实作为皇帝身边的近人，李德全的话虽不见得康熙就听，但吹吹耳边风还是不错的，起码他今天的出口相救已经让我感激不少。
“丫头啊，这次你就随宜妃的车撵走吧。”康熙半眯着眼睛道。我知趣的点点头，想必是他要我对宜妃多下些讨好的功夫吧？毕竟上次和九阿哥起的冲突有点大，宜妃娘娘作为九阿哥的母妃，对我真是明里暗里没给好脸色。现下各个宫里的宫女太监都知道，宜妃娘娘为着我的“胆大包天”，不知道冷嘲暗讽了多久，虽然我并未真正见过这个宜妃娘娘。
随着出行的日子越来越近，我的紧张一日甚过一日。那天老爷子的话里已经透露的很明显了，这次出行他将会观察下那些贵族子弟，好在明年把我给指出去。本来还挺期待着这次的公费组团出游，这下子什么心情都没了，更何况路上还有着宜妃娘娘。我有一下没一下的收拾着行李，听着春燕在旁边的碎碎念。其实春燕这丫头和小桃还挺像的，没事的时候总爱在我面前唠叨这个唠叨那个，以前小桃顶多担心我身子不好，春燕倒好了，连我穿衣服都管起来：“格格，这件的扣子不是这么扣的您记住了？要先把里面这个扣完才能扣旁边的，不然……”“好了好了，春燕你干脆和我一起去得了。”烦躁。
她委委屈屈的看着我：“格格……要不是您平日里……奴婢也不会这么担心。”好吧好吧，又要扯到我笨的问题上来了，虽然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但是平时的琐事还是春燕帮我收拾的，包括穿那些拖拖拉拉的衣服，不是我摆主子架子，我实在是没勇气去折腾那么一坨东西。
终于，在一个万里无云的日子，我们踏上了行程。
皇帝的出行总是仪仗隆重的，不看一下真的是白来这里一遭，所以我顾不得百般阻挠，硬是壮着胆子央求了康熙一番，拼了命也要看看这盛大场面。常理来说，我跟着宜妃的车驾随御驾后面出宫便是，在我的强烈要求之下，康熙勉强同意让我扮成小太监随着他的步舆而行。我本来是想做抬轿的小轿夫，但是康熙决计不让，觉得我姑娘家家的没力气而且太丢他人了，硬是让我扮成了我最不想扮的小太监，唉，谁让我有求于他呢？
不过，真的不枉来此一次。只见前排铮角齐鸣，五花伞大开；锣鼓喧天，团扇金旗迎风而立；接下来佩刀大臣十余人，佩刀侍卫执枪佩弓矢的三十余人，列队在后器宇轩昂；再后，蒙古角、庄缎伞、龙扇、金龙旗以此陈列。自然，还有少不了的随行阿哥、朝臣，端的是威风凛凛、英姿飒爽！
我想，最大感官刺激莫过于此了吧？一场视觉与听觉的盛筵在我面前铺展开来，我激动地跟在步舆旁边，不停的揉搓我的双手，步子越放越慢，想要留住这繁华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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