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桃花-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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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凰千寻心不在焉地眨眨眼,不再言语。
赵思徒却有些义愤难平,佯装漫不经心道:“在下奉三爷之命暗中保护姑娘,没想到却让姑娘遇了险。三爷本在京城筹备太后寿宴,原是不能私自离京的,却于收到在下飞书后,快马加鞭地赶了来。如今既然确认姑娘安全无恙,自然是要连夜回去的。”
他原以为这一番话说出来,至少能让凰千寻多少记着些他家三爷的好,岂料凰千寻却只是静静坐着,视线凝结于正前方的某一点,墨黑眼瞳中染着一抹淡淡的迷离与悲凉。
这眼神看上去有些眼熟……那日凰千寻脱困后,因记挂着百里濯缨而一路飞奔至河间,哪知却因百里濯缨一行人改道景州而扑了个空。待他二人再奔赴至景州时已是第二日夜晚,正赶上百里濯缨等人入住客栈。一轮满月下,那男子长身而立,形若修竹、容如润玉,温柔地低着头,与身边女子说着什么
那一刹,凰千寻的眼神,也是如此这般……
赵思徒猛然转过头去,果然看见客栈大门外百里濯缨俊秀挺拔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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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濯缨一袭清隽温雅的竹青色长衫,墨色发丝纨在顶心,寒星般明湛的双眸流转,搅起天地间流光飞舞……凰千寻一时有些移不开视线,而百里濯缨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视线斜扫过来,淡雅的笑容在看见凰千寻的一刻瞬间凝固。
凰千寻分明看见,他眼眸中的华彩仿佛宇外星辰迸发出的光辉,虽然只有短短一刹,但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惊喜却是骗不了人的……她下意识抚着受伤的手臂,想起那日他明明与她约好,一旦脱困便回来接应她。
可她等了很久,他却始终没有来……
“姑娘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刹那失神后,百里濯缨立即恢复了正常,上前深深一揖。他笑得悠然而闲散,仿佛他们两人之间只是平常的寒暄,仿佛那一夜他根本没有弃她而去。
凰千寻眉目微敛,忽然很想问问百里濯缨究竟为何食言,然而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任何一句责问他的话。
阳光透过窗棂,打在他竹青色长衫上,斑驳成一枚枚闪亮的蔷薇花。那是她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子,纵使他忘记了过去、置她的死活于不顾,她却仍是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她舍不得,便只能宽宥他……
第25章 山月不知心底事4
阳光透过窗棂,打在他竹青色长衫上,斑驳成一枚枚闪亮的蔷薇花。那是她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子,纵使他忘记了过去、置她的死活于不顾,她却仍是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她舍不得,便只能宽宥他……
六月流火,满池睡莲恹恹地贴着水面,三两只蜻蜓落在柳梢上逗留片刻,又扇着翅膀飞走,留下几串或轻或浅的涟漪。树枝上蝉鸣响彻天地,却又生出般般寂静来,池边几朵月季顶着硕如牡丹的花冠开得自在妖娆。
“啪”的一声轻响,正歪倚在柳树上的百里濯缨如梦惊醒,转头看向身后款款而来的男子。那男子生得卓然俊朗,一身紫色华服,唇边虽勾着笑,却遮不住眼中的淡淡戾气。
“百里濯缨见过二皇子殿下。”百里濯缨神色恭谨地躬身一揖。
那男子笑笑,低头轻嗅了下刚摘的月季花,动作风流而不做作,一派翩翩公子的架势。“百里贤弟自从西域回来便拘束了很多,小时还唤我一声亦檀哥哥,如今却成了二皇子……着实令我伤心呐。”
百里濯缨面色不改,微微侧了身,愈发显得恭敬。“二殿下说笑了,您贵为天潢贵胄,濯缨岂敢逾越?”
莫亦檀斜睨他一眼,淡淡说道:“百里贤弟何必自谦?连父皇都免了你的朝拜之礼,我等自是不敢以皇子自居。”他笑得有些冷,好整以暇地将月季花瓣一片片扯了下来,随后掸了掸手,又道:“这花美则美矣,本殿看着甚是喜爱,却又不能留着它……百里贤弟可知何故?”
百里濯缨如何听不出他的画外之音,当下装聋作哑道:“濯缨不敢妄自揣测二殿下的心意,但有一点却是清楚的。”
“哦?”莫亦檀玩味地挑挑眉。
“濯缨清楚,这株月季入了二殿下的眼已是三世修来的福气,虽死犹荣。”
这话捧得莫亦檀极为舒坦,眼底的得意之色还未隐去,却见百里濯缨蓦然抬头,宠辱不惊地平视着他,话音一转,道:“然而二殿下金质玉体,见惯了奇花异草,大概是不了解月季这等凡花。月季花虽美,却是带刺的……二殿下,小心摘花不成,反刺了手。”
“百里濯缨……”莫亦檀面色如冰,自牙缝里咬出几个字来。
百里濯缨儒雅一笑,目光兜转向月季花圃中的凉亭,视线微微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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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亭地势略低,半隐在月季花丛中,仿佛繁花上垒了个小小的琉璃塔尖。莫亦檀顺着百里濯缨的视线看去,却见楠竹栏杆上影影绰绰地斜倚着个人影。
那人脑袋微偏、枕着小臂,胳膊无比惬意地搭在扶手上,一袭白衣在花丛后若隐若现,静谧安详得仿佛是世间最纯净的荧光,又仿佛是炎炎夏日中沁人心脾的清凉。
“呵……竟还有人敢在银波得月亭中小睡,真是活腻歪了。”莫亦檀招来两个随从,命他们将那人拖下去,眼角余光却瞥见百里濯缨面色一紧。他心底甫动,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几人走动的声音明显惊扰了亭中小憩的人,那人晃了晃头,睁开眼睛,刚刚睡醒的眸子里还蒙着一层雾气,好像浸在水中的黑色琉璃珠。迷茫的眼珠转了几转便很快有了焦点,定定落在百里濯缨身上,眼神专注得仿佛世间仅此一人。
“哪来的奴才这般没有规矩?谁允你抬眼了?”莫亦檀被彻底无视,不禁怒火中烧,冷冷喝到:“来人,给本殿挖了他那双眼睛。”
凰千寻这才注意到百里濯缨身边还有一人,正气急败坏地大声吆喝,勉强称得上俊朗的面容扭曲得厉害。她冷不丁想起楚西楼隐忍发怒、对她恨得咬牙切齿的表情,竟一时不查,“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无异于火上浇油,莫亦檀目光倏然阴冷,怒斥道:“把这没教养的狗奴才拖出去乱棍打死!”
凰千寻愣了一愣,这才明白面前那人说的奴才正是自己。她不慌不乱,下意识看向百里濯缨……两人视线在空中不期然地碰撞在一起,氤氲出一片春暖花开般的欣悦。
“二殿下,据濯缨所知,此人是洛阳郡王身边的随从……”百里濯缨眉心微蹙,心中明知道此番为凰千寻解围会招来什么后果,想说的话却已不受控制地说了出来。“此人既犯了宫中规矩,是否要先知会洛阳郡王?”
“百里贤弟这话是什么意思?本殿替洛阳王拾掇府中不懂规矩的下人,他应感激本殿才是!”莫亦檀挑挑眉,不怀好意地瞄了凰千寻几眼。“还是说……洛阳王最近改了性子,迷上了龙阳之事?似这般纤秀更甚女子的少年,便是本殿看了也有几分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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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亦檀边说边靠近凰千寻,轻佻地探出手指作势勾起她的下巴。百里濯缨容色一黯,嘴唇轻轻蠕动两下,手指猛然张开又紧攥成拳。
凰千寻在莫亦檀手指的力道下微扬起头,神色淡然地望向百里濯缨,漆黑的眼珠在看见他有所反应的瞬间骤然一亮,又随着他的沉寂而寸寸熄灭……终于,她轻叹口气,主动退开一步,避开了莫亦檀的触碰。
莫亦檀手指僵在半空中,眼底杀机一闪而过,冷笑道:“怎么洛阳郡王府中的一个小小男宠也有这么大的脾气?”
凰千寻不语不答,却听楚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这孩子脾气大自然是让在下宠的……”
他的声线本就动听,此刻淡淡得带了分慵懒,仿佛暖炉熨帖在人身上。凰千寻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往楚三身边靠靠,动作自然得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
楚三满意得翘翘嘴唇,手臂顺势搭在她肩上。凰千寻不舒服地挣了一下,又被他捏着肩膀大力按了回去,她怒而瞪他,见他笑得颇有些无赖,便也只得由他去了……殊不知这一番小动作在别人眼中看来却似是情侣间的眉来眼去。
“楚贤弟来得正巧。”莫亦檀抿唇一笑,摊开腰间折扇扇了几下,脸上原先的阴霾已瞬间消湮无踪,端的是风姿绰约。“你这随从甚是机灵可人,比本殿身边的那一堆木头不知强了多少,贤弟可否割爱将这人送与本殿?”
“不可。”楚三拒绝的干脆利落、毫不迟疑。凰千寻不由抬头看去,却见那男子迎着阳光,周身洒满了一层淡淡的金粉,美目中跳跃着两点坚毅的光芒,绝代风华竟不逊于九天之上的骄阳明月。
她心底不知为何猛然漏跳了一拍,只听楚三又淡淡重复了一遍“不可”,声音温柔得仿佛流水划拨琴弦。
“贤弟是怎么了?莫非我们多年的兄弟情义还不如一个小厮?”
楚三无视百里濯缨略为失神的目光,将凰千寻往自己身边揽了揽,又道:“并非舍不得,而是在下欠了这孩子的钱,若不好好养着她,怕人背后骂我忘恩负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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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怎么贤弟封了洛阳王反而拮据起来了?”莫亦檀脸色稍霁,大笑道:“贤弟欠了他多少钱,为兄替你还。”
御花园内恰有微风吹过,带起一股月季花香,热腾腾得蒸在脸上。凰千寻看了看沉默的百里濯缨,觉得自己似乎还没睡醒,恹恹得有些困顿。
“欠了一条命。”楚三声音清越,凉凉的气息撩拨起一股湿意,凰千寻也清醒了些,听他一字一顿道:“我的一条命,二殿下你说……值多少钱?”
“楚西楼!”莫亦檀面容刹那铁青,勃然盛怒道:“莫要忘了你的身份!”
楚三眯了眯眼,略带寒意的笑容仿佛流云飞雪。“二殿下可知在下是什么身份?”
“你……混账!”莫亦檀上前一步,却忽被一只套在湖蓝色锦袍中的修长手臂拦了下来。他皱皱眉,见拦下他的人正是百里濯缨,不由迟疑了一下。
百里濯缨俯身在莫亦檀耳边说了句话,莫亦檀神色变了几变,最后冷冷一哼,拂袖扬长而去。百里濯缨不着痕迹地轻舒口气,深深看了凰千寻一眼,也转身随之而去。
凰千寻耳力极佳,所以饶是百里濯缨刻意压低了声音,仍听见了他说的那句耳语。他说,“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凰千寻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摘了玫瑰赠人,那玫瑰固然活不长久,况且将花赠了旁人……便再刺不伤自己的手。只是她却再不能问一问他,到底她怎样做,才能不刺伤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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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看不住便乱蹦,你属兔子的?”楚三探手在凰千寻眼前晃了晃,见她怔怔出神,生气地捏起她的鼻子。
凰千寻甩甩头,一巴掌拍开楚三的手,墨黑的眼睛斜睨着他,问道:“三爷每次都出现得那么及时,不会是算计好了时辰再来吧?”
“非也非也。”楚三摇摇头,毫不避嫌地拉起凰千寻的手。“上一次绝对是误打误撞,这次才是算好的……再说,我若出现得太早,你又怎能试探出百里公子会不会英雄救美呢?”
凰千寻脸颊一红,甩手骂道:“看不出三爷这么无聊!”
“我的确很无聊。”楚三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收起了方才戏谑的笑容。“但我至少不会因为一些莫须有的原因而与心上人赌气。”
凰千寻步子一顿,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楚三定定看了她许久,长叹口气,道:“我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小千,你不愿告之百里濯缨真相,无非是在与他赌气,赌他抛却了各自的身份后,能不能喜欢上你。我说的没错吧?”
“你……”
“小千,你记得他的喜好、习惯,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甚至骑马、走路都护在他外面。但你是西域储君,而他身份卑微,因此你给他的一切他都只能被动接受。凰千寻,你真认为是他的自尊心作祟,所以才不愿面对你的感情?你用了十年都没有感动他,现在……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
藏了很久的心事被人不留情面地揭开,心猛然抽紧。凰千寻脸色苍白,颤抖着嘴唇哀求道:“楚、楚西楼……你能不能……别说了?”
一瞬间,她仿佛变成了寄居的蟹,背着沉重的壳子,不敢露头、不能露头,一旦破壳而出就会巨大的鼓槌狠狠砸中,留下一片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