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漏无声阶已凉-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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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翰林何出此言?”李湛从容然眼中已看出她离开的决心,也知道自己的确不应该再拖着她——这是当初就说好的。可下意识地念头却告诉自己不能答应,只要自己答应,那么他和她就真的是各自天涯。
“臣近日犹感身骨日差,自觉无法胜任翰林一职。”
“容翰林再回去考虑考虑,不要仓促下此决定。”
“可是——”
容然刚想说什么,却被李湛一挥手打断:“继续歌舞!”
霎时歌舞声重新响起,掩盖了之前奇怪的氛围,只是再也恢复不到刚才。
殿内三人,脸色各执沉重,形成仿佛坚不可摧却又脆弱不堪的三角。
宴会结束,李湛并不回龙玄宫,而是走到了凤玄宫。
李湛平日很少来凤玄宫。
虽说表面上,李湛告诉柳临波他是为了防止柳党残余以为有机可趁而兴风作浪,而不得不暂时委屈她,可事实上柳临波心底里清楚如明镜。因此当今日元宝过来传话,说皇上将在凤玄宫歇息时,柳临波自是惊喜不已。
命御膳房准备了皇上最爱的梨酥,又为自己细细装扮了一番,特意取出出嫁时李湛送给自己的簪子戴上,这才迈步出内殿去迎接李湛。
李湛一进门,只是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梨酥,就转过身去,对着柳临波道:“朕不饿,派人撤了罢。”
柳临波听闻,心已凉了半截。
李湛将眸光移至凤玄宫外的海棠树上,没有瞧见柳临波眼底那抹失落,接着道出更让她心凉的话来:“你明日便从这个宫里搬出来吧——”
柳临波惊讶地张大了嘴,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一直以来,皇后都是住在这凤玄宫里的,可现在——自己就真的这么入不得他的眼吗?
她难过的闭上了双眸,恍惚间只听李湛说道:“我已经让人另打扫出了一间朝南的宫殿……凤玄宫……”李湛接下来说了什么,柳临波都没有听清。耳中只有那几句反复来回,像咒语一样,念得她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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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章 。。。
李湛也不知昨日自己怎么就对柳临波说了那样的话,仿佛魔障了一般,竟想着若是容然真的那么坚定的要辞去官职,他便从此将她留在凤玄宫。
隔日醒来,他已知道这并不妥当,然而话已出口,私心下却不想再作更改——凤玄宫从此再不许人进入,就当这是他心底一直的一个魔障好了。
可谁知这真成了一道魔障,打乱了一切。
正德殿,朝臣们还沉浸在昨日的欢欣中,而李澹却不然。他深知既然外忧已除,向来疑心重的李湛接下来便不会放过自己。看看柳氏一族当初的惨死便知——柳伯宗被处以极刑,柳相府上仆佣皆发配边疆;而柳宓,这个可怜的女人,在狱中被折磨地奄奄一息之后,终于被赐了一碗毒药,七窍流血而亡——而现在趁李湛登位未久,柳党余存仍在,自己只有把握时机搏一把,才能逃脱一死。
李澹抬头看了看龙椅上志得意满的李湛,眼中滑过一丝决绝。斜眼给了马回一个示意,马回立刻会意,在李湛宣布完对容然的封赏时,站了出来。
“臣以为不可。”
“哦?”李湛惊讶地抬头,“你倒是说说原因。”
马回低下头,样子很谦卑,可说出的话却犹如毒液般骇人:“因为容然乃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子!”
此话一出口,朝堂一片寂静,大家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虽说容翰林身形娇小,然而他喉间的突起总不可能是假的吧?
容然正准备跪地接受封赏,听到马回的话,面色惨白,浑身一僵。
李湛只觉得呼吸一窒:“你何出此言?”
马回面不改色地抬头,移步至容然身边:“臣确有明证——还望皇上严惩这个扰乱朝纲、混淆视听的女人。想必她女扮男装,混入朝堂一定是别有所图。”
“马将军有何证据?”容然心跳得飞快,但她仍强迫自己无所畏惧地看向马回。
马回嘲讽地笑了笑:“容然,你死到临头还不知错!”说着,伸手便朝容然喉间摸去。马回的动作实在太快,容然还来不及躲闪,原本喉间突起的伪装物就被马回拿在了手中,“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转身面向李湛,扬起手中之物又道:“皇上,如今证据确凿,若还不相信,臣以为只有当朝验身一法可以证明臣所言非虚。”
李湛明白了马回这么做的原因——容然是自己的人。现在若自己保她,就已摆明了自己早就知道了容然女子的身份却仍由女子上朝堂,以乱纲纪,显示自己为君不尊;而不保她,自己无异乎会就此失去一个得力助手——无论是那种选择,都对李澹有利。
李湛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而接下来的话仿佛并不是出自他之口。那么陌生,那么冷冽:“大胆容然,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朕?”李湛脸上显出显而易见地悲痛,“枉朕对你寄托一片厚望!”
容然抬头看向李湛,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最终一跪:“任凭皇上处置。”
李湛他抬眼扫了一眼朝堂:“众爱卿认为如何处置为好?”
顾璟言早在一旁急不可待,此时闻言,立刻上前道:“容翰林为国为民忠心耿耿,北州治水、大兴官学、出行北罗,哪一件不是为了我天朝?臣以为容翰林在朝并无大恶而确有大善,还请皇上明察,从轻发落。”
罗世杰听了广陵王为容然的辩护,原本等着看好戏的他突地站了出来:“广陵王太过心软了!臣以为容然身为女子,却敢擅入朝堂,不避男女之大防,实在乃当世之妖孽!妖孽一出,国必有难,臣还请圣上对容然此等妖孽严加处置,方能平息天怒。”他怎么能任由容然此篇就这么轻易地被揭过。
罗世杰的话引起了朝堂上许多道学家的赞同,大家竟一齐跪了下来,向李湛高喊道:“请皇上严惩妖孽,以振朝纲,还我玄泽安宁!”
面对群情,李湛深掩住心底的恨意,捏得泛白的指骨藏于袖中,只剩面色依然是伪装的怒气:“来人,将容然关入天牢,听候发落!”
深夜,风吹烛动。元宝轻轻推开宫门,见李湛在书桌前深思,脚步更轻了起来。
“皇上,广陵王及安澜在外叩见。”
“宣。”
“是,皇上。”
安澜一进殿,便即刻在李湛书桌前跪了下来。
“求皇上救救容然。”
李湛心内亦不好受。他一直在思考解决这件事的最佳方法,可无奈朝中那帮人逼得太紧。如今只有借五弟之事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才能夺得空隙,趁乱将容然换出来。
“朕一定会想办法。”李湛看了看仍旧跪在地上的安澜,不知为何想起今早殿上的容然,她也是这样跪着面对一殿朝臣的攻讦,心一下酸了起来,“朕已派无影进狱中保护容然,你先起身吧。”
“不知皇上要以何法救容然?”安澜并没有起身,而是继续问着。安澜其实有些逼迫的意思,因为他也害怕,害怕妹妹就这样成为了政治的牺牲品。
“朕——”安澜的逼问使李湛一噎。他凭什么保证呢?他甚至不知道这场博弈会拖延多久。
“请皇上给安澜一个安心!”安澜左面上银质的面具在烛光下闪烁着坚毅,仿佛此刻并无废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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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一章 。。。
“你以为朕不想救她吗?!朕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想救容然出来!”李湛音量忍不住拔高。安澜的逼迫正戳中他心口硬伤。然而谁能够理解他的伤,或者说,他又能将自己的伤告诉谁?无法言喻的痛苦在心中徘徊,而李湛终是挥了挥手,压下了心中烦躁,“子介,你扶安澜起来吧。”
“是。”顾璟言闻令,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安澜。
安澜拍了拍袍子,不再言语,立于一侧。刚才皇上的反应,便是让自己安心的最好证明,让他稍松了口气。
殿中沉默了半晌,李湛才又开口道:“若我说如今只有借五弟之事转移朝中那帮人的注意力,才能夺得空隙趁乱将容然从狱中救出来,你当如何?”
安澜抬头,不解:“借五王爷之事?”
“没错。”提起“李澹”,李湛顿时沉下了脸色,“自收到你送来的密报后,我便对李澹多番试探。他虽隐藏至深,没有露出马脚,可这却更加让我怀疑他近日便要有异动,而容然之事便是最好的证据。”
顾璟言一手摩挲下巴,沉思道:“如此看来,两日后的受封仪式上恐怕便是他异动之时。”
“极有可能——明日我登楼迎你入城,按礼制身边只能留八人侍卫。而城下虽有京畿卫,却全由李淮控制,自然也犹若无人。若李澹要尽快行事,两日之后就是他最好的机会。”
“不如派暗卫暗中盯着他,我们也好及早防备。”
“不!”李湛扬手制止,“不能打草惊蛇!”
“可如不然,皇兄你极有可能发生意外!”
“让我去吧。”
安澜突然出声,让李湛与顾璟言皆是回过头齐看向他。
“让我替皇上去吧。”安澜从皇上与广陵王的对话中已知,两日后的受封仪式将是一场“盛宴”。那就让自己代替皇上去好了,既还报救命之恩,也算是自己离去前能为皇上做的最后一件事,“安澜与皇上身形相似,若是借了鹤唳的易容之功,相信楼下众人定不会识破我的身份。而皇上也能借此保有后路,若真是出什么不测,倒正好抓住了他的把柄。”
“这很危险。”李湛冷静说出事实,他毕竟是容然的哥哥——
“请皇上应允。”
安澜的坚决让李湛心下一晃,总觉得不安。可是事分轻重缓急,更何况安澜的提议的确是最好的决策。
李湛终于点了点头,看向顾璟言:“那日暗卫需要更为警惕——子介,这件事就交给你,不要让我失望。”
“是。”顾璟言应道,深望了一眼安澜,心内也是暗暗担忧。
高不见顶的天牢中没有点烛火,守监的狱卒处那微弱的光亮稍稍透过来些,才勉强让人看得到分得清哪里是地面,哪里是草席。而这天牢也不是寻常犯人可以呆得的地方,因此四周没有人,只有前堂狱卒的划拳声和谈笑声偶尔传来,稍微打破这里密不透风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不过容然在这儿呆久了,倒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和寂静。并不觉得可怕,只是心中一阵感怀。
若说自己并没有一点害怕,那真是假的。
毕竟当听到女子身份被揭穿时,自己的脑中确为一片空白,连同涔涔冷汗,浸得内衫一片湿潮。甚至当被侍卫带出正德殿时,内心还是慌张着。
可被送到了这里,她反而不害怕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心就突然静了下来。
白露结霜,此某为良。中心飒飒,良某为此。
思及此,她释怀地笑了笑,伸手揪起身旁草席上外扎出来的草梗,在地上随意地划着。
“快跟我走!”正当容然悠然地闲坐于地上时,黑暗中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夏珂!”容然忙扔掉手中草梗,跑到了铁栅边,“你怎么来了?”
“我来救你出去。”夏珂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愤怒和不满。
容然知道他在愤怒不满些什么,心内顿时溢满感动。想要安慰他,可一张口,却声音哽咽了起来,只得闭了嘴。
“快跟我走!”夏珂习过武,黑暗中目力极好。看到容然并无狼狈模样,原本焦急担忧的心才稍稍安稳了下来,“外面的人全被我迷晕了,现在没人挡着。”
说着,夏珂便要挥剑斩断铁栅上的锁。
“谁说没有人挡着?”又一道低沉嗓音出现,横剑加在夏珂脖子上,阻止了夏珂动作的继续。
此人身手如此迅敏,竟连夏珂都没有觉察到他的到来!容然不禁按抽了口冷气,心下一沉。
“你是谁?”
“怎么?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吗?”来人嘴中吐出冰冷的话语,可细查,却能听出一丝哀恸。
“你到底是谁?”夏珂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制约,身子向后一倒便要躲过那把剑的威胁。
没想到那剑却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专往夏珂行的方向飞去。夏珂躲闪不过,被逼得背靠铁栅,喉间就是那冷冷剑刃。
如此一来,那人倒站在了容然的对面,被外间隐约透过来的烛火一闪,看到那人容貌的容然惊声叫出:“无影!”
听到这个名字,夏珂身形一愣,随即又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语带冷漠:“原来是你。”
“怎么?跟着这个女人这么多年,就把对兄长应有的恭敬都抛之脑后了吗?”无影语气中浓浓的嘲讽惹得夏珂一怒,便要动身出击。
可无影只是毫不留情地将剑刃更狠地抵在夏珂喉间,虽未伤毫分,杀气却丝毫未减。
“这样就受不了了?我还以为这些年你到底应该长些本事了,原来不过如此。”
躲不过无影的毫无破绽的攻击,夏珂只能放弃,冷哼一声道,“也好过你在别人手下当一条狗!”
夏珂的话并没有激怒无影,他只是毫不在意地斜视了一眼容然,便又开口道:“看来你真是个傻子,为了这女人竟敢来劫狱。”
“这与你有何干?我只是做我想做的。”
“做你想做的?看来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莽撞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