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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窄红-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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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可能!他扔下笔; 自嘲地笑笑; 就算动心; 也不该是那么一个平庸的时刻。
    他和宝绽有无数难忘的瞬间; 同一张床上脸贴着脸醒来,失意时紧紧攥住的手指; 北戴河烟花海浪的惊心动魄; 哪一个都比昨天那一车酒气强; 他难以理解,自己这心动得未免太随便; 太……廉价了。
    这时有人敲门; 匡正懒声回应:“进来。”
    穿米色西装裙的年轻女员工站在门外; 提醒他上午的日程:“匡总,您十点约了佟总去万融总行跟进贷款事宜。”
    “知道了。”匡正摆手,门轻轻带上。
    段钊招了一批女大学生,都是金融专业应届,学校良莠不齐,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个子都很高。
    匡正问他为什么专挑高个子的女生,段钊的理论也很奇葩:事业有成的男人都傲,习惯了俯视别人,最容易被俯视的就是服务型女性,但如果这些女性的身高让男人有压迫感,就会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客户可能短期内记不住万融臻汇这四个字,但一定会记住有家女性身高惊人的私银,这就成了记忆点。
    而对于初创期的万融臻汇来说,现阶段最需要的就是被记住、被谈论,匡正不得不承认,许多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段钊总是能给他办出惊喜。
    他从办公桌后起身,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西装,走出总裁室,坐小电梯下一楼,在电梯口和一位披着黄丝巾的女士走了个对面。
    “您好。”匡正习惯性打招呼,正要错身而过。
    “请问……”她却把他叫住。
    匡正停步回身:“您是来做咨询的?”
    她微扬着头:“要不然呢?”
    “我带您去办公区,我们有专业的客户经理……”
    “不,”她直接拒绝,“我就是从办公区过来的。”
    匡正不解地看着她。
    “那都是些小屁孩。”她看起来四十岁左右,保养得不错,实际年龄可能更大一些,不屑于听二十多岁人给的建议。
    匡正这才意识到他们员工结构的问题,黄百两二十九岁,段钊和夏可都只有二十五,万融臻汇的前台员工没有超过三十岁的,而客户经理这个行业和医生、律师一样,含金量随着年龄的增长而累积。
    她上下打量匡正:“你接不接待咨询?”
    匡正看一眼表,他只有十五分钟,但表现得气定神闲:“当然,请跟我上楼。”
    他们乘电梯到二楼的贵宾室,十几平的小房间,没有窗,墙体全部是隔音砖,私密性很好,匡正给她倒了一杯奶茶:“您贵姓?”
    她端起杯:“我姓黎。”
    “黎女士,您想咨询什么业务?”
    她闻了闻茶香,没有喝:“我想办移民。”
    小事情,匡正一笑:“目前移民海外有几个不错的选择,除了传统的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欧洲一些国家的性价比也很高……”
    “我要去美国,”她斩钉截铁,“西雅图。”
    移民只涉及到国家,她却提到了城市,匡正注意到她有很强的目的性,而且这种目的性背后似乎还藏着某种情绪:“我们不建议客户做任何冲动型的投资或重大决策。”
    被说中了,黎女士有些激动:“多少钱,我交齐就是了!”
    “不是钱的问题,”匡正耐心解释,“如果单纯想移民,您可以去找中介公司,既然到私银来,一定是需要全方位的服务,作为服务的提供方,我们要为您和您的资产做出最优的判断。”
    黎女士盯着他:“你多大?”
    匡正如实回答:“三十二。”
    她撇撇嘴:“老气横秋的。”
    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他,匡正笑了:“没办法,客户都像您这么有阅历,我不敢不老。”
    黎女士跟着笑了一下,把一直挎着的手包拿下来,扔在桌上:“我老公出轨了,我现在身上穿的、移民要用的钱,都是他分给我的,三亿五千万。”
    她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的,匡正有些惊讶。
    “那个女人在西雅图,给他生了两个孩子,都是美国国籍,”她咂了下嘴,“我就想知道,什么样的女人让他连三亿五千万都不要了。”
    果然是冲动移民,她嘴上说着钱,心里其实是不舍,对婚姻,对家庭,或是对那个负心汉,作为听者,匡正唏嘘,但作为暂时的客户经理,他只是问:“您有子女吗?”
    她却问:“可以抽烟吗?”
    匡正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她点上烟,长长地吸了一口,火星一闪即灭,这短促的一瞬间,匡正看到了她锋利外表下女性特有的脆弱。
    “有一个儿子,”说起孩子,她笑了,“初三,学习特别好,我移民不光是为了跟小三争口气,也是为了他。”
    做私银就是这样,会接触到混蛋,也会接触混蛋的牺牲品,匡正问:“您还有其他要求吗,比如移民后的境内外资产配置?”
    “没有,”她盯着虚空中的一点,摇了摇头,“我都不懂什么资产配置。”
    这只是一个受了伤的女人,得到了钱,却不知道怎么驾驭,“好的,”匡正在手机上作好记录,“我们这就拟方案,请您留个电话。”
    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匡正送她出去,贵宾室的门在背后关上,她立刻像换了一个人,挺起胸,抬起头,高跟鞋在地上踩得哒哒响。
    匡正目送她远去的背影,三亿五千万压在身上,她连真实的情绪都不能表达,在亲戚朋友面前,她必定挺着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狠刮了前夫一笔,拿到了天价的赔偿,也只有在密不透风的贵宾室,她才敢流露出片刻真情。
    匡正走进办公区,黄百两没在,应该是去装修公司了,移民算是小案子,他顺手交给夏可,让他拟个方案。
    九点四十五分,他开车离开万融臻汇,到总行时十点刚过,佟胖子在会客室等他,带着一个财会,都是哥们儿,匡正道个歉:“临时有客户,来晚了。”
    “五分钟,”佟胖子是敞亮人,“不算事儿。”
    匡正立刻给冯宽打电话,两边对接,冯宽也带着一个工作人员,大家见个面,具体手续底下人办。各个环节都很顺利,冯宽插空把匡正叫到一边,低声说:“这边我跟着,你去趟六十层,611。”
    六十层是大佬聚集地,匡正疑惑:“干什么?”
    冯宽神秘兮兮的:“单总找你。”
    “单总?”单海俦,在商行的位置相当于白寅午,属于办公室里跺跺脚,整个东楼都要颤三颤的人物。
    “他找我干什么,”匡正摸不着头脑,“完全没打过交道。”
    “不知道,”冯宽也纳闷,“平时特难搞一个人,看了你们这个贷款项目,二话没说,一路开绿灯。”
    “这么说,”匡正笑了,“我是得上去谢谢他。”
    “好好表现,”冯宽拍拍他的肩膀,“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大佛!”
    “知道了。”匡正跟他握把手,跟佟胖子打个招呼,坐电梯上六十层。
    611室,敲门进去,单海俦背对着门,正在醒红酒,和白寅午一样的习惯,匡正有些恍惚:“单总。”
    “坐,”单海俦头都没回,显得很随便,“老白的徒弟就是我的徒弟,别拘束。”
    老……白?匡正愣了。
    “我和老白,我们二十多年的交情,”单海俦转过身,一张精明强悍的脸,“他离开商行去投行挑大梁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你这么大。”
    一刹那,匡正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十年前,白寅午和今天的自己一样,离开总行去开垦一片未知的□□,然后才有了今天的投资银行部,和东楼并驾齐驱的万融西楼。
    单海俦递过来一杯酒:“2005年的波尔多。”
    匡正知道这个年份,是阳光味充沛的好酒。
    接着,单海俦又递过来一样东西:“年轻人,放手干吧。”
    是他的名片。
    一张90 x 50的硬纸片,意味着单海俦的支持,意味着万融商行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意味着触手可及的成功。
    但匡正没有接,而是执拗地问:“是老白的意思吗?”
    单海俦笑了,没有恼怒他的不识抬举:“你希望是,还是不是?”
    匡正绷着脸,没说话。
    “当年老白去投行部的时候跟你一样,”单海俦回忆往事,感慨万千,“他怪我们的师傅,怪他只留下了我,不要他。”
    匡正睁大了眼睛。
    “他一个人在外头,吃了很多苦,”单海俦看向匡正,就像白寅午在看着他一样,“所以不想让你也吃那么多苦吧。”
    匡正明白了,他一把抓过单海俦的名片,紧紧捏着,并不是想要什么天降的支持,只是想抓住什么他以为已经逝去了的东西。

第74章 七四
    匡正从611出来; 把门在背后关上; 掏出手机。
    点开通讯录,白寅午的名字就在第一页; 手指移到上头,差着几毫米; 怎么也点不下去。
    他不知道说什么,说单海俦找他了?说我他妈知道你一直惦记我?怎么都显得矫情; 还是等以后干出个样子; 拿业绩说话吧。
    匡正收起手机,坐电梯下楼; 冯宽和佟胖子在一楼休息室; 看样子聊得很好,匡正进去又闲扯了几句,冯宽热情地送他们出门。
    走到停车场入口,冯宽忽然想起来:“哎对了,你们投行部那个……”
    匡正回头瞟他:“谁们投行部?”
    冯宽一愣:“哦哦他们投行部!”他笑笑; “那个代善。”
    听到这个名字,匡正停住脚。
    “被猎头挖走了,周一的事儿。”
    匡正不意外; 那小子那么聪明; 私银的执行副总裁他不屑干; 但也不会甘心继续做一个vp:“挖哪儿去了?”
    “风投; ”冯宽咂了下嘴; “萨得利。”
    萨得利; 让很多上市公司的ceo闻风丧胆的名字,说是做风投,其实这几年一直专注恶意收购,在金融街上有个很响亮的名号,“公司猎手”。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匡正冷哼,“那小子算找对地方了。”
    三个人分别握手,在停车场道别,匡正开车回万融臻汇,到公司的路口,他临时改了主意,一个轮儿拐过交通岗,直奔如意洲。
    在大戏楼门前停下,他熄火拉手刹,昨天就是在这个地方,他对宝绽怦然心动,现在看看,平常无奇。
    他拨宝绽的号:“喂,练功呢?”
    “没,”宝绽带着鼻音,“睡了一会儿。”
    “怎么成小猪了,”匡正能想象他睡眼惺忪的样子,“昨晚没睡好?”
    “不是,”宝绽咕哝,“脚不舒服。”
    匡正立刻直起身,数着窗户往二楼看:“脚怎么了?”
    “可能天凉了,”宝绽他们摔摔打打,多少都有点伤,“脚脖子疼。”
    “晚上没演出吧?”匡正看一眼表,今天周四。
    “没有,”宝绽答,“周二周五有客人。”
    “别练了,”匡正说,“回家吧,我在你楼下。”
    “你来啦?”听宝绽的语气,很惊喜。
    匡正的嘴角绷不住,开始往上弯,弯成一个宠溺的笑:“下来吧,哥等你。”
    挂断电话,匡正摸了摸胸口,很正常,没怎么过分地跳,昨晚所谓的“动心”可能只是个误会,深夜嘛,人总是有点心猿意马。
    宝绽很快下来,穿着匡正给做的那套蓝西装,秋日的阳光一照,有说不出的漂亮,匡正承认他赏心悦目,但再好看,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孩,对他没有荷尔蒙上的吸引,他再次肯定,昨晚只是搞错了。
    宝绽上车,从兜里掏出个东西给他,匡正一看是个棒棒糖,柠檬味儿的:“多大了,还吃这个。”
    “吃着玩,”宝绽系上安全带,“萨爽给的。”
    匡正嘴上嫌弃,还是撕开彩纸,把糖塞进嘴里,打左转灯,拐上大马路。骗小孩的柠檬味儿,色素香精添加剂,他咂摸咂摸,竟然咂摸出了一股青春的味道。
    “脚还疼吗?”
    “有点儿。”
    “回家给你揉揉。”
    “不用。”
    匡正盯着后视镜,镜子里的宝绽很安静,斜靠着座椅望向窗外,匡正起坏心,偷偷拨动窗格按钮,玻璃突然开了一条缝,外头的风迎面吹来,扬起宝绽的一头短发。
    “哎呀!”让风打了一脸,宝绽回头拍他:“你干嘛突然开窗!”
    匡正拿出棒棒糖,单手开车:“我看你想飞。”
    “你才想飞!”宝绽瞪他,小风徐徐地吹着,他的心确实飞起来了,轻飘飘的管不住,“哥,我的心跳得特别快。”
    “嗯?”匡正的喉头有些紧,“有什么……可跳的?”
    “不知道,”宝绽两手捂着胸口,“就一直跳,你要是不开车,我就让你摸了。”
    匡正没说话,一连五个路口全是绿灯,在友爱路的交通岗,终于碰上一个灯红,他把手刹一拉,伸手过来,捂住宝绽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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