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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血蝶吟-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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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了指对面,胡蝶道:“你睡那头。”
他没动,她抬首对上他复杂的眼神。
“我……”阿牛顿了顿,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我脚臭。”
终于没忍住,胡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抿紧了嘴唇,依然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微微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道:“那就跟我睡一头吧。”
这次阿牛没说什么,而是开始解外衣。
胡蝶的脸一热,忙转身向里睡进去。
听着他脱了外衣,吹熄了灯,又钻进身边的被窝,她的心竟然扑通扑通越跳越快。
所幸床很宽大,阿牛贴着床沿,胡蝶贴着墙,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足够再睡下一个人的。
不知惴惴地过了多久,阿牛那边终于发出均匀的鼾声,她紧绷的身子才渐渐松弛下来。
等心情平静下来,不由暗骂自己:明明是一片好心,怎么却弄得好似要勾引人家一般。
继而又为自己开脱:虽是江湖儿女,但是除了薛醇,她从未和别的男人如此接近过。
而阿牛身上有一种出奇的令人信任的力量,和他在一起胡蝶不由自主地放下所有的防备和负担。
也许,是因为像阿牛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对她构成威胁,所以她才会有安心的感觉吧。
胡蝶的睡眠本就轻浅,而阿牛的鼾声就在耳边起伏,于是,这一夜几乎辗转无眠,直到天光放亮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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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同榻而眠以后,阿牛的生活发生了很大改变。
胡蝶在第二天早晨给了他五十两银子,说是作为住在这里的房钱,阿牛没有推拒,当天也没去砍柴,而是不知从哪里背回几筐碎石板。
于是在接下去的几天里,他每天从这些碎石板里挑选、打磨、拼凑,把整个小屋的地上都铺满了。虽然石板的颜色、形状各异,但是每一块都被阿牛打磨得光滑平整,所以整个屋子的地上虽然颜色班驳,却也平整干净,远胜于之前的总是尘土飞扬的土地。
而胡蝶,也会在他专心忙碌的时候下山买菜、做饭给他吃。
屋里的地铺完,阿牛又买了些瓦片,把屋顶修缮一新。
再后来,胡蝶干脆叫他把院子里的草棚也拆了,打算重新盖间象模象样的厨房。
又是一个多月的时间,阿牛每天砌砖盖房,胡蝶除了买菜做饭,闲下来也帮着搭把手。
也许是因为白日劳累,也许是时间久了慢慢适应了,胡蝶竟也渐渐能在阿牛的鼾声中入眠了。
而阿牛在胡蝶的面前也不似以前那么拘谨了,两个人一起干活的时候,竟也是常常有说有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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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一切全都忙完,除夕也近在眉睫。
这天早晨,因为家里的活告一段落,阿牛便将下山买菜的事又揽过去做。
胡蝶静静地坐在院子里,凝望周围陌生又熟悉的一切,心头莫名涌起一种亲切的感觉——家的感觉?!
她被自己的醒悟吓了一跳。
回想起和阿牛相处的这一段的点点滴滴,虽然平静,虽然平淡,可是却是无比的安稳,那种毫无芥蒂、了无负担的轻松和淡淡的愉悦,虽不是刻骨铭心的震撼,却让她有一种相濡以沫的安然。
没有血腥残忍的撕杀,只有云淡风轻的宁静。
没有惊心动魄的谋划,只有温润舒缓的泰然。
没有情思百转的纠结,只有清澈见底的坦诚。
这是不是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的生活?
她不能回答。
也许,只是她心底的骄傲不愿意承认她会对平庸如草芥的阿牛有一点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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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之前鹅毛大雪连下了三天,山路被封死了。
好在提前备了许多年货,胡蝶和阿牛的这个年,也是过得颇为丰腴的。
年夜饭上甚至还有酒——两大坛烧刀子。
空山寂静,阿牛的兴致却似乎很高,为自己满满地倒了一碗酒,看着胡蝶笑道:“这是第一次有人陪我过年。”
她的心微微一酸:“以前都是你一个人过的吗?”
阿牛笑了笑:“也不是,小的时候也是和爹娘一起过年的,他们死得早,那时候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将自己的粗瓷碗推到阿牛面前:“我陪你喝一杯。”
他的眼里闪过惊喜的亮光,忙抱起坛子,却只倒了小半碗酒。
胡蝶睨着他似笑非笑地道:“你是舍不得酒,还是看不起我?”
阿牛局促地一笑:“这酒烈得很,我怕……”
看见她似嗔非嗔地撅起嘴,忙收了声音,把酒碗加满。
胡蝶端起碗,眸子里泛起亮光,婉然道:“这第一碗,敬你的相救之恩。”
言罢,也不待他回话,仰头一饮而尽。
阿牛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满饮一碗后亮了亮碗底,嘴边的话硬是咽了下去,只默默饮尽自己碗中的酒。
胡蝶虽然自负善饮,但是却从没喝过烧刀子这样的劣酒,越劣的酒越烈,一碗下去被辣得一边咳嗽一边掉眼泪。
阿牛手忙脚乱地丢下酒碗要来拍她后背,却被她挡了回去,身形顿了顿,道:“还是别喝了,我帮你去倒碗热水吧。”
举抬袖拭去腮边的泪水:“不要,我要喝酒。”说着把酒碗推到他面前。
沉吟了一下,终于还是坐回桌边,夹了一筷子菜给她,道:“那你先吃口菜,我给你倒酒。”
红烧鲫鱼、清蒸腊鸡、边笋烩肉丝、清炒如意菜、石耳老鸭汤。
鱼是阿牛砸开冰面下河捞的,笋是山下竹林挖的,如意菜是自家黄豆发的,石耳是阿牛摘来晒干的存货……
这是胡蝶这辈子吃过的最简陋的年夜饭,却是最安稳塌实的。
几碗酒下肚,阿牛的眸子似乎更亮了,胡蝶禁不住酒意上扬,双颊已飞起红霞,借着微醺难得地笑靥如花。
阿牛渐渐停了说笑,凝视着胡蝶的双眸毫不掩饰地溢满深情。
她在醉意中看见阿牛痴迷的眼神,不禁笑得更加甜美。
醉之于每个人全然不同:有的人喝醉了喜欢睡、有的人喝醉了喜欢闹、有的人喝醉了喜欢哭,也有人喝醉了喜欢笑……
胡蝶就是那种越喝心情就越好的人,她的酒量向来不错,和薛醇仗剑天涯的时候,也常常把酒当歌。
阿牛忽然站起身道:“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胡蝶于醺然中讶异地抬眸。
他已牵起她的手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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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雪夜,新月如钩,格外清冷。
吸进一口寒气后,胡蝶稍稍有些清醒过来。
阿牛跑进厨房,片刻又回转出来,在地上放了一样东西,手里的火褶子微光一闪,便飞也似的跑回胡蝶身畔。
刚要开口询问,倏然一树金花拔地而起,在静谧的夜里噼啪爆响,绚烂夺目的金华盛灼,于暮色中分外耀眼。
一瞬间的震撼,却让胡蝶忆起去年除夕秦淮河畔漫天璀璨的烟花。
彼时,秦淮河上丝竹延绵,华丽而巨大的花船上,一个俏丽的身影刚刚走上船头,立时便被四周升起的绚丽烟花照亮。
刹那间,金红迸舞、银龙腾跃、火树飞花、姹紫嫣然……秦淮河以花船为中心笼罩在一片如梦如幻的妖娆中……
那是薛醇给她的惊喜——他从来只给最好的最华丽的最能动人心魄的。
焰火照亮了明媚的笑靥、照亮了如水的柔情,也照亮了一对相拥的璧人。
路人纷纷驻足仰叹。
“蝶儿,我要今夜所有的人见证,我爱你。”缤纷的烟花中,薛醇拥紧了怀中的佳人在她耳畔呢喃。
鬓边仿佛还萦绕着温润的呼吸,唇畔仿佛还残留着撩人的炽热,可是那人却已杳无音信……
阿牛见胡蝶起先樱唇微启明眸溢彩,只是转瞬间便如遭重击,生生退了几步,撞开了身后的房门。
双眸从黯淡到雾气蒸腾,泪水终于涔涔而下。
他立时慌了手脚,忙乱地要替她擦干眼泪,道:“怎么了?吓到了吗?我……我以为你会喜欢……对不起……”
胡蝶推开他的手,却发现他手背上一大块炙伤的痕迹。
见她盯着自己的手,赶快藏到背后,如孩子做错了事情一般涨红了脸。
胡蝶心中一阵酸涩,轻声道:“怎么伤的?”
“没,没……”阿牛将门在身后关好,勉强笑着说。
轻叹一声,她回到桌前坐下:“你不愿意说就不说。”
拿起酒坛倒满一碗酒一饮而尽,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阿牛。
他踌躇着挪向桌子,却在看见她准备端起第二碗酒的时候慌忙飞身过去按住了酒碗:“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胡蝶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对于阿牛,她始终是有把握的。
阿牛眼中带着一丝无奈道:“杜老伯会做焰火,我想跟他学学,好给你个惊喜……都怪我太笨了,第一次试的时候就……”
轻轻坐到他身边,捧起炙伤的手,怔怔地看着,看着,泪水滴到手背上,一滴、两滴……
阿牛再次慌乱起来,伸手想帮她擦泪,又怕她再推开,于是手便僵在半空中。
抬袖抹去泪水,胡蝶勉强笑道:“我很喜欢,谢谢你。”
然而声音终归是有些黯哑。
怅然垂下手,阿牛低着头不做声,空气变得出奇的凝滞,恍惚能听得见心跳声。
仿佛已是午夜了,隐隐传来山下的爆竹声。
胡蝶终是不忍心,强笑着端起酒碗道:“阿牛,我敬你。”
……
这一喝不知又喝了多少,之前的酒被冷风一激,又被屋里的炭火一熏,加上之后的一阵疾饮,胡蝶是真的醉了。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恍惚间都是俏语娇言。
眼前一忽儿是薛醇,一忽儿是阿牛。
直到有一双结实的臂膀紧紧地将她搂住,胡蝶才偎在那滚烫而坚实的胸膛上甜甜睡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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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而陌生的温暖。
胡蝶仍徘徊在迷离中,没有睁眼,只是习惯地伸出纤手轻抚着结实的胸肌轮廓。
倏然,她绷紧了身子——意识重新回到脑海中。
玉掌悄然抵上那人的膻中穴,身子已从那双臂膀中滑出,眸子却正对上阿牛清澈的目光。
心里微松了口气,但是随即又怒视着身边的人:他精赤着上身,只穿了条中裤,紧实的肌肉勾勒出完美的线条,而自己也只穿了轻薄的中裤,身上只着一件抹胸,如此的两人相拥而眠自是难免令人想起春宵旖旎……
“你!”胡蝶气结。
“我……”阿牛无措地道:“我没有……昨晚你喝醉了……”
用力甩了甩头,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昨晚最后那一段的光景。
深吸一口气,她将抵在阿牛胸前的手掌移开,冷冷地道:“然后呢?”
阿牛红着脸低声道:“我想扶你上床歇着,可是你说热,然后……然后就开始脱衣服,我不让你脱,你就脱我的衣服……裤子……”
他声音越来越低,脸越来越红。
胡蝶却越听心越凉,因为她恍惚想起昨夜似是梦回去年的秦淮河畔,一场华美的焰火之后,她和薛醇……
身子在微微发抖,她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咬了咬唇,迟疑地问道:“那……我们俩有没有……”声音竟是在发抖的。
“没有。”阿牛难得地打断她的话,声音平稳但坚决。
怯怯地抬起眼眸,正迎上阿牛坦诚的眼神。
心弦一颤,“对不起……”胡蝶轻声说。
他坐起身来,把被子裹到胡蝶的身上,疼惜地道:“别着凉了。”
阿牛的被子,满满的一种奇异的阳刚气息扑面而来,陌生,又似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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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考虑到原第四章情丝绾篇幅过长,不甚协调,特将其拆分为两个章节,请各位亲们见谅





第五章  情丝绾

自从那个暧昧的夜晚之后,胡蝶与阿牛就陷入了一种莫名尴尬的气氛中。
整整一个新年,两人除了必要的话,就没有再多说半句,往日的欢声笑语被尴尬的沉默所取代。
除了晚上仍旧同塌而卧,竟然连独处的时间都很有默契地尽量避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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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新年的最后一天,阿牛一大早就下山了,一直到很晚还没回来。
胡蝶怔怔地对着灶台上包好的元宵发呆:整整半个月,她始终是心乱如麻。
自从那一晚后,她发现自己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阿牛。
事后她仔细检查过自己的身子,确实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样子,然而明确这一点后,她被自己的失望和失落吓到了。
薛醇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个。
江湖儿女,并未想过要从一而终或者守身如玉之类的。
但不过,行走江湖总也难免与那些俊杰侠少不期而遇,以胡蝶的优雅睿智,成为灼热追逐的目标也理所当然。
而她却从未允许薛醇以外的男子接近过自己——不是刻意而为,只是始终不愿靠近而已。
可是。
可是那一夜,从来优雅自制的她,竟然在阿牛面前卸下所有防备,甚至在薛醇面前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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