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昨夜又东风-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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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愿青灯古佛
天朗气清,月明星稀。
山谷深处,有一座衣冠冢,有一个人跪在前面久久祭拜,伏身不起。
谁也不知道,这座山里还有这样一个衣冠冢,这是沈无衣一个人悄悄地挖的。
从三年前她能从病床上下地的第一天起,她就开始拖着伤残的身体寻找合适的地方,找到以后每天都来挖,一点一点,终于修成了像模像样的衣冠冢。
建成以后,她每天都一个人来祭拜,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甚至阿真都不知道。
这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也是她心底不敢碰触的巨大伤口,三年了,依然血淋淋的。
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们甚至没有入过一次她的梦。
沈无衣叩首,轻声的问:“爹,娘,你们是还在怨我吗?连梦里,都不想见到我吗?”
“爹,娘,女儿不孝,不能帮沈府报仇雪恨,我今天……已经彻底跟那人说清楚了,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跟他有任何牵扯了。”
“以后,女儿一个人,永永远远的陪着你们,直到亲自到你们面前谢罪的那一天。”
她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声音轻轻在树林里回荡,只是没有人回答她,只有衣冠冢后面的小松树,在晚风中飒飒摇摆。
几片不知道哪里来的叶子,掉落在沈无衣的膝盖前。
她捡起叶子,垂眸看了半天,忽而笑了:“爹,娘,这是你们给我的答复了吗?”
再没有人说话,只有一树梨花落了晚风。
沈无衣从衣冠冢的山里出来的时候,在山口遇上了等在那里的阿真,他好像刚刚跟什么人在说话,等到沈无衣过来的时候,那里只有他一个人了,头顶的叶子在微微摇摆,她奇怪的抬头看了一会,也没有看出来什么端倪。
“你刚才在跟谁说话,真哥?”
阿真赶忙上来接她:“没跟谁说话,这么晚了你干嘛去了?”
沈无衣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顺势拐到别的话题,两个人并肩往回走,到院子门口,阿真说:“我去年秋天埋的一坛子桂花酒酿好了,要不要尝尝?”
阿真酿的酒堪称一绝,又很是殷切,沈无衣也就答应了。
坐下来的时候,沈无衣总是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回了几次头,也没有看到人,阿真笑说她是神经太过敏。
两个人天马行空的聊起来,沈无衣微醺之下,直言自己以后会离开这里。
阿真问道:“你要去哪里?”
沈无衣:“青灯古佛,为家人诵经,为前半生赎罪吧。”
恍惚中她没听清阿真到底答了什么,不知道是夜色还是酒,她莫名的醉了,喃喃说完,就趴在桌上,昏昏睡过去了。
第42章:强掳
第二天,沈无衣醒来的时候,有点怀疑自己又瞎了。
视线所及的地方黑暗而狭窄,身下的床板也轻微的颠簸着。
她疑惑的坐起身,黑暗中顾卿言的声音低哑的传来:“你醒了?”
原来她正在马车上,而马车的方向是北齐王府。
沈无衣立刻就想跳马车,顾卿言一把攥住她,声音染着怒意:“你疯了?现在跳下去,你想摔断脚脖子还是你的脖子?”
沈无衣挣扎不开他铁钳一般的大手,也怒火四起:“顾卿言,说好的一别两宽,你这算什么?”
顾卿言不放手,心里冷哼。
一别两宽?她是说了,可是他答应了吗?顾卿言想想就气:“我要是不临时把你弄上车,没准你哪天就剪了头发做尼姑。
让我怎么办,跟着去做和尚吗?”
沈无衣万万没想到,竟然是阿真出卖了她。
她还隐约记得自己昨晚醉酒之下说了埋藏在心里的出家的想法,而昨晚那一壶酒,还有背后莫名被盯着的感觉,看来都不是空穴来风。
怕她真的跳车,顾卿言死死抓着她,沈无衣挣扎不动,跟他吵起来,也无济于事,闷着头坐到马车角落,一言不发。
顾卿言虽然松了一口气,心里也是不忍,无奈道:“这么久了,你就这么讨厌我?一点回寰的余地都没有吗?”
顾卿言昨天才刚刚脱离危险,身体还需要静养,刚才下死力气按着她,这会也很是虚弱,靠着门强行不表现出来虚弱之意,只是沈无衣毕竟是半个大夫,马车的窗帘在争吵中掀开了,她一眼就看见顾卿言青白的脸色。
明明已经虚弱成那样了,还死撑着顶在门口,挡着她出去的路。
沈无衣心里,不应该有的一股柔软之情又从心底浮现,只得强行压制住。
顾卿言瞪着她,执意要问一个答案。
沈无衣有些不可思议:“顾卿言,你是没有心还是没有脑子?我因为你,失去了整个沈家,你问我是不是讨厌你?你觉得呢?你觉得我应该不应该讨厌你?你觉得一个让我家破人亡的男人,我是不是还应该给他回寰的余地?”
自从重逢以来,他很久没有见过她这样生动的、有情绪的表情了,一直以来,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她对着自己都像对着一根木头一样,无悲无喜无哀无怒,让他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只有这两次,她虽然冲着自己大发脾气,可是他心里却自虐一般的雀跃了起来。
真好,她对自己终于有情绪了。
顾卿言嘴角忍不住翘起来:“你最不能原谅的,还是沈家的事?”
沈无衣都懒得给他一个“废话”
的表情。
顾卿言眼睛里有亮色渐渐升起:“那如果……如果我能弥补你和沈家,你是不是就能试着接受我了?”
沈无衣觉得自己面前是个异想天开的疯子,他是要活死人肉白骨,还是要在自己眼前上演一出障眼法?无论是什么,她都懒得看他耍把戏了。
顾卿言死活要问她一句准话,沈无衣无奈,只得翻了翻白眼:“你能弥补得了再说吧。”
沈无衣不再看他,靠在轿壁,在马车的摇晃中睡去,顾卿言小心的伸手,终于摸到她柔软的嘴唇,想到她刚才那句话,志得意满的笑了起来。
马车一路疾驰,终将带他们回到那个叫做家的地方。
第43章:时日无多
山谷底下,药房后面的起居室里。
阿公阿婆震惊的看着人去楼空的沈无衣的房间,怒气冲冲的质问道:“阿沈呢,谁让她走的?”
床边的阴影里,阿真靠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很沉闷:“你们不用怪了,是我给了她迷幻散,让顾卿言把她带上马车的。”
阿婆气不打一处来,声音都气的哆嗦:“你……你简直糊涂!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怂儿子?你那么喜欢阿沈,一门心思想娶她,你亲手把她送到她前夫的马车上?你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心思吗?”
阿真单手按在抬起的脸上,不说话。
阿婆气得还要再骂,憨厚的阿公摇摇头,叹息着拉住老婆子的手:“算了,他心里也够难受的了。”
被他这么一拉,阿婆顿了良久,才重重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沉默的阿真突然开了口,只是声音低低的,不知道是在对父母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我正是因为喜欢她,才要放她走。”
“你这个没胆色的!”
阿婆听他这么说,心头又是一阵火气,就想打他。
阿真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怒斥,继续轻轻地说:“我喜欢她,所以这三年来,我一直在看着她。
她看起来安安静静无欲无求,但是在深夜的时候,她会一个人哭泣,会做噩梦惊醒,在听到一些话的时候,她会毫无察觉的就陷入某种回忆里,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她的心里一直有一个人,只是她强制自己忘记,强制自己不能回忆。
她一直那么独立坚强,坚强的配合着那么艰难的治疗,一个人偷偷地在后山挖了一个衣冠冢,天天去祭拜,我知道她一定有可怕的过去,但是她从来不诉说。
有时候,我看着她明明心里惊涛骇浪,却一脸平静,多么想脱口而出,你都告诉我吧,你说出来,有人跟你一起分担承受,你会好过一些。
可是我不敢,她虽然微笑着,那么有礼,但是我知道,她的心其实很远很远。
她早就把自己的心包裹起来了,不给任何人碰触。”
“她答应眼睛看得见后,就会考虑嫁给我,你们知道我有多开心吗?可是我有多开心,就有多不安,因为我清楚地看到,就算说这种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里也没有爱意,没有喜悦,有的只是……悲哀,她的眼睛里,只有无穷无尽的悲哀。”
“但我还是期待着,一直期待,直到那个男人突然出现。
那个男人出现的那一刹那,我就知道,我永远都不可能再得到阿沈了。
有了那个男人,阿沈眼睛里才第一次有了人气,她开始有了真正的情绪,真正的喜怒哀乐,而不是礼貌地微笑与道谢。”
“他们的情感纠葛,到底曾经有多么的不堪与残酷,我不知道。
但是那个男人舍命救她的时候;以为她眼睛一辈子看不见了,想要把自己的眼睛换给她的时候;拖着重伤的身体,来问我她下雨天腿和手会疼的要怎么治的时候,我知道,连对阿沈的感情,我也输给他了。”
“她那样压抑着不敢爱他,他那样笨拙但是努力地爱着她,他俩之间那样浓烈的爱和那样浓烈的恨,已经没有人可以在其中容下一根发丝了。”
阿婆根本都不想听他说这些,她这一生,只盼着自己儿子好,闻言深深地呼吸,还是颤巍巍的说:“可是,阿沈的身体明明已经……”
她没有说下去。
反而是阿真,更加平静:“是的,我们一直都骗了她,她受了那样重的伤,怎么还可能好?她的眼睛能看见,已经是回光返照的征兆了。
阿沈时日无多了,那她更应该跟那个男人在一起。
只有这样,最后的日子,她才算过得有始有终。”
第44章:团聚
马车一路疾驰,顾卿言身体虽然差,心里却越来越高兴,脸上的喜色都要压制不住了。
沈无衣莫名的开始咳嗽,只是也不严重,倒没有往心上放。
她日日看起来平静无波,可是越靠近北齐王府,心里越是惊涛骇浪。
她的前半生,都已经埋葬在这个府里了。
她的所有的爱恋都被用冰封死,埋在这里,她的恨都被烈火燃烧着,埋在这里。
她以为永远都不会再踏足的地方,她没想到,竟然还会有再回去的一天。
一条帕子温柔的帮她拭去额头上的汗,又把一杯水塞进她手里,顾卿言的声音很担忧:“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脸色也不是很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无衣摇摇头,喝了一口茶掩住眼里的神色。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还会回北齐王府,并且还是这个男人陪着。
这个男人,现在赫然就是她最爱他的时候,脑子里一遍遍描摹时希望的模样,可是现在,他真的像自己希望的那样了,他们两个却回不到过去了。
太多的鸿沟,太多的伤痕,夹在两个人之间,像一条无法跨越的长河。
没过几日,北齐王府就到了。
顾卿言率先从马车上下去,沈无衣坐在里面,听着外面管家和丫鬟小子迎接“王爷”
和“王妃”
的声音,身体僵直,一动都不动。
马踏放了很久,里面的人也不下来,管家不安的看看王爷,刚要恭身去请,顾卿言摆摆手,示意他让开。
他挥走等在门口的下人们,在安静中掀开了马车的门帘,深深地望着里面的人。
沈无衣脸色惨白的坐在里面,他心里却无限满足,他梦想了三年,求了三年,终于真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