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蝶吟-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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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醇的眸中波涛暗涌,是恨?是爱?是伤?是妒?是痛?是悔?错综交织无从分辨。
只是这一剑的距离,却已如天上地下,永不可及。
“你……”才说了一个字,腥浓的血已自他口中涌出——那致命一击如脱缰野马,强行收羁就只有回荡反噬自身。
几滴温热溅落在胡蝶的后襟,洇透单薄的衣衫,将微弱的温度传到她的脊背上。
她的背影微微一凛,却终于只是疼惜地为怀里的人拭去唇角的血渍:“你为什么那么傻?”泪眼迷蒙,轻微的语声中带着哽咽。
阿牛微笑地低声安慰道:“别哭,我没事的。”
如蔷薇毒刺般的一陈冷笑,静伏在侧的蔷薇枪头忽然拔地而起闪动着妖艳的红光骤然向胡蝶的背上激射而去。
铮然龙吟,青剑已将枪头格开,激荡地插入旁边的泥土。
薛醉声音讥诮地道:“看着人家当面你侬我侬还要故作风度么?你不顾自己的脸面,薛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薛醇的嗓音幽暗如从冥狱中传来:“放开,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管。”
如妖地冷笑一声,蔷薇枪应声翻腾,将两个相依的人霍然掀翻,残忍地自阿牛的身上慢慢抽离,根根芒刺留下钻心的疼痛。
他闷哼一声倒在血泊。
胡蝶跌坐一旁陡然一阵晕眩,勉强撑住身体,却见薛醇正缓缓走向血泊中的人。
心神俱碎,却仍无力挪动身体,她只有哀绝地哭叫一声:“薛醇,求你!”
看似温婉的胡蝶内心其实倔强骄傲,此生历经锉磨却从未开口说过一个“求”字——蝶儿,对于他你已用情至此了么?
伤绝痛绝,薛醇的脚步却没有一丝踌躇停滞,慢慢蹲下身,冷冷地盯着那双平和回望着他的眸。
终于伸出左手,狠狠地插入跌落在阿牛身侧的布包中。
妆匣的木片飞迸,插满木刺的手用力地握着兵符缓缓收回,鲜血一滴滴滑落。
痛吗?有什么能比此刻的心更痛?
一步,一步,步步艰辛,只是这样的伤倾世难医。
经过胡蝶身侧,她突然冰冷地问道:“这兵符对你真的如此重要么?”
握着兵符的拳骤然收紧,掌心与兵符之间的木刺深深扎入手中,任由鲜血涔涔滴落——我该如何回答你,蝶儿?放弃江山、背离亲情,但却仍在自己母亲的算计下失去你,原以为,可以用一片山河换你心回意转,今日才明了,这不过是她另一个计算筹谋,而我,我始终是血肉至亲的一颗棋子。
不能恨,亦永失爱,除了握紧这冰冷的社稷,坐拥百年寂寞,我又能如何?
不放手,我还有皇权至尊,一放手,我却要一无所有。
踏着她失望痛苦的目光渐渐远离。
骤然疾风劲起!
有没有人因本章而对薛醇小小地动心呢?我本人却是有那么点微微痛惜。
第三十二章 今生错
四道强猛的气息。
三刀一剑,石破惊天,向着薛醇席卷而至。
“放下兵符!”沉沉的低喝。
却赫然是景王的四个精锐影卫。
堪堪避过凌厉的攻势,薛醇桀骜地冷笑:“景王大势已去,还想孤注一掷么?”
胡蝶悚然一惊。
抬眸,已收到阿牛默默递过的一个安心眼神。
心头一宽,那一边,四个影卫却已与薛醇迅捷往复转瞬已是几度沉浮。
之前,剑气回震他已受了不轻的内伤。
此刻,强敌环伺,纵然功力已是今非昔比,却依旧难抵这四大高手的迅猛之击,全凭心头一点孤绝悲彻奋力支撑。
银光交织如层层巨网愈密愈紧,网中青芒若困兽般狂乱奔突。
胡蝶看得心胆惊颤,一瞥眼,却见薛醉双瞳火赤,闪着兴奋嗜血的亮光,好整以暇地剪手而立,身后,大风堂一众紫衣杀手静默肃立亦无半分动作。
“你,你们为什么不去帮他?”她声音轻颤。
闲闲定定地一笑:“你听见了,刚才他自己说的,他的事情轮不到我管。”
“可他是你的亲哥哥!”她绝望地哭喊,泪已迷离。
薛醉轻轻颔首道:“可是皇位只有一个。”
兄弟如何?爱人如何?儿女如何?为那高高在上的一座至尊,有什么可以不值得牺牲?有什么可以不成为棋子?
寒透心扉,她转眸望向交迸的刀光剑影,切齿道:“兵符在他手,你也不要么?”
漫不经心地一笑:“他死了,兵符才能完全属于我。”
原来,他等的就是坐收渔利的那一刻。
哧哧两声,已有衣衫划破的轻响传来。
薛醇咬紧牙关,决不发出丝毫的痛声——生来就注定的傲世孤绝,贪恋那份温婉柔情就是他人生最大的错,既然已如烟华一梦,不若无羁无绊孑孑来去。
亲情?爱情?人情?生死之间看来竟如此单薄可笑!
他不需要任何一丝的同情怜悯,他是帝王后裔,从生到死只能选择傲然面对不容亵渎。
银网骤然猛收。
胡蝶强忍泪水,提起手畔的婉月,再不看身侧那双满是忧痛的眸,剑光潋滟如银蝶般投向风雷万钧的巨网。
阿牛心头沉痛,却依然自血泊中慢慢站起,金线翻卷欲跟上前,却被红光一闪拦住去路。
薛醉幽幽冷笑:“她去得,你却去不得。”一挥手,紫衣人已半成合围之势:“我哥哥生前最喜欢这个女人,就让她去陪葬吧,也算是聊尽兄弟之谊。”
那一边,铮铮数响,胡蝶身形如电已飞入刀剑光影之间。
擦肩的一瞬,薛醇凄寒的眼眸中似有微光一漾。
“把兵符给他们。”她低声道。
“不!”断然的回绝声中却隐隐着一丝微颤。
“你……”不及再说,汹涌的刀光剑影再次重重压下截断了她的语声。
不同的剑,相同的人,虽已是覆地翻天的别情,却依然心头一点的灵犀相通。
双剑合壁,依稀是当年的神仙眷侣。
婉月,轻盈灵动;青剑,霸气凌厉。
几个回合已渐扭转颓势。
阿牛怅望着寒光中的一对璧影:相契相辅相依相恋,若非心心相印哪来如此行云流水般的轻畅契合?
苦苦一笑,原来,自己始终都是个局外人,那迟到的一步,今生今世一如千山万水般永不能超越。
薛醉饶有兴致地负手旁观,忽然似是自语地低声道:“你猜谁会赢?”
阿牛冷冷地道:“你以为会是你么?”
妖惑的轻笑响起,凤眸中红光盛炽,已尽是得色。
腹中骤然袭来的一阵绞痛令胡蝶眼前一黑。
婉月被呛然震飞脱手。
“蝶儿!”
“小蝶!”
两声惊呼。
薛醇已不顾一切地飞身接住坠落的纤弱身形。
飞旋地以身躯为她挡住所有的攻势。
一时间,刀光肆虐、剑影残戾、血光飞溅、筋骨迸裂。
脚尖着地,拼尽最后的一口气奋力抱她跃离险境。
扑跌在地,却稳稳地护住怀中的人。
一挥手,薛醉已带着大风堂和身而上——血泊中的人已不再是他的任何顾忌。
遍体鳞伤,却温柔地检视着回护在胸前的人儿。
血如注,从每一个伤口中涌出,瞬间浸透了胡蝶的衣衫。
“薛醇……”凝噎痛绝,他的体温随着涔涔的鲜血渗入她残碎的心。
艰难地抬起手,为她抹掉滂沱的泪水:“活下去……”鲜血自口中汩汩而出,淹没了后面的话。
蝶儿,替我活下去,替我幸福。
蝶儿,忘记过去的种种,忘记我。
蝶儿,不要哭,真的好想再看一眼你柔婉从容的笑。
生死执著的这一切,在最后的时刻反而释怀坦然,不能言表的柔情尽在寒意消散温柔涌动的眸中。
不求哀思、不求眷恋、不求悲鸣……
却原来情深浓处,放手也并不艰难。
缓缓移动视线看向不远处那个萧瑟的身影,渐渐黯淡的双眸闪过各种复杂的光芒。
遥遥相惜的通透:却原来,他能放心托付挚爱的,也只有这个生为夙敌的男人。
你赢了,替我好好照顾蝶儿:她梦魇的时候要温存安抚,她生病的时候要悉心关切,她的倔强你要纵容宠溺,她的脆弱你要小心呵护,不喜欢甜腻的糕点,不喜欢艳丽的衣饰,不喜欢嘈杂的场面……
千言万语,无限叮嘱,却终于,只是缓缓阂上双眸。
真情殒去留不住,且付后人代相惜。
自双目中缓缓淌落的不是泪水,而是鲜血。
一声轻响,黝黑的虎符自满是创伤的手中滑落,跌入血泊之中。
人生如梦,富贵如烟,来也匆匆,去也空空。
阿牛静静地看着她怀抱中的那具满是殷红的身躯。
耳畔的刀兵交错声恍若隔世。
痛,如磐石般重重碾压在心头。
薛醇,为什么,始终总是比你晚一步?
为什么,最后的胜者永远是你?
你用死亡深深地锲入她的心底,令我今生再也无从撼动。
而我,却必须在她对你的幽幽哀思中默默隐忍,一生隐忍。
胡蝶木然跪坐着。
怀中血肉模糊的身躯已渐渐变冷。
“蝶儿,你是我的女人,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休想逃离我的怀。”
“蝶儿,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要今夜所有的人见证,我爱你。”
“蝶儿,我要把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给你,因为,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我的妻。”
可是,为什么?你却用你的血、你的命把我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薛醇,你好狠,你好毒,用你的解脱来换取我一生的愧疚,用你的深爱来惩罚我一生的痛苦。
金声交错之音已平息。
血流成河。
猛虎不敌群狼,四个武艺高强的影卫终于倒在大风堂杀手的血河中。
而大风堂所剩亦只寥寥数人。
薛醉抬袖抹去溅落到脸上的不知道是谁的血珠。
缓缓地走到胡蝶身侧,蔷薇枪在地上拖曳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踏在薛醇的血泊上,俯身捡起跌落的虎符,嗜血的双瞳中尽是无限痴迷。
“你以为你会是最终的赢家么?”依然木木地拢着怀中的尸首,胡蝶却忽然静静地道。
妖娆地粲然一笑:“难道不是么?”
她麻木地一笑:“没有人是赢家,所有的人,都输了。”沙哑的嗓音中满是痛绝人寰的滞涩。
“小蝶……”阿牛伸手欲给她抚慰,却在将将触及她肩头时凝止——这样的时刻,我还有权利、有资格再次碰触你的身体吗?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薛醉忽然仰天大笑着转身走开,未几步却霍然回首冷笑道:“你们是在等她么?”
夕阳如画处,一个身着华贵紫袍的女子袅袅行来。
玉指轻扣,手中牵着一根细细的铁丝。
在地上拖曳的铁丝那一头箍在一个容貌素淡的女子颈间。
不,应该说是深深嵌入到那具苍白尸体的脖颈的皮肉中。
所有被勒死的人应该都是面目痛苦扭曲,可是这个女人却不同,平凡的容颜上竟勾着一缕奇异的微笑。
“柳宜仙。”阿牛缓缓转过身声音平稳地道。
娇妖地抬了抬手中的铁线:“我知道,你一直在等她的消息,所以特地帮你带来了。”微微沙哑的磁性嗓音依旧带着致命的迷人魅力。
阿牛只是漠然地瞥了一眼被她拖在地上的尸身,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那女尸一般奇异的微笑——一种线人间对于生死的遥遥相契:生而未必欢,死而未必苦。
“怎么,看见你的同伴以身殉职一点表示也没有?”柳宜仙的唇角挂着慵懒的讥诮:“她可是心心念念地盼着送消息给你呢。”
只是平静的淡漠,阿牛的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胡良睿呢?”
轻瞟了一眼他满身的血迹,柳宜仙淡淡地冷笑道:“自顾尚且不暇,你还有心思惦念着他?”
他抿唇不语。
她挥了挥手,两个紫衣人飞身而起,片刻回转,丢下一个苍老颓靡的身躯。
胡良睿。
“爹?”胡蝶空洞的眸子终于有了焦点。
“爹!”哭叫一声,放开手中的尸身飞扑过去。
“不用叫了,”柳宜仙妖惑的眸中带着无边的恨意:“他的药瘾犯了,听不见你的声音。”
“你给他吃了什么?”胡蝶嗓音嘶哑歇斯底里地狂吼道:“你给他吃了什么!”再也不是昔日淡定从容的温婉女子。
“不过是樱粟的籽而已。”若无其事地掠了掠鬓边的散发,嫌恶地盯着她怀里蜷缩颤抖的老人:“他如果乖乖地说出兵符的下落,我也不舍得用那么贵重的东西,只是现在他每天要吃五次,我实在是喂不起了,就把他还给你们吧。”
说着放肆地大笑着扬起薛醉递过的兵符,高声道:“老家伙,你看清楚,这就是你熬了那么多年不肯说的东西,你的乖女儿和女婿亲自送到了我的手上。”
阿牛黯然地看了一眼抱着父亲抽噎的背影:自从薛醇死后,她就再也没有看向自己一眼。
小蝶,我们的情分已经走到尽头了么?
强压下心头的凄凉,不动声色地护到他们父女两个身前。
看着柳宜仙跋扈张狂的笑靥,平静地道:“那兵符是假的。”
笑声戛然而止,她的眸戾气闪动:“事到如今还要骗我?打算力挽狂澜么?就凭你?”
阿牛的脸上安稳得没有丝毫波澜,只是和缓地道:“真正的兵符已经交给银九绕道走水路回了京师,而我和小蝶,拿着当年懿歆太妃仿制的兵符引开你们的注意。”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