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媚-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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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他的战场,他有多少天没有带剑了?
他握剑的手是否还稳定如昔?
却听孙美人冷冷地道:“只可怜了你身边的人。”
纷扰杂乱的情景全挤入了我的脑中,他一把推dao了我,我的头磕在冰冷的红木矮塌之上。
那一瞬间,我全忘了装扮的矜持与文静,再加上被酒意一冲,就冷冷地抬头望他。
心中怎会有一丝害怕?
他的手本指住了我,嘴里唤着:“来人,将这个……”可话未出口,他望了一眼我,眼眸升起浓雾,神情也恍忽起来,赶来的下人站在门边,本准备动手了,却得不到下一步的指示,惶然失措左右观望。
那个时候,被满屋的酒气熏染,我竟然还用手指沾了一点腮边的酒液,放在嘴里浅浅品尝,就像多年前鲜血披面,手染血迹之时。
那时情景沥沥在目,让我后悔未及,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小七儿不是告诉过我,既使失忆,我也惯会顺应时势吗?
我只记得他的神情更加恍惚,一摆手道:“退下吧。”
下人们怔了半天,这才悄无声息地退了。
他脚步有些踉跄,又望了我一眼,也不知怎地,眼里露出恼恨之色,一挥袖,便推dao了门边的衣架,架上挂着的锦绡绫罗轻然落地。
再后来,便是他揽了两名美人上塌,我听得清楚,衣帛碎裂的声音如长空箭鸣,哝喃软语,销魂呻吟,起起伏伏,没有人理我,也没有叫我起身。
这情景虽然香艳诱人,可看不见,光听得清,就失了少许香艳的味道,再加上,他们时间持续太长,再香艳的声音,我也有些厌烦了,所以,我就靠着床榻睡着了。
睡得正香,肩上一痛,被人踢了一脚,一睁开眼,我还看清了脚底千层鞋底的木槿花纹,踢我的脚缩了回去,是宁王的。
他脸上还是冷冷的,见了我,道:“你怎的还在这里?”
我心想我不在这里能去哪里?
忙趴在地上请罪,微抬起头,刚想说话,却见他身穿金翠锦罗,半敞着前胸,那暗金之色衬着健壮的麦色肌肤,一片胸膛之上隐有胭脂红印,祼露的肌肤下血管起伏,春意刹时满园。
其实我也见过男子身体的,可这半裸未裸的望在眼里实在最是致命,更何况上面还有胭脂红印……我也会联想的……
我心一跳,忙伏低了头,不敢再望,嘴里喃喃两句,却不知说了什么。
绣有华章的明黄薄底软靴忽在我面前停住了,眼角扫过之处,我看见金翠锦罗衣摆悄然接地,他蹲在了我的面前,带有脂粉香味的手指捏着我的下巴让我抬起头来,他打量我良久,才松开了捏住我下巴的手指,那一瞬间,有些迷惑,有些恍惚,可眼神忽然间却清明了,喃喃道:“本王怎会弄错?”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感觉他喜怒无常,情绪变幻莫测,加之了解他以前的行事手段,更感觉站在我身前的身影,高大得如泰山压顶,我才感觉害怕起来。
不为别的,只因为,我不能出师未杰。
“王爷,贱妾知错了,求王爷饶了贱妾这次……”
我放软了身子,伏在地上,声音颤颤,却听见他似吁了一口气,声音意兴阑珊起来:“过来,侍候本王。”
我陡地一惊,心想还是来了吗?
前边都两位了,还没把他精力耗完?
却忙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没有酒意撑着,只觉站在他的身边,都仿有无形压力,和体形高大的他相比,我不过到他胸前而已,才走至他的身前,便被他一把拉了入怀,鼻染撞上了他如绒布包裹的坚硬前胸,微微有些痛,我没有挣扎,小七儿说过,知道你最美的时候是什么姿态吗?半仰头的时候,此时,脸上皮肤绷得紧紧的,眼眸被光一照,带了几分盈盈水意,如脸上带笑,便尤有几分讨好,让人见了想喂点儿食给你。记得当时我反驳道:什么讨好?不是我见犹怜吗?他呲了一声,没理我。
所以,我便半仰头低唤了一声:“王爷……”
他的手放上了我的腰间,却良久没有动作,我闻得他的鼻息之声在头顶清清浅浅,听到他胸膛如鼓般的稳定跳动,嗅到他身上沾染的冷蝶凝香胭脂的味道,我忍了心中的不适,只依偎着他,等待他进一步的动作。
开始烦恼,这药丸扔还是不扔进他的嘴里,怎么扔进他嘴里?
绫绡帐被风吹起,浮雕螭龙的架子床上,两位美人慵懒而卧,可瞧见白臂衬在锦被之上,仿如象牙雕就。
他的脸缓缓靠近我,却是一顿,眼眸之中如有烟聚云绕,道:“什么味道?”
我一怔,不知如何作答,心想自己来之前,和两位美人一样已然沐浴过了,用花瓣泡澡都泡了半晌,一样的胭脂水粉,哪有什么味道?
既使有味,也被小七儿每天准备的汤药去得干干净净。
他却已然松开了我,后退几步,仿若我身上有隐然之味,让他极为厌恶,我一惊,抬起头来望着他,他却再不望我,挥手道:“来人,领了花美人去。”
早有贴身侍女香蕊从屏风外转了进来,扶住了我。
撞上木塌的头隐隐作痛,我感觉头一阵昏眩,却不知哪里得罪了他,朝他愕然而望,他却步向架子床,早有林美人孙美人勉强起身,一左一右地扶住了他,依靠在他的身上,呢喃软语:“王爷……”
他哈哈一笑,便左手一位,右手一个,揽住了,浅笑的嘴唇便凑上了其中一人的脖颈。
香蕊暗暗握了我的手,见我手指冰冷,便半蹲了下地,想从跌在地上的衣服之中拿了一件来,披在我的身上,香蕊本有自己的心思,今日陪我出来,穿了一件粉红裹胸的长裙,微一弯腰,便见胸前春guang乍泄,蹲下之时,身躯纤柔婉转,粉色裙摆悄然接地,竟有莫名美态,果吸引了宁王的目光。
我心想,如果她能成功,或能减少宁王怒气,便也由得她了。
果然,她的纤指刚贴近了衣裳,便听宁王道:“你留下吧。”
香蕊缓缓站起身来,将上衣披在我的身上,向我弯腰拂了拂,眼中得意之色一闪而过,向宁王走了过去。
我便躬身垂头向门外走去。
却听身后一声娇笑,悄悄回头,便见宁王顺手拿了枕边一缕紫色锦罗长纱,内力到处,顺手一卷,长纱飘舞,便把香蕊转了入怀。
他浅浅而笑,眼波仿如黑色曜石,发出淡淡柔光,秀眉入鬓,嘴角微扬,深情款款,衬着半裸的胸膛,既便是我,只那一瞥,心也不由一跳……妖孽啊,祸水啊。
而香蕊,则眼波如春水般流转,浅笑着被他拥了入怀。
我只觉满眼金翠暗绿,一派柔媚靡华。
我忙转了头,向屏风处转了过去,合什庆幸,香蕊能弥补了我的过错。
却哪知道,才不过行了两步,却听身后娇笑变成了惨叫:“王爷,为什么?”
我猛地回头,却见刚才还柔媚万端的香蕊被他推了落地,浑身瘫软如绵,身上尤卷着浅红柔纱,脸孔却是冰冷苍白,全身仿无一丝力气。
刚刚还浅浅笑着的宁王一瞬间却目光如利,冷冷地望着地上瘫软的香蕊。
我一惊,忙跪下了,不愧为宁王,他发现了?
她的媚术,对他竟不起丝毫作用?为免宁王起疑,香蕊所学为塞外不知名小国失传多年技艺,料想天国无人认识,可没曾想,宁王却还是知道,他所学的武技,果然博杂。
既便调查得清楚细致,他依然有我不知道的,别人于我,仿佛一面镜子,既照得见人影了,便可知其深浅,可他,却如一弯深潭,虽看得清里面的倒影,却是深不见底,总让人摸不清,猜不透。
但我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受女色所惑,女子,只不过是他遮挡面目的工具而已。。
我心中不由升起淡淡忧郁,小七儿说过,你喜走独木桥,特别是悬于高空,危险万状那一种。我尤记得他一边收拾桌上的刀剪,用干净的纱布逐一擦拭得雪亮,一边脸上表情漠然地道:既然你喜走,途中无伴,未免孤寂,那我便陪你。
自己所走的这一步,看来凶险无比,不过尚好,我的准备到底充分,绝不会落入香蕊的境地。
因为,我不识武技。
第二章 美人之命
我太阳穴的筋突突地跳着,刚刚撞到的后脑更是隐隐作痛,香蕊是我房里的侍婢,可不知他会不会利用如此良机?
“花美人,你身边的人,倒真是出奇制胜,尤胜于你。”他随手拿起床边花茶,饮了一口。
我忙伏了在地:“王爷,她不过一时糊涂,被王爷风采所惑,便生了别样心思。”
我绝口不提香蕊识得媚术之时,只道她不顾宁王心思,凑了上前,我脸上全是惶急恐慌,只盼能躲过他的怒火,林美人和花美人显不知情,但我们几个皆是太子府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们见如此,也唯有跪下求情。
他冷冷一笑,拍了拍手,便有内侍进门,将香蕊提了出去,她并不挣扎,脸上现了绝望之色,我一见,更是心惊,她的手足,像是俱被用绵劲折断,我便知道,香蕊恐是活不成了。
来送来宁王府的前一天,太子召集了我们,我尚记得他神情倦怠地倚在榻上,手持一个酒杯,懒懒地饮了一口,才道:“本王这名皇弟,本王也摸不清他的喜好,你们入府,自当小心谨慎,入得府门,便是他的人了,自当竭力侍候,不求无功,但求无过……”
那时,我们便早已知道,太子殿下前前后后送了十来位美人给他,但留在府中的,不过两位,其余的,有的辗转被送给他人,有的死得合情合理,让太子兴师问罪都找不到借口。
这些话,是太子当着我们三人的面说的,私底下,他却再召见了我一次,这一次,他没有饮酒,负手而站,神色冷俊:“你是小筑里成绩最好的,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以你的聪明,当可完成任务,这是治你寒症的药物,一个月叫媚蕊来取一次,她是我最好的杀手,自会竭力帮你。”
我垂首跪下:“喏。”
暗沉绣金的身影在暗室之中被灯火一映,隐隐散发暗光,戴着腾龙玉扳指的手伸到我的面前,将我扶了起身。
他轻叹一声:“本王这皇弟,不比他人,心思缜密,这么多年了,连本王都摸不清他的底细,你当好自为之。”
我声音之中略带了颤意:“如不是太子谴医搭救,妾身身处偏远西疆,无药无医,早就已是一名死人,妾身自当竭尽全力。”
他这才回头望我,眼里露出不舍:“凝昔,我记得你在雪中独自而行的样子,那样的单薄,飘飘如风中落雪,那时,我看清了你的眼神,知道你定会助本王一臂之力,我知你有些怨我,可本王生于皇室,你不明白生于皇室的危险,本王先得保全了自己,才能保全得你,你放心,事成之后,我定会接你回来的,你定是本王的爱妃。”
那是小七设计的,特地找了一件白衣,让我穿上,在太子出行的路上,袅袅而行,开始设计成在夜里,我坚决反对,理由是吓不着太子,反倒把自己吓死了:一条雪白的大路,上飘一位身着白衣的女鬼……
后改成了白天,总算正常了一点,可见小七有时候做事也恁不靠谱。当日,我略有些感冒,走一走,咳两声,从背影上看,确有几分弱不禁风的病美人姿态,但我知道,他之所以下了马车,却是因为我跟路人讲话之时,满口的西疆土语。
我知他对每一位派出去的细作都会说这样的话,既想得到她们的忠诚,又想得到她们的感情,可我的眼泪还是缓缓地聚满了眼框,任它滑落洁白的面颊:“太子殿下,妾身不求名份,妾身只愿留在太子殿下跟前,妾身实不愿意离开太子殿下。”
他拿出洁白的锦岶,为我拭去眼泪:“本王也不舍得你……”
……
所以,我早就明白,我们这些美人,稍有不慎,就会在太子和宁王的争斗中被搅成淄粉,我们既去了,又会有无数的美人代替。
可依旧有无数的美人为他们虚幻的承诺,前面无尽的富贵前程,前仆后继。
就如香蕊。
我像林孙两位美人一样,皆跪在地上簌簌发抖。
耳边尤传来香蕊的哀哀惨叫,却听宁王笑道:“今天月色甚好,院子月光如银,听闻孙美人擅舞,不如踏月一舞?”
孙美人低低地答应了一声:“诺。”
林美人趁势也起了身,我从眼角望了过去,却见她两腿微颤,几不能成行。
听得他道:“还不起身?”
我这才站了起来,暗暗庆幸,因我们三人刚从太子府过来,为了太子的面子,他不便立即动手,但也从香蕊开刀,侍寝第一天,就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
前一秒还千种温柔,罗衣暗引,后一刻却泪透冰绡,他的喜怒无常让满眼的锦绣绫罗都渗了冷冷的颜色。
我已知他从西疆回建都之后,晚晚笙歌,夜夜欢语,仿向所有人表示,他只愿做一名太平王爷。
但我不信,能指挥千军万马的手,当真指头便只染了胭脂红色?
丝竹声起,院子灯火通明,孙美人穿了舞衣,和声而舞,虽勉力保持声音圆润,可在尾声之时,却低声似呜,足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