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红颜劫-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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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这儿人人称呼她表小姐,下人之间不说什么,她总觉得佟氏不喜欢她的存在。许靖青在苏州的房子其实并不常住,在这里打理完生意,又会回徽州去。许靖青说,届时她跟他一起回徽州,就留在那儿陪她姨母。
晓霜觉得茫然。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觉得好冰凉,好孤单。
明明该恨的,却怎么也恨不起来,甚至在想,耶律赦……他好不好……
没有她在身边,他的一切都不会改变吧……
时间流逝,又到了清明时节。江浙一带开始雨季,天空总是阴沉沉的,像化不开的墨,雨连绵不断,有时十数天都见不到回太阳。她因独住小院,不怎么和佟氏有交集,所以日子过得还算安静。这一天大伙儿要去扫坟,晓霜换了套素白的衣衫,丫鬟搀着她,替她打伞。终于又过回大小姐的生活吗?
晓霜不觉欣喜,只感到一丝悲哀。一直在这里不是办法,她要怎么办?她比在辽国时还迷茫,看不到未来,前路凄迷。
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多人,染晓霜有些不适应。一同去扫坟的人很多,佟氏是苏州本地人,所以大部分是她的亲戚。佟氏笑眯眯地把众人指给晓霜看,这位是XXX,那位是XXX,言下之意,似乎要为她保媒。
染晓霜有些许惶恐。佟氏定是嫌她在这里吃白饭,所以想要把她嫁出去!
许靖青浑然不觉般,亦过来凑热闹。晓霜苦笑,嫁人?
只怕那她的命运更加凄惨。
谁不在意新妇的贞节?而她,早已将自己托付给了那个人……心揪疼,麻木地到染家祖坟,只两个丫鬟跟着。她拔了杂草,将带来的竹篮子放到地上,慢慢将里面的贡品拿出。
一个小石子,蓦地打到她的手腕。她吃痛,眉尖蹙了起来。
显然是有人打过来的……是谁?她站起身来东张西望,四处树木林立,哪有什么人。她忽然觉得有丝森冷,呃,该不会是……祖先显灵吧?
“表小姐,雨下得更大了。咱们走吧?”
染晓霜迈步,蓦地,后背又着了一记。不会很痛,但能感觉得到。她忽然觉得,林子里真有人……?
本来应该逃之夭夭的,不知道为什么竟没逃,还和丫鬟青草将伞给她,“你同碧色一起到外头等着,我很快就出来。”
青草心想她大约是想和娘亲说私房话,笑笑应了是,和碧色齐肩出来。
晓霜撑着伞,待她们的身影消失,方才回头。然而下一瞬她惊呆了。前面不远的那个男人,高大如林立在山间的松柏,高拔俊挺,穿着宋人的交领长袍,头发高束,露出一张线条刚毅的脸。
晓霜吃惊地微张嘴唇。他……怎么会在这里?
一瞬间,高大的身躯闪电一般过来,她还未搞清状况,整个人已到达他怀里。他的身体热烫,他的湿衣很快沾染了她的,热意还未到达,她便打了个冷颤。
耶律赦忙又将她推开一小段距离,眼神热切地在她脸上搜索。
晓霜的心神回位,轻轻退开距离。眼神冷漠,“你在这里做什么?”
耶律赦却忽道:“此地不宜长谈。住哪里,我去找你。”
染晓霜不语。他钳住她的手腕,低语:“住哪里!”
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细雨沂沥,晓霜的心不能平静。从山上下来已经好久,天也已经快黑了,他没来……
她绞着衣角,也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难道她还期待他会来吗?
不。她咬着嘴唇,她没忘记他是怎么待她的!竟然将她交给皇上么……
那他为什么要来?!
忽然间心头一凉!难道他来,还是为了把她带回辽国?他是来抓她的吗?
思绪波澜起伏,好痛心。如果他真的是这样对她的……那……心悴不及防地绞痛,她捂着胸口,趴到桌子上。
她不知道这样趴了多久,碧色进来见她这样,着实吃了一惊,顿时奔到她身边摇她,“表小姐……”
直到确定晓霜没事也没死,才呼出一口气。“刚刚真是把碧色吓死了。表小姐身体不舒服吗?想是早上淋了雨,受凉了,叫个大夫来瞧瞧可好?”
晓霜摇了摇头,“我没事,不要紧的。你下去休息吧,累了一天。”
碧色轻笑,“好,饭菜已经给小姐送来了。请用吧。回头我叫小丫头过来收拾。”
看着桌上的饭菜,晓霜没胃口。来许府这一段时间,她只和佟氏他们一起吃过一两次饭,其余时候都在自己屋子里。五菜一汤,还有饭后甜点,并不亏待她,她也乐意这样清净。
夜很深了,一直到她犯困,人还是没来。四处黑漆漆的,她关了窗子,熄了灯,爬上床铺。躺下来不到一会儿,忽然间窗子开了,一道劲风闪进来,带了一屋子冷风,然而很快,窗子又关上。
她的心颤抖。他……来了?
一袭黑影落在她的床畔,晓霜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身影那轮廓。一双大手摸上她的脸,“我来了。”
晓霜紧咬嘴唇,“你来做什么?!”
第六十四章
耶律赦顿了顿,“我来做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
这是什么答案!她愤愤地瞪着他,“若你是想把我带回去送给皇帝,那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耶律赦的身子一僵。“何霆没和你说明?”
“说明什么?”
他身子一松。晓霜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气,这儿的天气虽然不比辽国那般冷,但连着几日下雨,这湿冷与北方的干冻又不一样,许多北方人未必能适应南方这般湿寒的天气。
染晓霜嘴硬,“你衣裳湿了,那儿有火盆,不介意你去烤烤。”
耶律赦登时燃了蜡烛,又将染晓霜的门拴上。她见屋子亮了,便起身,只见他衣裳下摆都湿透了,肩膀上也透着雨渍,一双黑眸紧锁着她的脸庞,晓霜直视他的眸,心狂跳,有点紧张。
“你为何不在辽国呆着,来这儿做什么。”她从唇间挤出这句话。
“何霆只给我捎去信息,说安全把你送回苏州,没有做别的交待。我怎么放心,所以亲自来看……”
晓霜的心一阵雀跃。他说……是他拜托何霆将她送回来的么?怪不得何霆说过,他是受人之托!一时间她还没有完全理清这是怎么回事,太过突然,太没有准备,一直怨怪的人,竟然是为她好?一直以为他要将自己抓进宫,却没想到暗中安排了人劫持她,把她弄回江南!她的心怦怦跳,看他的眼神热切,“你……我以为你要将我送进宫……”
耶律赦的眸光一黯,“原来你这样看我。”
晓霜咬了咬红唇,“无怪乎我……你不曾提前与我说,就贸然带我上京城,严沁珠又那般明示暗示,我如何不乱想……”
原来他待她,还是有情有义的。
这个念头叫她欣喜不已。原来这段时日来她一直都在错怪他。
耶律赦坐到她床畔,“若我不来,你打算一直恨我到老?”
染晓霜怔了会儿,慢慢摇头。“也许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们都会忘了彼此曾经出现过。”她扬了扬睫,“你早晨为何会出现在山上?你知道我会去那里?”
“嗯,我一路跟着你们上山的。”
她微愕。“那你还问我住哪里——”
“我瞧见你时,你正巧下马车。”耶律赦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
染晓霜不在这个问题上挣扎深究,“耶律赦,你来这儿……是为了见我?”
“难道还能是为了来见你表哥?”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有片刻冷场,再重逢,竟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耶律赦淡淡地叹了口气,“既然知道你在这里安全我虞,我就该放心了。”
晓霜因他这句话,眼眶热了。瞬间不安又再度笼罩了她,“你才来,又要走了吗?”
“我在这里不能久留。一来一回就去了一个多月,擅离职守,是我此生最大的疏忽了。”
是喜还是悲?一向严律于己的他为她擅离职守。悲的是他不能久留,既然这样……为何要出现。他留一瞬便走,还不如不来的好……她哽咽,“既然只是想来确认我过得好不好,为何不看一眼就走……”
耶律赦的胸口绷得紧紧的。他也想立刻就走……可是。他走不掉。不自觉地就跟着她们上了山,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从另一条岔路拐进了染氏祖坟的林子里。他也想说看一眼她好,他就离开。可是似乎放手从来不是他的性子。
哪怕他知道,要与她一起困难重重。
他们从未像此刻这样平和地相处,这种静谥太诡异,让他们像陌生人。晓霜的心揪痛。明知道他们不可能再在一起的,其实也没什么可留恋,偏偏就是忍不住会难受。她与他对坐,半晌才问,“为何皇帝要我进宫?”
耶律赦沉吟半晌,“大约是严沁珠告密。”
她摇头,“我不是问这个……我想知道皇帝召我进宫是为何?我甚至不曾见过他……”
“你见过。”耶律赦略黑的脸庞上有浓重的失落。“大鲵的主人,你可还记得?”
晓霜如水般的眸子透出惊讶,“原来是他……可是只不过几面之缘而已,他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几面之缘?”耶律赦沉吟,“原来你们不只见过一面?”
她点了点头,“在北固城,你当时去追一个向你掷飞镖的人——我在一家玉饰摊子前遇到了他。”想到那个看似温文其实充满霸气的男子,她不自觉抖了下。只是因为见过这区区两面,他开始昭示天下地寻找她——是否身揽重权的人,都这么肆意放纵,不管别人是否愿意,便扰乱了本该继续宁静下去的生活。
是的,至少她觉得回到军营,她和耶律赦的生活,可以说是宁静的……
“怪不得。”耶律赦沉沉一声叹息,“我不想你进宫,然而你不能在辽国,不然随时都有可能会被传进宫去……”也许他们注定一辈子只能这样而已。
“我知晓。”她亦叹息。
两个人的眸子碰在一起。
晓霜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开始亲吻,怎么将彼此的衣裳褪去的,好似熊熊大火那般燃起,唯有彼此才能救赎。她的床似乎快要摇晃得倒榻掉,她咬着嘴唇,“别人会听到……”
“怕什么?就让他们以为地牛翻身。”
染晓霜忍不住笑了。她偎在他怀里,听他沉稳的心跳。她的心口钝痛,“你几时走?”
“后日。”耶律赦握紧了她的腰,心里颇不是滋味。这个女人的父亲间接连累他父母辞世,他真的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爱上她。她离开辽国,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影子,没有熟悉的气息,他方才觉得慌乱和难过。
回到军营,操练士兵到累得倒头躺在床上,却仍然睡不着,仿佛灵魂缺失了一角。他不知该怎么形容心情的失落。他谎称到宋朝察看,只命一个大将军坐镇,便出发来了。
他未曾理解他怎可以将自己的职责忽略,只凭一股热血和冲动便奔来江南。从来他便不是这般草率的。
然而见了又如何?他们,终究还是要分开不是么。
第六十五章
彻夜,他们低言细语。仿佛这是他们最后的时光。晓霜亦明白,他此去辽国,他们将永无再见之日。
次日是仍然下雨,染晓霜自知在许府无法与他一起,便随意找个借口,撇开丫鬟,与他到客栈。
耶律赦从未像此时那般温柔。“以后做何打算?”
染晓霜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桌子,“我不知。”
耶律赦忽然替给她一张银票,“这个,给你。”
染晓霜瞥了眼,神情冷然。“给我做什么?”
“你无依无靠,拿着这些防身吧。”耶律赦喉头一紧。深深地望着她,忽然有些懊悔,假如当时没有将她带走,让她回大宋,她的命运会不会好一些……
染晓霜没有拒绝。他作风清廉,又无旁业,这些钱想必是他所有家当了。她紧抿了抿唇,神思空洞,像被抽离了所有气力。半晌她才启唇,“耶律赦,”她迎上他的目光,“回辽国之后,好好过日子罢。”
这句话,也正是他想说的。
他们紧紧拥在一起,把彼此的身体都弄疼。抱得太紧密,因为怕下一瞬就会失去。晓霜忽然释然了,她的父母对他不起,然而他还愿意这般对她,是她的福气。虽然他们无缘……她的唇腔苦涩。
他们无缘啊……
耶律赦移开距离,轻抚她柔嫩娇美的脸颊。那双眸子里带着点空洞和水雾,她的嘴唇紧得很紧。他们以后,不会再见面。
像把她从心底生生扯开,顿时鲜血淋漓。他冷下了目光——君要他死,他不得不死。然而君要她,他却不想给他……他能守护的,只有这些而已。所以,以后再也不要见面,永远不再有交集,才是对她好。
他们说很多话。晓霜带他吃各种苏州美食,好在路上不曾撞见熟人,否则她真不知要如何交待……
夜很深了,耶律赦劝她,“回去吧,家人会找的。”
她知道她不能不回去过夜,不然不知道将来人家会对她的名声怎么传。在辽国似乎女子的名声并不那么重要,然而宋人不同。受悠远文化影响,女子不贞,未出阁与男子通奸被逮到,是要浸猪笼的。
他们,要到为止了么。
晓霜好茫然,心不似先时那么痛,也没有存着要他留下来之类不切实际的念头。她只是茫然,看不清前路而已。
耶律赦捏紧她的手,“不论如何,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