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桃花-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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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留的是“青鸟传信，日夜婵娟”，前日的是“妻子好合，如鼓琴瑟”，大前日的是“愿随月华流照君”，再往前……
凰千寻摇了摇头，暗道楚三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凝冰诀用来鸿雁传书未免可惜了些，但是心底的喜悦却是骗不得人的，满满的就要溢了出来。
唐晚抱着件火红色的狐毛斗篷，含笑立在凰千寻身后，见她眉眼间满是情意，也不由笑出了声，道：“夫人与三爷当真是缱绻情深，连怀了小主子也这般恩爱……”
凰千寻耳根一红，想着是她听见了昨晚两人的动静，忙接过斗篷展开披好，清咳了两声，问道：“那孩子睡醒了么？”
“那孩子”自然是指的凰冬涯，唐晚见自家夫人面色嫣红、眸光璨亮，暗道若是三爷在此一定又被迷花了眼，当下便也不再打趣，禀道：“回夫人的话，那小公子一早醒了，说要出去转转。属下不敢打扰夫人休息，只回禀了三爷，三爷说他身子已无大碍，指派了两个放心的护卫远远跟着，便由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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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冬涯本也只是连惊带吓，又受了些外伤，在楚府休养了小半个月，身上外伤已好了大半。只是他一路逃亡下来吃穿不济、夜不能寐，精神和营养却是极差，要调养过来尚需不少时日。
凰千寻料他身体虚弱，也走不了多远，便问了唐晚他去的方向，独自沿着山路迎他。谁知才走了十余丈远，就见山路弯折处现出两个身影……
先转过来的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身材细瘦娇小，面容白净清秀，正是凰冬涯。而他身边的那人却高挑修长，容色仍隐在山峦阴影中，看不太真切，只能隐约见其身上虽穿着再普通不过的淡青色缎面棉袍，却难掩上等玉石般温润、又不会咄咄逼人的贵气。
凰千寻不由停下脚步，暗想这世上除了百里濯缨，恐怕再也不会有第二人能有这般净雅出尘的气质……这念头一闪而过，而那人也恰恰转过山坳，清隽温朗的容色清晰呈现眼前，正是百里濯缨。
那渐渐走近的二人原本神色各异，凰冬涯面色凝重，似在想些什么，而百里濯缨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纵是知他至深的凰千寻，也有些摸不清他现如今的想法。
“阿……”倒是凰冬涯先看见了数丈外静立的女子，步子微微一滞，险些脱口而出的称谓在想起身边之人时生生咽了回去，随后立即飞奔过来，双臂紧抱在她腰间，却又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肚子。
凰千寻拍拍他埋在自己颈窝处的小脸，向百里濯缨行了一礼，道：“百里公子近来安好？”
态度虽不似对陌生人一般疏离，却也不见热络。百里濯缨眼底的郁郁之色一闪而过，既不回礼，也不寒暄，只貌似极为熟稔地拉了拉凰千寻斗篷系带，似嗔似笑望着她。男子笑容清淡，眉宇舒展，恍若蔚蓝海洋般辽阔的眼眸中闪烁着琥珀色的柔光，如同散落在浩瀚苍穹中的点点星辰。
第67章 第 67 章
令凰千寻始料未及、楚三怒火中烧的事实是，百里濯缨竟买下了与其相邻的宅子，又在院里搭了栋两层高的小阁楼。
每日楚三一离开，他便驾着马悠哉哉上山，沏一壶茶，抱一张琴，窝在阁楼二层望着隔壁院子里晒太阳的凰千寻发呆，偶尔拨弄几个不成调的音符，待傍晚日落楚三回来前，再牵着马徒步下山。
凰千寻也曾怀疑是那一日，凰冬涯与百里濯缨说了什么，令他忆起了以前的事，但即使如此，这事也透着古怪。其一，百里濯缨若当真想起了她，以他在凤凰氏时对她的态度，理应避犹不及，哪里还会主动往上扑？其二，她也主动问过凰冬涯，凰冬涯歪着头想了想，反问道：“阿姐觉得，百里濯缨忘了你是好事还是坏事？”
说完不等凰千寻作答，又自言自语道：“我倒觉得对阿姐来说是件好事……”
京郊宅院里伺候的都是楚荆山庄最可信赖的家臣，因而凰千寻与楚三也不怕百里濯缨突然发难，只是如此这般了半个来月，楚三心里却难免有些疙瘩，毕竟有别的男人觊觎自己娘子的滋味不怎么好受，何况那男人还曾经是她的心上人……
隔日唤来工匠，在院子里围了圈帘幔，纱织帘幔轻薄透光，既不妨碍凰千寻晒太阳，也足以挡住不相干的人的视线。
楚三满意地在凰千寻唇边偷了枚香，转身出了院门，临走时还不忘挑衅地朝那阁楼扬了扬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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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千寻暗笑着摇摇头，倚着软榻调试她专门为楚三量身定制的暗器筒。
那暗器筒竹子粗细，约巴掌大，分了上下七层，每一层都安有精巧的喷口和机括，由上至下的力道逐渐加大，暗器也由不淬毒的倒刺莲子到见血封喉的牛毛针。
最后一层里没有放置暗器，却灌了不少泛着黯蓝色幽光的液体，是洛水寒最新研制出的毒药，据说药性尚未明确，因为凡是试过药的，有人死了，有人疯了，有人经脉尽断，有人内功全失……
凰千寻本不擅机巧之技，照着本小册子反复研习。那册子不大，边角处已翻得有些发毛，上面密密麻麻得记满了娟秀小字。楚三无意中也曾翻开看过，见那册子里无论机关阵法、药性暗器，竟都精巧绝伦且不一而足，不免也有些惊诧地问了句：“这笔记是谁的？”
凰千寻那时正与方玲珑推演兵法，闻之手臂一抖，一枚战旗竟不偏不倚地落在敌军中央，真所谓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她无奈认输，瞥了楚三一眼，见他漫不经心的样子，便也含糊其辞道：“是家中长辈留下的……”
其实她若推说是聂庭的，楚三大约也就信了，偏生提出“长辈”二字。凰千寻自幼无父无母，跟着师父长大，又哪里来的其他长辈？但他向来不会强迫于她，知她不愿多说，便也不再问，只眼神暗了暗，又将那册子放回了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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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午后阳光不甚热烈，北风未起，凰千寻又穿得厚实，在屋外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仍觉出些许暖意。唐晚等人各自散去忙活自己的一摊子事，凰冬涯照例回屋午睡，偌大的院子里竟只余她独自一人，偶尔发出些摆弄机括的声响。
“姑娘好兴致……”儒雅清朗的声音由远及近，凰千寻猛一抬头，便见隔壁阁楼里的那人纵身一跃，脚尖在院内树木上点了几步，翩翩然已落在自己面前。他轻功亦是出众，脚落在树木枝叶上，叶片也不过是微风拂过般地轻轻一颤。
凰千寻皱了皱眉，觉得他非请而来有些不妥，却终归没说什么，好言好语问道：“百里公子有事？”
百里濯缨察觉出她言语内刻意压抑的不悦，眉心一动，却只当没听见似的笑道：“千何必与我如此见外？这东西……不知千还记不记得……”说着自怀中掏出封信笺递了过去。
凰千寻先是被他的那一声“千”震得几乎扔了手中器具，后又看见信笺边角处露出的半块桃符……竟“霍”的一声站起身来，任腿上的暗器筒和器具噼里啪啦地洒了一地。
百里濯缨见她震惊的样子，不自觉地弯眉一笑，笑容如春雪慢慢消融，又像雨后天边惊艳的虹。
“千莫不是已经忘了这桃符？”百里濯缨心情豁然开朗，带着笑意道：“那日千离开得匆忙，将这桃符忘在了宅子里，我想可能是你极重要的东西，便好生保管了起来，今日特意送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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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千寻定了定神，这才想起那时她被莫亦檀掳走后，直接与楚三回了洛阳，之前那院子里的东西竟是一样也没有带走。又想起楚三每每一口一个“小千”地唤她，她也曾谎称过自己名叫“寻千”，因此百里濯缨唤她“千”也不足为奇……
她暗自笑自己庸人自扰，伸手去接百里濯缨递来的信笺和桃符，指尖覆在淡黄色纸张上犹如嫩白细巧的水葱。百里濯缨心神一晃，不禁没松手，反而手一探，握住了她的手指。
凰千寻大惊，连忙缩手，百里濯缨似也被自己的行为唬得微愣，手掌一松，又下意识紧握成拳。
二人同时松手，又同时退后一步，随后便听“吧嗒”一声，却是那桃符径自掉在了地上，信笺也跟着飘飘悠悠落了下来，从里面飘出张银票。
凰千寻愣了愣，正要弯腰去捡，却听百里濯缨唤了声：“我来……”，便率先俯身捡起了三样东西，又顺手把方才掉落的暗器筒和几样器具捡好，一并放在软榻旁的矮几上。
“你……身子不方便，还是不要弯腰的好。”百里濯缨起身后，见凰千寻怔愣的表情，不知怎的心里一痛，开口解释了几句……她对他的照顾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而他的漠然也已成了习惯，以致于当他想要对她好时，她竟会有些手足无措。
但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那个一心一意喜欢他、近乎有些偏执的女子回来，他想要那双漆黑如点墨般的眸子像曾经那样只容得下他一个人，他想要与她并肩俯瞰他呕心沥血建立的富贵王国，他想要守住那十年里她付出的每一丝情意……
可是当他真的开口，问她愿不愿再为他研一次香墨、绾一次青丝，她却只是淡笑着退了一步，轻声道：“此处是私人宅院，百里公子若没有旁的事情，还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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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濯缨带来的桃符不知被打翻了醋坛子的楚郡王殿下塞去了哪个角落，一万两的银票倒是大手笔地拿来给凰千寻添了三、两套冬衣。那银票本是凰千寻派人送去琼华楼赎凰冬涯的，百里濯缨既然拒而不收，自然也有他的计较。
一方面，二皇子莫亦檀已彻底失了夺位筹码，每日在朝廷之上如疯狗般四处咬人，虽不至于掀起太大风浪，但其毕竟是皇权贵胄，诸多官员还是以避让为主，生怕在这节骨眼上惹火烧身。
而另一方面，皇甫氏与百里氏不合已由暗转明，虽然楚三已应了百里濯缨，凰千寻也因苏婉容一事与皇甫崆心存芥蒂，但毕竟两方是名义上的亲眷，乍看上去也算同气连枝。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却是岭南南家，原本南家与百里氏结了姻亲，立场明确，南祈安也一直留在京城，却不知为何一月前忽然亲自回了岭南，又运来数车奇珍异宝，直接送进了京城楚郡王的府邸。
朝堂上文武百官插科打诨、明哲保身，朝堂下四大家族明争暗斗、貌合神离……只苦了夹在其中的皇太子，每一步都如走钢索般兢兢战战，唯恐一个不慎，便死无葬身之地。毕竟他虽是眼下最合适的皇储，却不是唯一一个。
七皇子，莫亦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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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上元节宫宴似要冲喜似的大肆操办，宴请了正三品以上官员及有封号的女眷。楚三与凰千寻恰好都在宴请之列，虽心不甘情不愿，却也不能多生事端，只好盛装打扮了驾车入宫。
凰千寻因有孕在身，并未佩戴沉重繁琐的饰物，只被楚三强按着在额心贴了朵桃花形状的花钿。长发束在顶心，绾了同心髻，斜插根嵌金绿猫眼石的紫玉簪，简洁大气又不失贵气。楚三则穿一身绣了云水纹的深紫色洒金缎面长袍，外罩水红披帛，头戴与凰千寻的发簪同样质地的紫玉冠，愈发衬得他身姿挺拔如玉，面容俊朗无俦。
楚三虽有些身为异姓郡王的特权，但亦不可废了礼法，每次入宫都在宫门口下马车，徒步入内。然而这一次带了凰千寻，竟特准了乘车入宫，不禁喜笑颜开，拉着自家娘子的手道：“果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有娘子在，人家这个郡王不要也罢……”
凰千寻习惯了他的信口胡说，又觉得两人在一起，是嫁是娶都是虚名，原本也没什么分别，因此也由着他混闹，只含笑抹了抹他的嘴角，擦去他方才偷香时蹭上的一点胭脂。
二人经宫侍领入大殿时，殿内已坐了不少官员，俱是品级略低的，而身份越高，也就来得愈晚，比如尚未莅临的几位皇子。
因着宴席有女眷参加，殿内的每张台案两侧都放置了薄薄的屏风，楚三极快地在殿内环视一周，随后先护着凰千寻坐稳，自己才在一旁落座。有官员上前与楚三寒暄，楚三面上温文尔雅地点头含笑，藏在桌子下面的手却在凰千寻掌心里勾勾画画，不知描着什么东西。
众人候不多时，只见这皇帝率了诸位皇子前来，甫一落座，便沉声道：“西域凤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