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爱娃娃-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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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陈县令好灵通的消息。”
应该说他毫无上进心吧!堂堂傅王府的贝勒爷,不想谋得更高的官位,只想成为一位平凡无奇的写书人,说出去铁定会成为笑话。
“关于炎贝勒的传闻可多了。”陈进摸着两撇胡子呵呵笑着,“炎贝勒和皇上的爱子大阿哥宣伦是同窗,连教席的朱师傅也赞你谦冲自牧、思绪灵敏,而且摇笔即来、片笺片玉,乃我大清难得一见的才子。”
都已是四年前的事了,看来谣言并不会止于智者,而是愈传愈广。
“陈县令过奖了。论才华,傅炎怎么比得过大阿哥宣伦的才华洋溢呢?”傅炎皮笑肉不笑的回应,官字两个口,和做官的人打交道更是累人呀!
“炎贝勒真是谦虚呀!能够结识炎贝勒真是下官三生有幸,为表诚意,下官再干一杯。”陈进果其又干了一大杯,豪气干云的大笑着。
傅炎这下子真的笑不出来了。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巴着他“傅王府炎贝勒”的名位不放,贪图升官的那张谄媚嘴脸。
难怪朱师傅曾告诉他,他的个性太直,学不来迎合之道,锋芒太露则易招嫉,不适合为官。
是的,他从来也不曾想往官场发展,他想走遍五湖四海,尝尽人间冷暖,将感动的人、事、物化为一本本传记。
当有人看着他的作品,又笑又叫又流泪的,那就是他所得到最丰硕的果实了。
就在傅炎感到无力应对时,大厅外传来了骚动,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发生什么事了?”陈进不高兴的问。
总管奔进来禀报——
“启禀老爷,是那个疯子福伯跑进来闹事了。”
“去去去,把他轰走,没看见本官正在招待炎贝勒吗?”
“是,老爷。”
“唉!这些下人,连个门都看不好,更是欠揍。”陈进连忙又堆起笑睑,忙着斟酒。“炎贝勒,来、来,咱们再喝一杯,下官已经好久没喝得这么畅快了——”
“有妖怪,有妖怪呀!”
陈进的话就这么硬生生的被突如其来的尖锐叫喊给打断了,怔愣间,一名衣衫褴褛的老者已跌跌撞撞的扑了进来,管事和衙差在后头追着。
“来人呀!快把他抓起来。”陈进气急败坏的大喊着。“把他给我拖出去杖责二十大板。”
“救命哪!救命哪!妖怪出现啦——”老者发狂的又喊又叫,四名衙役竟然捉不住他。
“是他。”傅炎一眼认出这名疯了的老者,就是跟在轿子后哼着曲儿的老者。奇怪的是,他目光锐利,看不出有任何疯癫的迹象。
“你们这些饭桶,还不把他拖下去!”陈进气得一张脸涨成猪肝色。
“蔼—火啊!有火——一把火烧死了,她要来复仇了,哈、哈、哈!杀蔼—”
眼见四名衙役就要朝老者扑上,傅炎想也不想的喊了一句——“住手。”
四名衙役立刻退到一旁,陈进惊慌失措地道:“炎贝勒,这人叫福伯,已经疯了十八年啦,你不要理会他,让下官处置吧!”
傅炎淡淡的睨了陈进一眼,陈进立刻识趣的闭上嘴。
傅炎走向仍哼着曲儿,耍赖似的坐在地上的福伯,轻声道:“老先生,你叫福伯是吗?”
说也奇怪,摇头晃脑的福伯一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回过头,笑嘻嘻的道:
“公子,您终于回来啦!那华小姐等你等得都心碎了,您可终于来接她了。”
傅炎抿嘴一笑,福伯的眼神十分坦率且真挚,似乎在向他透露些什么?
“福伯,你说什么,晚辈听不明白哪!”
“那华小姐还在山上痴痴的等着您,公子,您快去见她一面吧!要不……就来不及了……”福伯兀自陷入沉思中。
傅炎听得一头雾水,但他可没忽略陈进那万分紧张的古怪神情。
“晚辈还是不懂您的意思?什么来不及了?”
“火啊!好大的火——”福伯倏地一把抱住傅炎的脚,哭喊着:“凶手、凶手碍…被烧死了,没了,哈、哈、哈……”“放肆,竟敢对贝勒爷无礼,来人哪!把这个疯子给我抓起来,关进牢房里。”陈进逮到机会,立刻下达命令。
“谁准许你这么做了?”
傅炎一记厉眼射来,陈进马上噤若寒蝉。
“是,下官知错,下官……知错。”
“福伯,来,站起来,跪着不方便说话。”
傅炎伸手要去拉福伯,没想到反被福伯双手牢牢的、紧紧的握转—
“不要去啊!千万不要去雪茵山,有妖怪,被火烧死的妖怪,她会……她会……”说着,福伯慢慢阖上双眼,居然睡着了。
傅炎双眸深沉似海,嘴角挑起一抹笑。
“巴图。”
“是。”巴图会意,立刻将福伯打横抱起来。
“把福伯送进我的房间里歇息。”
“炎贝勒——”陈进惊讶得差点跳起来。“你……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疯……呃,福伯。”他机灵的立刻改了口。“陈县令方才说得没错,我这人最爱这世间千奇百怪的事。福怕正好对了我的胃口,我交定了这位忘年之交,想留他在府上叨扰几日,不知陈县令欢迎否?”他不疾不徐的问。
彷若千斤重担压在陈进的肩上。
“欢迎,当然……欢迎。”陈进笑得很苦。
“多谢陈县令‘成全’。”
傅炎话中带刺,刺得陈进浑身发寒。
待巴图抱着福伯离去后,傅炎这才重回席间坐好,自动斟了一杯酒——
“陈县令,在下尚有一件事不明白。”
“炎贝勒请问,下官一定知无不答、言无不荆”陈进又恢复原有的讨好嘴脸。
“是吗?”傅炎的笑带有三分淡淡的嘲讽。“方才我那好友提及的大火、那华、妖怪是怎么一回事?”
“这……”
陈进的脸色倏地变得铁青,说起话支支吾吾的,“这……这是十八年前的事了……当年有一名妖怪化身人形,取名那华,到处魅惑男子,还杀死了幼子,所以村民群情激愤,便放了一把火把那妖女烧死在雪茵山上。”
???
“这位大婶,我要多买一些饽饽。”
“俊公子啊!你买这么多饽饽做什么呀?”
“我要上雪茵山哪——”
傅炎露出儒雅的笑容,风度翩翩的站在大婶面前,没想到他才这么一说,这位大婶就发出见到鬼般的尖叫——
“啊!我不卖了,我不卖给你了。”
大婶推着摊子逃难似的逃走,一下子溜得不见人影,留下笑得脸部僵硬的傅炎站在原地。
“主子啊!你的行情跌停板,在这儿一点也不吃香。”小六子无限同情的说。
想当初他的主子在北京城是多么吃香啊!每天都有许多名媛淑女想见他一面,就连在路上走着,也有大家闺秀故意在他面前绊了一跤,或是掉了手巾什么的,好博取心上人的注意。
没想到在山西县这穷乡僻壤的小镇,堂堂傅王府炎贝勒的魅力竟比不上“那华”两个字?
傅炎看着这愈来愈冷清的市集,说道:“小六子,咱们出来不到半个时辰,吓跑了多少人?”
“这……”小六子开始扳着手指头,“一个卖包子的、二位大婶、三位大叔,吓哭了五个小孩。”他无奈的叹息。
“主子,咱们真的要上雪茵山找那什么妖女那华吗?”
话甫落,傅炎和小六子、巴图同时望向四周,果然,街上仅剩的人们先是一愣,接着便溜之大吉,顿时,市集里徒留他们三人孤单的身影和飘落的树叶。
咻——
唉!好冷清喔!
“咱们……先去茶店坐坐吧!”
第二章
茶店依旧冷清,除了傅炎等三人,就只有店家和店小二了。
“贝勒爷,听说你要上雪茵山是吗?”
店家亲自送上上等的乌龙茶和精致的茶点,而店小二则被这个消息吓得躲在厨房里孵蛋。
“唉!”傅炎笑得有些芜可奈何。“这雪茵山是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吗?否则怎么会让村民如此的害怕?”
“不瞒贝勒爷。”店家有些迟疑的望着四周,咽了一口口水,压低声音道:“当年妖女那华被烧死那一天,从山上传来非常哀凄的歌声,听说当年被迷惑的福伯是外地人,专门伺候那华的,自从那华死后就疯了,脑子也不清楚了。”
“哦!”原来福伯和那华有关连呀!
“从此以后,每年到了九月十二号一定会下大雪,据说是那华的冤魂作祟,有人说她被烧成灰烬了;有人说她躲在深山里,等待复仇的那一天。可是有人不信,偏要上山去找,结果那些人不是断了腿就是哑了,唉……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上雪茵山了。”店家说着说着,摇了摇头。
“我的妈呀!”小六子浑身打了一阵哆嗦。“主子啊!这雪茵山……这么可怕,有妖女的冤魂哩!我看——咱们还是别上去了吧!”
“小六子,别插嘴。”傅炎对此事好奇不已,继续追问道:“茶店在这儿经营多久了?”
“那可久啦!这家茶店打从我爷爷起到我这一代,少说也有六十年了。”
“哦!那店家可曾见过传说中的妖女那华?”
“见过,我年轻时曾经偷偷瞄过一眼。”说到这,店家双眼绽出迷恋的神采,“真美!那华的面貌不是一个美字可以形容的。她的眼睛很漂亮,看着人的时候就像有星星在里头似的;那一头乌溜溜的长发像黑缎似的又柔又亮,皮肤白里透红。听说她很会唱歌,歌声如黄莺出谷般美妙。”
“谁?”
茶店外倏地传来锵铿声,原本聚精会神的众人往外望去,居然是福伯拿着锅碗在地上敲打着,发出扰人的声响。
“你这个疯子!”小六子捂着耳朵大骂,“我家主子昨天好心救了你,你不告而别也就算了,今天居然还来闹事,看我不打死你才怪!”
沉不住气的小六子拔腿追了出去,福伯看了大吼,将手上的束西一扔,竟往茶店里跑,嘴裹不断嚷着:“快逃呀!那华小姐,坏人来啦!坏人来啦……”
傅炎心中一凛,回想起福伯的疯言疯语,总觉得他语带玄机、话中有话。
“什么坏人?你这个疯子,一天到晚胡言胡语的,给我站住!”小六子追得气喘吁吁的,抓起茶店外的扫帚又追了进来。
“救命呀!有坏人呀!”
福怕连忙躲在传炎背后,寻求庇护。
“你不要以为拿我家主子当靠山,我小六子就会饶了你,给我出来。”小六子将扫帚举得高高的,恶形恶状的叫骂着。
“小六子,把扫帚放回去,别欺负老人家。”傅炎感觉到躲在他身后的福伯浑身发抖着。
“贝勒爷,是他——”
“放下。”傅炎一记厉喝,小六子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下扫帚,嘴里还在咕哝着。
傅炎摇头叹气,这才转过身去,安慰道:“福伯,小六子年纪轻不懂事,你老人家——”
他正欲牵起福伯的手,却见福伯深沉的灰瞳中精光一闪,就在那一瞬间,一股内力由福伯的掌心传到他体内,再迅速弹回,说时迟那时快,福伯的身子已飞弹了出去——
“啊!主子,你怎么将那疯子摔出去了?”
傅炎根本来不及弄清楚状况,只能瞪大眼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心。
“哇!摔得好、摔得好。”小六子拍手大叫。
“闭嘴。”
傅炎低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一股内力……这福伯究竟是……
“福伯。”
他走向倒在地上的福伯,没想到福伯却从地上弹跳起来,害怕的大喊:“蔼—坏人来了,坏人来了,不要杀我。”然后转身就跑。
“慢着,别走。”
傅炎决定要查清楚,于是追了出去。
“等等,贝勒爷,别将我们两个丢下啊!”
“够了,你们两个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来。”傅炎回头吩咐着,巴图和小六子只能听话的点点头。
???
这福伯究竟是何许人物?看似疯疯癫癫的举止,却时常语带玄机,甚至有内力?
傅炎自恃自小习武,武功底子好,照理说应该可以很轻易的追上福伯,但是,他一连追了一个时辰,都追到雪茵山了,却仍然碰不到福伯的身子半分!
更教他气恼的是,每当他以为就要抓到福伯的那一瞬间,福伯不是尖声大叫坏人来了,就是笑嘻嘻的跳开,边拍手大叫:“哈、哈,抓不到、抓不到。”
傅炎每每看到落空的手掌—总是感到扼腕不已,现在他十分肯定一件事——福伯并不是疯子,而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而且,是福伯刻意的将他引来山上。
不知不觉中,傅炎已追至深山中,在这秋凉气候,他浑身是汗,定睛一看,四周是一大片竹林,风一吹,便发出咻咻的声响,而福伯早已失去了踪影。
傅炎大骇。
就在此时,后方有轻微的声响,他连忙日过头去,一抹青翠的俪影立时映入他的眼帘。
那是一名如出水芙蓉般的绝尘少女,鸟黑的长发随风扬起,柔软的像发亮的黑缎,美丽的大眼中盛着几许哀愁,波光盈盈,让人看了十分不舍。
好——美,美得教人屏息。
那华。这是傅炎脑海里立刻浮现的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