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魂借梦-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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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阿玛，这棋局都被四哥打乱了，我们再看什么呀？”九阿哥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味道。
“老八，你接着来。”康熙并未理会胤禟的话，对着胤禩随手一摆，让他坐下。
“皇阿玛，这局都这样了，还怎么下啊？你这不是为难八哥嘛！”十阿哥有点急躁，憋不住就顶了句出来。
康熙笑笑，还是不做理会。
我也很好奇，胤禩他会怎么做呢？
只见他坐下后，低头沉思了一阵，一挥手，竟把棋盘全部打乱，接着，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一个子，一个子地在棋盘上摆了起来。
不多一会儿我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他竟然是要尝试复盘！他要把先前康熙和胤祉的残局凭着记忆给复出来！天，我学了许多年围棋，却是明知道这复盘是多难的，不仅记性要奇佳，也是需要深厚的功底的。
我掩住嘴巴盯着他，然后转头望了一眼胤祥，却见他一脸沉静的模样。我强按住心头的讶异，接着看着胤禩复盘。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他竟然真的把棋局回复了一遍，止在了双方停手那一步。虽然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大惊小怪的小丫头了，却还是忍不住冷汗直下。再看康熙，显然他也有点诧异，但马上就恢复了常态，捻起棋子就下。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九阿哥脸上已经完全呈现出了得意之态，十阿哥仍是摸不着头脑，但看其余各人的脸色，沉思的沉思，佩服的佩服，不动声色的不动声色。
康熙突然停子，笑道：“老八的棋艺大有进益！传旨，赏八贝勒新进绸缎十匹，朝靴一双！赏良妃翠十八子手串一串，碧玺珠二十颗！”胤禩忙跪下磕头谢恩。
眼见康熙的眼神掠到九阿哥十阿哥身上，他们竟很一致的摆手：“皇阿玛，众位哥哥棋艺如此精湛，儿臣怎敢献丑？还是看看老十三和老十四的吧。”
康熙哈哈一笑：“也罢，老十三，你上来。”
我心底一阵冷笑，止住胤祥正要上前的步伐，迎上康熙询问的目光，跪道：“皇阿玛，光只看这么重复的一局棋好没的意思，怡宁心里却记得几个有趣的棋谱想让皇阿玛指点指点。”说罢，抬起眼挑战性的望着他。
“噢？丫头竟也会下棋？朕先前倒是说错了，来，什么有趣的棋谱倒让朕也见识一番。”康熙笑着唤我起来回话。
我心底轻轻舒了口气，他倒是没有执意让胤祥和胤祯来下棋，这让我多少安心了几分。无论他们棋力如何，我直觉告诉我，还是不下为好。所以我愣是把自己给卖了，宁愿矛头都指向我算了。
我盈盈起身，不顾身边各色的眼光，摆出我最从容的微笑对着康熙坐下。袖子一挥，把棋盘上的棋子尽数抹去，然后捻起黑棋白棋，开始摆出我以前默默记下的棋谱。
为了勾起康熙的兴趣，我一上来摆的就是日本围棋界最最著名的“耳赤的名局”。此局是十九世纪日本的棋圣本因坊秀策和日本“棋坛四哲”之一幻庵因硕的对弈。
我先给康熙说明了一下这盘棋局的规则的不同之处，比如贴目上的不同。接着我就一步一步给这位见识渊博的皇帝摆出了这古今一局。
摆棋的过程中我没有任何的讲解，但是随着我摆着摆着，我渐渐听到了身边不同的倒吸声和惊异声。我笑了笑，心底了然，这千古一局还不牢牢吸住你们的视线？
我摆到了第一百一十八手停了下来。可以说，到此为止，白棋已经得到了五目实地，还破了黑棋右上的宝库，实地上来说，已经大大领先，可是黑棋却还不屈不挠。
我饶有兴致的扫了一眼身边众人，连康熙在内，每一个人都低头深思，胤禩和胤祯更是低声讨论起来，胤祥也和胤禛站到了一起对着棋盘指指点点。我好笑的望了一眼康熙：“皇阿玛，棋盘至此，您看，这将会是谁获胜？”
“白子。”所有人都众口一词，只余康熙和胤祥看着我不开口。我心下了然，他们不开口，并不是因为他们觉得黑子会获胜，而是以他们对我的了解，知道我摆到此停手必然另有玄机，便干脆不说话，心底下，只怕也是觉得白子稳操胜券吧？
我“扑哧”一笑：“皇阿玛？”康熙看着我沉思了一阵，笑骂道：“丫头快接着摆！”我笑的花枝乱颤：“皇阿玛，这可是千古一局啊，您不想试试？”康熙若有所思的看着棋盘，接着一指：“可是下在此处？”我摇摇头：“这里。”接着把黑子摆上去。
“原来此招是个虚招，白子先引诱黑子打吃，待黑子补上后再穿象，真是一举两得，既可打消黑子的先手觑，又可将中腹黑四子分段。好棋！”胤禩赞道。
“八哥觉得好么？呵呵，后面还有更妙的。”我接着摆出秀策号称“神之妙手”的第一百二十七手，场上局势立变：此手既声援了中腹四子，又扩张了地盘，还消去了白子的后势，只此一手，高下立判！
“这……！”不出所料，身边众人惊呼出声，这下连康熙和胤祥也不例外了。我低低笑道：“皇阿玛别急，且看下去。”
我连着又摆到了第一百六十五手，这下全局已然明朗，黑子胜迹已定，白子在接下来的一百多手里苦苦支撑，终究还是败了。一局摆完，黑棋以三目胜。
我停下手，慢慢站起，垂手肃立在一边。良久，我再次抬头，不出意外，环顾四周之后，依次收到了康熙深沉的目光，胤禛探究的目光，胤禩胤祥欣喜的目光，还有胤禟不怀好意的目光，以及，胤祯意味不明的目光。
真是一个目光大集会啊，我叹了口气，收回环顾四周的目光，随他们去想吧，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着我静立在那里，等着他们回味完那局棋。胤祥靠过来两步拉着我，我感到一阵温暖传递了过来，我笑着抬起头，也对上了他的笑容。
“时候不早了，各自散去吧，朕有点乏了。”康熙再次贴向了椅背，缓缓转动茶盏说道。
“儿臣等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目前为止本人最喜欢的一章奉上
35
35、第 35 章 。。。
步行出养心殿，胤禛和胤祉先后走了，太子经过我的时候刻意停住了脚步，望着我隐隐有话要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走了。胤禟拉着胤誐也快步离去，经过我身边时还特意看了我一眼再走。留下我和胤祥，胤禩和胤祯在后面缓行。
我示意胤祥在前头等我一会儿，然后我转身向胤禩走去。他二人在我们身后停下，胤祯定住身形看了我大约几秒，径自离去了。我才冲着胤禩一笑：“恭喜八哥，方才……”
他摆摆手示意我不用说下去了，继而背着手长叹了一口气：“今日之举实非我所愿，有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有意在棋路上与皇阿玛相周旋，奈何他竟不与我退路，周旋尽处不得已胜之，想必已是犯了皇阿玛大忌，不值得恭喜。倒是宁儿，你今日出尽风头全是为了十三弟，这到底对你是福是祸不得而知，所幸十三弟是个明白人，他定能知你心意。只是，八哥在这里还再要替十四弟也多谢你一句。”
我怔怔的看着他半天，他懂！他都懂！
胤禩看着我呆呆的样子，继而苦笑道：“八哥是个身不由己的无奈之人。十三弟是个有福的，跟着他，他总不会让你吃苦。”说罢便往前走去寻十四去了。
八贤王胤禩，在这个圣眷正隆的时候，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我想我是错了，他竟已经仿佛看到了今后的道路，这样一个聪慧、洞悉世事的人，怎么会如此无奈的被卷入这场战争？九阿哥、十阿哥的极力保举，究竟是助了他还是害了他？罢了，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我快走两步赶上胤祥，他抚着我的脸道：“和八哥说了什么，恩？”我咧嘴一笑：“我很喜欢的一首诗。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盘。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荣者自安安，碌者定碌碌。南阳有隐居，高卧眠不足。”
胤祥表情一滞，随即笑道：“倒也应景。”接着牵着我一起出了宫。
走在胤祥身边，我故意落后了小半步，抬头望望紫禁城高高的围墙。适逢正午，大大的日头挂在了空中，耀眼的白光被宫墙隔出成一片片的，这时候的天还是很蓝的，不像二十一世纪的北京，天望上去总是像镀了层灰。胤祥和我的影子被正正地踩在脚下，身旁一片的红砖黑瓦，大道上一片静默，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见到我们恭敬的一福后各自散去，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框在宫墙内的，还有这脚下的长长的砖石路，直直看去，竟像极了甬道。
我微微一扯胤祥的袖子，他回望着我眼带询问。我恍然间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春末，我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走向敏妃院落的那个春末。记得那时候，我也是这么落后小半步，望着他的背影，一步一步地跟上，唯恐走失了什么，还记得那时的我，多希望他能够回头看看我。恍如隔世啊，当年我们要去向的院落，如今却是斯人已逝了。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爷吉祥，福晋吉祥。”我们回到府里，秦妈已经跪在了门口，后面跟着跪着的竟然是早上马车撞上的那个女人。
“启禀爷、福晋，蹁跹姑娘说一定要等爷和福晋回来，亲自给二位磕头谢恩。”秦妈见了胤祥不悦的脸色，连忙解释道。
“蹁跹叩谢十三爷十三福晋救命之恩！”她已经换了身干净的布衣也洗净了脸，跪在门旁向我们磕头道。
“起吧。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胤祥牵着我向里走去。我边走边回望着她。
“蹁跹求爷和福晋大发慈悲收留我！”她突然磕头大声道。
我止住了脚步，拉了拉胤祥。“你想留在府里？”我问她道。
只见胤祥不置可否的看着她，不发一语。“蹁跹京城的亲人不知所踪，我一个弱小女子身无分文更无长技，还请福晋收留我，让我在这里伺候您！”她伏在地上不肯起来。
我一笑：“你，抬起头来我瞧瞧。”她身影一顿，接着抬起头来。不错，果然不错，虽然不是闭月羞花之貌，却也有小家碧玉之感。
我转了头看着胤祥，等着他拒绝。
胤祥玩味的看了她一会儿，出声道：“既如此，你就留下吧。不过福晋身边伺候的人也够了，你么……就在书房里端茶吧。”我吃惊的望着他，他留下她了？
胤祥又多看了她两眼，饶有兴致的走了，留下一脸深思的我。我再次细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她却只是伏低了身子说了声“多谢十三爷”，便起身恭立在一旁。
我问秦妈道：“秦妈，府里平日里都是你管事么？带她下去换换装束，再寻个房间安置了吧。”
秦妈小心的一低头说：“回福晋的话，府里平日里都是侧福晋管事儿，奴才这就去禀报。”等等，什么侧福晋？
“侧福晋？”心里想到便随即开口问道。
“回福晋的话，侧福晋已在前厅准备向您和爷敬茶了。”秦妈恭敬的回道。
我不再理她们，快走两步向前厅奔去，远远望见胤祥坐在正中等着我，边上立着两个女人，望去竟十分眼熟。待我走近细看，心里吭当一声响，这不就是多年前在布庄里撞见的郎中阿哈占的女儿么？！
我呆立在正中，胤祥见我直愣愣的盯着她们看，咳嗽了一声，上前来拉我：“宁儿，坐下，瓜尔佳氏要给你敬茶了。”
只见她依旧身着翠绿的衣裳，袅袅婷婷的端着茶盏上前两步向我一福：“瓜尔佳氏塔晴，请福晋喝茶。”我呆呆的望着她，她却毫不在意，一笑，笑的波澜不惊，维持着敬茶的姿势半晌未动。
“宁儿！”胤祥在边上轻轻唤了唤我。
我徐徐回望了他一眼，何苦呢，我这是何苦呢！两眼一闭，接过茶，一口气喝下。“妹妹请起。往后府里的事情还望妹妹继续操持。”我轻轻的说道，低着头看向地板。
“姐姐快别这么说，府里大小事宜自然还是该由姐姐拿主意才是。”说的如此诚惶诚恐，可她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凝视了她半晌，又看了看她身边的那个撇着嘴巴的小丫头，好像，是叫冬儿吧？
我笑笑：“我本来就是个懒散之人，府上的事情你既已打理多年，也省得我再费心，就这么定了吧。”她微微福了福身子，便不再多话。
“冬儿，适才那位蹁跹姑娘，你去为她寻一处住处，教些府上的规矩。”我懒懒的对着冬儿说道，接着转而向胤祥，“我有点乏了，回屋去了。”便不顾他的脸色直直便走。
“你们且退下吧。”胤祥匆匆吩咐了一声，赶上我。
“砰”的一声，大力的关上了门，我赌气似地坐到了床边。
“怎么了？适才回来还好好的。”胤祥讨好的冲我笑笑。我瞪了他一眼，本不欲给他说，想了想，今后便是过日子了，还是不情不愿的砸了他一拳说道：“那个蹁跹的事儿我也不问了，你先给我说说这个瓜尔佳氏是怎么回事！”
胤祥眉头皱了皱，握住我砸向他的拳头，半晌叹了口气：“此事……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