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经济适用男-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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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看了过去。虽是天冷,做生意的百姓们仍是卖力吆喝着,多是认出了陈演,纷纷请安问好,却再没有人敢把眼光儿直直落到齐粟娘身上。两人走走停停,不觉出了巷口,便到了漕河码头边上。
齐粟娘正看着远处清口高岗,一阵河风吹过,打了个寒战。陈演连忙把她抱进怀中,轻声责道:“临出门让你再披件斗篷,你嫌麻烦,我好说歹说,才戴上围纱。南边儿湿冷,比北方干冻更让人难挨。”说话间,倾斜了油伞,将夹着冷雨的河风挡去了几许,也挡住了两人相拥的身影。
齐粟娘咬唇一笑,悄声道:“有人呢。”淮安漕运衙门正月初一的验粮日快到了,河中大大小小的舟船不计其数,每座船头皆有人焚香,向高岗上遥遥叩拜。
陈演笑道:“有伞挡着呢。”用食指撩开围纱,稍稍低头,在齐粟娘颈边深吸一口气,“这荷香味……”
齐粟娘轻轻笑着,陈演柔声道:“今日天冷,我们回去罢,下回再去逛天妃祠堂。”说罢,牵着齐粟娘便要回身,齐粟娘抬头看了看祠堂,“那便是天妃宫?”陈演道:“正是,天妃门前三道闸,指的就是这座天妃宫,正名儿叫惠济祠,供的是海神娘娘妈祖,又唤奶奶庙。”
陈演指着岗下的高闸和高坝道:“那是天妃宫前第一闸---惠济闸,其后还有福兴闸、通济闸。那座高坝便是我来此处后新建的御坝。”又指着那些焚香叩拜之人道:“南来漕船为了能安安生生过了三道闸、一道坝,唯有求海神娘娘保佑,仍是免不了破船死人,漕司和漕帮日日为着这些事儿争吵。”
齐粟娘看着那头一道木闸高约十丈,巨木耸然,急流险浪扑打其上,其上扣以铁碗以粗缆连至河岸,十牛系颈,蹒跚而进,果然是个险地。
两人慢慢向回走着,齐粟娘游兴未退,拖着陈演拐入另一条巷子,寻了一处干净食肆用饭。陈演只得收了伞,进大堂寻了桌子坐下,点了清蒸蟹粉狮子头、平桥豆腐、青菜炒香菇,抿着金华酒,窃窃私语。
陈演悄声道:“闸口上时时死人,朝廷自不会有一分抚恤银子,全是漕帮自个儿偿付,已是个大项,漕司却看着过闸口的漕船交上“家里的”坐地例钱不少,生生要分了一多半去,哪里还有和气?隔三岔五便要吵上一回。”
齐粟娘在罗世清船上便已知晓“家里的”不过就是地头蛇的意思,指就是漕河沿岸九大帮下一百三十八小帮,凡过一处便给过路钱,保你平平安安过境。她轻轻一哼,瞟了陈演一眼,“为了讨好你这“家里的”县老爷,自然要弄些花巧。”
陈演微微一笑,从桌下握住齐粟娘的手,柔声道:“汪县丞与漕司知事全大人交好,云典史与清河坛主连震云交好,我两边不能偏倚。稍不留意,就要让他们当了枪使。”又笑道:“许老爷子把汪县丞夫人叫回娘家骂了一顿,这一阵儿汪县丞和全知事倒是消停点儿了。”
齐粟娘“卟哧”一声,不自禁笑颜逐开,抬手给他斟了一杯酒,歪头道:“陈大哥,这般的艳事儿,这四年可有多少?”
陈演笑而不答,只是给齐粟妇挟菜,齐粟娘却放下筷子,暗暗伸手扯他衣袖,看着他娇笑,陈演受逼不过,笑道:“我今年方升的知县,哪里会有多少?”
齐粟娘咬唇看他,轻哼一声,把给他倒满的酒杯取了回来,自个儿一口喝了。陈演哭笑不得,摇头道:“粟娘,粟娘,便不是我心中有你,这些事儿我哪里又敢接的?多是藏奸含机,能有几分真心?”
齐粟娘听得那“有真心”几字,只觉陈演或许未忌这“纳妾”之意,心中一沉,面上的笑意渐渐敛了,却不欲叫陈演察觉,仍是笑着替他斟酒夹菜。
陈演瞅着她看了半晌,笑叹道:“你且别藏着,你若是心里有气,总是要找我发的,赶紧分说清楚,也叫我生受的明白。”
齐粟娘默默无语,她喝了几杯酒,虽未上头,却有些纵意,听得陈演如此说话,想着两人万般的恩爱,方要将心中难言之事说出,却听得外头一声巨响,听方向却是从闸口处传来。
陈演顿时站起,还未说话,齐粟娘便道:“快去,小心些,我自回家中。”陈演点了点头,抢步出店,冒雨而去。
空中浓云翻滚,细雨随着寒风,一时急,一时缓,齐粟娘会了帐,打着碧绿油伞,向草堂而去。到得后院门下,收起伞来,抬头见得天色将暗未暗,一串冰冷的雨滴从门檐掉落,终是渗过围纱落在齐粟娘脸上,却再无一点冷意了。
齐粟娘回到房中,先洗了澡,又烧了大锅滚水,等陈演回来洗澡御寒。待得掌灯时分,内室里炭火烧得通红,她慢慢把头发烘得半干。
初更鼓已响起,内室里热烘烘的,齐粟娘想着陈演快要回来,脱去了厚重的皮比甲,换了绮艳贴身的元红暗莲纹绸衣裙。她坐到妆镜前,伸手在妆盒取了如意头金钗,挽了长发。她正要起身,突又一顿,想起陈演爱闻那香味儿,取了缕银粉盒中荷香粉饼,扑上少许,侧头嗅了嗅衣上残荷香味,轻轻一笑,再扑了一些。
外头的风雨声仍遇没有停歇。齐粟娘拥被倚坐在床头,翻着陈演特意为她习画所作的山水画册,突听得中门外梆声一阵乱响,听得王捕头大叫道:“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县大老爷在闸口上出事了!”
齐粟娘大吃一惊,顾不得披衣,从床上跳起,冲出内室,冒雨跑到中门,厉声道:“大人怎么了?”
王捕头一头大汗,面上抽搐,结巴道:“今儿浪大,漕帮牵船过御坝时没收住,连翻了两支,眼看着带下去几十来个。县大老爷急了,亲自上御坝指挥,平安过了一艘,没料到后头那支船又翻了,把大老爷也带下去,压到闸门下了!”
正文 第四章 清河县的连震云(二)
齐粟娘听得恶耗,心中一凉,一把提起绸裙,拨脚向外狂奔。王捕头被她这副模样吓得不轻,却不敢多说,急急追在她身后,一齐向闸口而去。
此时已是深夜,小雨下个不停,但沿河码头和闸口火把处处,人声鼎沸,清河县百姓听得消息,都赶了过来,个个惊惶。
齐粟娘一把推开挡在路上的人,拼命向人最多的地方挤去,王捕头在后头急叫:“走开,走开,给县台夫人让道!”声音虽大,却淹没在喧哗的人声中。
齐粟娘踉跄着挤到闸口栅栏前时,已是衣乱发散,闸口栅栏前有漕帮帮众看守,挡住拥挤的人群,见不着一个县衙之人。齐粟娘急着要进去,那些帮众既不认得她,哪里肯让,王捕头早不知道被人群挤去了哪里。
齐粟娘急得脑中发涨,猛然见得栅栏内有一黑脸壮汉急急走过,借着火光一看,顿时大叫道:“李四!李四!”
那李四勤原没听着,倒是身后跟着的亲信帮众中,有人叫了一声,“二当家!外头有个婆娘似是在呼你,是不是你的姘头找来了?”
李四勤不耐烦道:“谁管她,赶紧去闸间里看看,想个法子把闸门收起来,放船进去,县大老爷还在下面呢!”说话间便从门前走远,齐粟娘大急,叫道:“李四!李四!是我!我是齐大虫!”
李四勤这回却是听实了,顿时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大步奔了过去,身后的亲信帮众却在叫:“二当家,她哄你呢!齐大虫那臭婆娘长得哪有她标致?!”
李四勤急急命人打开栅栏,放了齐粟娘进来,怒道:“你一个婆娘,到这地上来做什么?还不回去等着?”又骂道:“你穿的什么衣裳?不知道什么时节么?”
齐粟娘理都不理他,径向闸门上奔去,沿途见得漕帮帮众一片忙乱,躺在屋檐下等待救治的人,竟不下七八十人,个个受伤不轻。齐粟娘心中狂跳,拼尽全身力气飞奔,身后李四勤又气又怒,追在身后,想去抓她却又记起她已嫁人,犹豫中,齐粟娘已是到了闸上。
齐粟娘一眼看到云典史那胖子,顿时扑了过去,一把扯住道:“云典史,他在哪里?”
云典史吓了一跳,连忙转身,便要施礼,齐粟娘急道:“别管这些,陈演在哪里?速带我去。”她心中一急,便连名带姓地叫了出了。
云典史犹豫道:“夫人,此仍险地,夫人还是在外等待——”说话间李四勤已是赶了上来,气骂道:“你他妈晕了头,你去了有甚用?只会添乱!”
云典史听得惊慌,怒叱道:“大胆!李四勤!还不住嘴!”齐粟娘哪有心理会这些,待要催逼云典史,忽听得不远处一阵乱叫:“不好了,闸门又下去了,县大老爷和钱巡检——”
三人俱是大惊,一起奔了过去,只见得汪县丞、林主薄都围着一处涵洞转圈子,急得唉声叹气,汪县丞一跺足,转身正在洞旁结绳的颀长男子叫道:“连大当家的,再是找不着人下去,县大老爷出了事,大家都没得好果子吃!”
齐粟娘一把推开汪县丞,扑到涵洞前一看,只见那涵洞不过两尺宽,极是狭窄,直透闸底,足有四五十丈深。闸底一处大闸轮上隐约缩着有十几人影,四面全是滔滔河水。
齐粟娘见得还有救,先松了口气,抬头看向慢慢下压的闸门,心中一沉。前后两闸,一开一闭,一闸不关,另一闸便不能开,无法放船进去救人。但闸门一关,便会带动涵洞下的闸轮入水,船还没去,闸轮上的人就保不住了。
齐粟娘伏倒在涵洞口,细看闸关结构,发现涵洞底离那闸轮倘有一段距离,必要下一个人去带绳游到轮上方行。她此时已觉闸口和坝上的建构大有可改之处,但这个结骨眼上,哪里还管这些。
齐粟娘跳起转身,对着面有惊色的汪县丞道:“可有习得水性的瘦小水手?”
汪县丞回过神来,见她衣裳绮艳单薄,又被雨水打湿紧贴身躯,不敢正眼看她,侧身连连摇头。旁边一人上前施礼道:‘夫人,原是有几人合适,只是方才被船带住,受了重伤,使不上。”
齐粟娘转眼看去,见得此人不过二三十许,身形长颀,眉目平顺,状若常人,但双目之间生就玉柱挺梁,鹰钩尖鼻,直透眉心,生生逼出一番威风煞气,知晓不是常人,虽是心急,仍是回了半礼,道:“可是清河连大当家?”
连震云一面不着痕迹打量眼前衣乱发散的放肆妇人;一面恭声道:“正是草民,夫人勿要着急,草民已命人去闸间机关处,设法将闸门关住,不让洞下闸轮入水。”
齐粟娘苦笑道:“十余人压在闸轮上,怕是难以关住,只是多延些时辰罢了。洞口狭小,若是没有能下去的瘦小水手……”思索一会,道:“大当家取粗绳来,妾身下去。”
“不可!”汪县丞、云典史、林主薄顿时大惊,同声叫道。李四勤待要骂,却被连震云狠狠瞪了一眼,只得住口。连震云劝道:“夫人还请三思,洞深四十余丈,中间空处河风大作,其下河水湍急,凶险异常。”
齐粟娘摇头道:“下面怕是撑不了多久,仓促间无法可想,只有我去。”顿了顿,向汪县丞道:“妾身生于永定河边,水性不弱,原是贫贱出身,非是闺中弱质,汪大人还请放心。”说罢,四面一扫,见得连震云身旁粗木桩上,早已拴好了放人下去的几股粗油绳,急步走了过去。
汪县丞、云典史、林主薄见得这般情形,俱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连震云见那妇人旁若无人取下欲坠的如意头金钗,放入怀中,随意扯了几缕草绳线,将乱发束成一股,显是心意已决,知道不能再劝,虽觉这妇人行止放浪,不似个守妇德的良家女子,倒也佩服她的胆量。
齐粟娘收拾好后,打量脚下的五股绳圈,齐粟娘捆了两股在腰上,便不知从何处再捆扎,知晓这是漕上水手的惯技,抬头向李四勤看去。
李四勤方要上前,连震云见这妇人仅着贴身绸衣裙,曲线玲珑,哪里敢让李四勤再与她有所纠缠,未等李四勤迈步,便对他道:“二弟,去取一支长明火把来。”李四勤一愣,看了齐粟娘一眼,犹豫着去了。
云典史松了口气,向连震云打了个眼色。连震云心下暗叹一声,上前施礼道“夫人,得罪了。”隔着三步远,伸手把妇人腰上捆得不得其法的两股绳子解开,重新捆上一股,再将其余四股沿着齐粟娘的后背、前胸结到腰上,既要结实,又不能妨碍她手脚活动。
连震云身躯高大,牢牢笼定齐粟娘,不欲叫身后众人看见他与县台夫人亲昵之状。他偏着头,不看这妇人,手上的绳结打惯了,也不需看。只隐约知道这妇人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去看他手上的活计。
连震云的手指贴着眼前妇人的绸衣滑过,只觉衣下的肌肤柔软至极。他听到这妇人卟嗵卟嗵的心跳声,却不知怎的,分明知晓她半点不因与陌生男子肌肤相亲而慌乱,竟是比私窠子的姐儿还大胆放荡一般。连震云心中惊异,想着她贤德的名声和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