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蝶吟-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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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了许久,银九终于放下筷子,抚着再也撑不下任何食物的肚子,满足地叹了口气:“宫里的御宴虽然是珍馐百味,却总不及这般于平凡的食材中做出的奇巧。”瞥了一眼阿牛:“难怪金五对你……唉,如果是我,能这样吃上三四个月也是心满意足了。
阿牛瞪了他一眼,尚未开口,胡蝶已有些黯然地垂首道:“其实,我这也是第一次认真为官人做菜……”
想起深山茅庐之中,虽也曾有过日日下厨,但终究不过都是草草应付,如这般的用心,于薛醇早已司空见惯,但对于他……自己竟是何其吝啬……
窥见她眼中隐隐的泪光,阿牛忙揽过纤腰,揉着她的秀发半哄半宠地道:“这些菜都是忒耗功夫了,偶尔做一次已是费神劳力,娘子的一片心意在便是,谁家还天天吃这个呢。”
胡蝶赧然逃出他的臂弯,勉强笑了笑道:“我累了,先去歇着了,你们再多喝两杯吧。”言罢,也不待回应便快步走出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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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已难抑地悄悄滑落,她逃似的跑回屋子,掩上房门,无力地背靠在门上,才敢让泪水无声地肆虐在脸颊:他明知道自己为薛醇曾经做得更多、更好,但是却从来不去要求。
而她却总是不能自抑地去比较去衡量她对这两个男人的付出,越是这样,就越感觉自己亏欠他良多。
从一句话,到一顿饭,甚至到床第之欢,他都谨守着她所给予的尺度,不逾越,更不提任何的要求。
爱一个人,真的可以卑微到失去自尊和自我吗?
不能想,泪水已是满面。
就连今天,也不是特地为他而做——今天是胡蝶的生辰,她只是想悄悄地为自己庆祝一下。
不愿告诉他,因为他已为她隐忍太多、牺牲太多,只是现在这样她都不知该如何回报。
心绪渐缓,胡蝶才走到衣橱前想要拿身替换的衣服沐浴更衣。
打开橱门,一个鲜红的织锦剑套正正地压在叠得整齐的衣衫上。
愣怔一下,心头已隐隐猜到些什么,轻颤的手打开剑套,缓缓抽出一把短剑。
银蟒剑鞘,睡莲护环,银钢鞘口,如意剑镖。
轻抬素手拔剑,光芒如月华银亮流泻,满室寒光,剑身上铭着小篆“婉月”二字。
学剑之人,谁不爱宝剑?
胡蝶望着手中的锋锐又是欣喜又是感动。
“喜欢吗?”阿牛不知何时已在身侧,轻抚她的云鬓道:“去年不能为你庆祝,今年不想再错过了。”
“你……你知道。”刚刚收回的泪水再次涌上双眸。
疼爱地为她擦了擦眼角:“不想试试吗?”
“嗯~”胡蝶用力地点点头,抬腕拭去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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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残月如钩,天上一轮的光辉似已尽为如瀑的剑影所夺。
银虹流溢倩影窈窕,当真是“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舞得兴起,忽然高声笑道:“看剑。”
银芒攒动已向阿牛身上袭来。
微笑着背手躲闪,挺拔的身躯却如风中飞雪一般随剑风飘摇。
胡蝶蓦地收回剑,不悦地道:“怎么?小女子武艺卑微不配见识金线人的身手么?”
阿牛依旧负手而笑:“我怕不小心伤到你。”
“狂妄!”娇叱一声剑如银龙出海再度袭来。
朗声长笑,金华飞舞,他已不再躲闪。
铮铮铮细响不断,以快打快,已是十招有余。
一时间金丝游动银霞闪烁,纠缠往复绵延不绝。
斗得正酣处,忽然金光乍敛,阿牛侧首避开迎面的一剑,又伸手抵去跟过来的一掌,只一眨眼,森冷的剑锋已再次迫至颈边,他轻笑着道:“娘子饶命。”
胡蝶气呼呼地撅嘴道:“为什么让我?”——他一出手她便感觉笼罩在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气势之下,这还是他未尽全力手下留情,非但现在的自己远非对手,就是昔日功力未曾折损也是全然没有赢面,因此这一记得手完全是他让着她的。
“娘子,”阿牛见他气鼓鼓的样子忙欲解释,不料刚才接的一掌胡蝶虽然收去大半功力,奈何之前的运气腾挪已牵动旧伤,又受到残余掌风震动,此刻气血未稳却急于开口说话竟令胸口一闷,忍不住轻嗽两声,捂住胸口。
胡蝶这才猛然想起那夜的一掌之伤,不禁满是歉意地道:“内伤还没好?都怪我……”
急忙按住她的唇瓣制止她的自责,缓缓疏导气息,待心口烦窒稍定后方道:“不碍事,小伤,已经快好了。”怜惜地为她拢了拢鬓角:“倒是你,这么久功力还没恢复,”
胡蝶心头一黯,低声道:“也许永远都不能恢复了。”
“不会的。”他拥紧怀里的人轻声说。
静静地相拥了许久。
阿牛忽然抱起胡蝶,来不及吃惊,下一刻已被放到床上。
对着她讶然的双眸只是微微一笑,静气凝神,一只手掌已缓缓抵上膻中,源源暖意沉稳地流入身体。
她惊忙地挣扎道:“不行,你的伤还没好。”
“嘘~别出声。”低沉的声音似乎有种奇异的魔力,胡蝶乖乖地凝神噤声。
融融暖流延任、督二脉悠悠流淌,遇到阻窒也只是轻柔地安抚,并不激切冲击。如此温柔地运行一周天,他才慢慢收回内力,长吐一口气道:“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帮你,但每日行功疏通经脉肯定是有益无害的。”
“可是,”胡蝶拒绝道:“这样太耗费功力了,你的内伤还没好。”
阿牛安抚地柔声道:“这几天不赶路,我会每天多用功疗伤的,你不必担心。”
第二十章殇蝶恨
整个新年便在这淳朴的小镇上快乐地度过。
直到正月初七,三人才恋恋地上路。
阿牛的内伤已然大好,并且坚持每日运功为胡蝶疏通经络。
自从那晚吃了胡蝶做的菜肴之后,银九也不再沉默寡言,时常会逗他们两句,三个人倒也相处得十分融洽。
二月二,龙抬头。
已是春衫渐薄时节,淡淡的阳光有气无力地从车窗外散落进来,忽然,慵懒的胡蝶支起身,用力嗅了嗅,微微蹙眉道:“这个是什么味道?”
阿牛怔了怔:“什么味道?”
她仰起脸想了想,沉吟着道:“有一点咸咸的,腥腥的。”
银九在车外已然失笑地大声道:“那是海的味道。”
“海的……味道?”胡蝶惊奇地向阿牛投去求助的眸光。
微微颔首道:“确实有点海风的味道了。”
美丽的眸子渐渐变得明亮,大声道:“那我们就要到了?”
“早着呢!”银九大笑着泼了冷水。
望着那张明媚的小脸迅速地垮下来,阿牛爱怜地搂过她的肩,耐心地道:“可能是因为风向的关系,才会恰好飘过来一点海风,应该还有十来天的路程就到了。”
“还有十来天?”胡蝶颇有怨言地嘟起嘴。
只片刻,却又如孩童般兴奋地趴在车窗上向外张望。
阿牛宠溺地微笑着的眼眸在她背转身形以后却越来越黯淡:小蝶,我何尝不比你着急呢?毕竟我能伴着你的时光一日少似一日了,今后的路我自己也没有把握……
第二日下午,到了一个稍具规模的县城——双溪县,阿牛提议早些住下,采买些干粮用具,接下去昼夜兼程赶往海边。
胡蝶自然是欢呼雀跃——自从与阿牛重逢之后,在他的百般宠溺下,压抑已久的女子特有的天真与活泼渐渐显露出来。
阿牛安顿好胡蝶在客栈里补眠,自己便与银九去上街采买东西。
东南近海已是丘陵地带。
低矮的小丘上,两个身影并排而立,东风猎猎吹拂着衣衫。
“真的决定了?”银九率先打破沉默
“出发之时我便已经决定了。”
轻叹一声,银九沉声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虽然绕了点路,但时间还够的。”
他的目光勾留在远方的山峦,声音却无比坚定:“我答应过她,生死不悔。”
“值得吗?”银九的声音里忽然充满了愤恨:“她的心里还有薛醇,她待薛醇如何?待你又如何?你心里有数,何必要做如此无谓的牺牲?也许哪天薛醇来了,她就会毫不留恋地舍弃你,你始终不过是她情感上的替代品,为什么要为这种不公平的爱而不顾一切?”
尖锐的话语深深刺伤了他的心,背过身去,痛苦地合上眼眸,负在身后交互相握的双手因为用力骨节已经发白:“这个世界上没有值得或者不值得。爱上她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可以远远地守护她,悄悄地注视她,一辈子无声无息地伴在她的身边,可是人心是何其不足,当我从谷底救起她,第一真实地把她拥在怀里,我就知道我已彻底被自己的贪婪吞噬了,我不但想要将她永远留在我的身边,还想要让她看见我、记得我……甚至爱我。”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可惜,薛醇是她永远抹不掉的过去,不是我不想计较,不是我不愿比较,我只是不希望她伤心难过。”苦苦地一笑:“公平?感情的世界里没有公平可言,我知道她心底最牵挂的依旧是薛醇,可是我已经没有资格去计较,用了真心的人,无论爱得多么卑微多么痛苦,也只有继续深深地陷下去,就算不过是替代品,就算将来会被舍弃,就算是陪上性命,我也只有认了,没有道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必须看到她幸福快乐。”
沉默了半晌,银九忽然幽幽地道:“情到深处人憔悴,爱至浓时心无悔,相思相忘都不对,宁忍伤心暗自悲,不怨苍天不怨谁,人生未若梦一回,既怕花开花又谢,还恐缘来缘又绝……”轻叹一声:“路是你自己选的,我言尽于此,不过,主上如此器重你,若有可能,仍希望你回心转意。”
凄然一笑,轻轻地拍了拍银九的肩膀:“我不会给自己留下回头的路,因为我已无法回头,替我感谢主上的厚赐,就说金五此生愧对知遇,来世……来世定当再效犬马。”
银九沉默地垂首。
瞬间的踌躇,阿牛还是恳切地道:“这些事不要告诉她……我不希望她内疚难过,毕竟,这都是我自愿的,所以,即使我死了也不要让她知道。”
“可是……”
“我会想办法掩盖一切,只要你不说。”
长叹一声,银九终于妥协道:“一切依你。”
感激地一笑,缓缓走下山坡。
大包小包地拎着吃用的东西回到客栈,两人先打点安顿好马车,才各自回房。
走到门口,阿牛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凝神听了片刻,才抬手小心地推开房门。
屋子里浮动着一股诡异的浓香,隐隐有着令人心跳的暧昧。
地上,一张硕大的紫色天鹅绒丝毯,柔滑的毯子上,一个全裸的妖冶女人,正用一种颠倒众生的勾人姿势魅惑地看着走进来的男人。
“小蝶在哪里。”阿牛的声音平静而稳定。
妖媚的容颜有一丝诧异:“你难道不该先问问我是谁?”微微沙哑的磁性嗓音带着致命的迷人魅力。
“小蝶在哪里。”依旧是平淡无波。
撩人的身躯换了一种更蛊惑人心的姿势:“你应该问问我是谁。”似是娇嗔,似是轻吟的语音已足够令任何男人心猿意马。
金线人是不是男人?
他终于缓缓地走过去,踏上丝毯,蹲下身,饶有兴致地捏起她完美的下颌。
这样的风骚,不同于胡蝶的娇妖,更具一种成熟的挑逗,最能引诱那些有过经验的男人。
他的眼中仿佛已经点燃了某种火焰,带着一丝残虐的微笑,捏着她下颌的手陡然加重力道。
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皮肤依旧光滑幼嫩,曲线依旧完美无暇,感受到下颌传来的痛楚,她微微蹙眉发出一声消魂的低吟,身体却已经在不安份摩挲着丝毯。
这样的女人,谁还能抗拒?
扼着她下颌的手终于放开,缓缓地沿着她的颈向下滑去。
娇吟声更甚,却在下一个瞬间戛然而止——细细的金线已经缠绕在她的脖子上,深深嵌入细腻的皮肤。
妖媚的眼眸在瞬间充满了惶恐和不可思议。
原本炽热的眸子却已恢复明澈,嘴角勾着轻蔑的笑:“记住,催情香对所有的线人都没用。”
妖媚的眸子因为窒息已经失去了神采,金丝稍稍放松一下,她才得以趴在原地用力地粗喘。
“小蝶在哪里。”他的眼中满是危险的光:“最后一次机会,不想说就永远别说。”
忽然自喘息中诡异地一笑:“她跟薛醇走了。”
“柳宜仙,”强烈的危险气息陡然压迫而至,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天黑之前,我必须看到她完好地回来,否则,你、大风堂、蔷薇宫还有你的两个儿子,都得死。”手指一动,金线再度收紧:“听见没有!”
柳宜仙挣扎着点点头。
阿牛已收回金线朝门外走去,冷冷地道:“把屋子给我打扫干净。”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难得的空气,忽然盯着快走到门口的背影道:“其实我这也是在帮你的忙,她不肯去找兵符,你的主子岂能容你?倒不如……把她放在我手里,我来逼她交出兵符,到时候你再把她救回去,这样你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