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威-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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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动了动嘴唇,好像在犹豫。
黥刑官心跳加速,投机的心理让他凑得更近,而且握刀的手也是放在右侧做出倾听状。
他身后端墨小童眼珠滴溜溜转,扫到了长宁被绑着的右手。
那只手细白漂亮却蜷缩如爪,不断摩擦着捆着她的麻绳。
小童瞪大了眼惶恐看向长宁,那少女见被他发现竟丝毫未见慌乱只是加快了手上动作。
也不知是吓傻还是有心,小童竟愣在那处,直到黥刑官不耐烦地抬头骂道:“你说话啊,故意玩老子是吧?”
“没错。”
长宁轻蔑地应声是他始料未及的,不待黥刑官抬头长宁的右手就已经脱离束缚,手中碎瓷片干脆利落地在黥刑官颈上划了一道。
黥刑官下意识躲闪,他的动作没有长宁快,但长宁有意放水,让他避过,电光火石间黥刑官也发狠地握起刻刀刺向长宁。
而这一次,长宁屈膝一矮,刻刀钉进木板。
黥刑官惊慌失措地想拔出来,却见长宁勾起唇角冷笑,到了这一步,还想逃?
长宁干脆利落地在黥刑官手腕划了一记,随手扔了碎瓷拔出刻刀猛地一划,左手脱困。
黥刑官捂着手腕倒退,只觉得眼前的不是十五岁的小丫头,而是,出海蛟龙。
第三章:孤恕
若是三个成年人她或许不能无声制服,但只有黥刑官一人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长宁一个猛虎扑食,屈膝一顶撞在黥刑官肚子上,右手反握的刻刀就逼到对方脖颈,只半寸,就可血溅五步。
“不,不”黥刑官一动不敢动,长宁这套动作流畅的就像训练过无数次的杀手足以吓破他的胆,他哪里还敢反抗。
长宁面无表情刻刀再逼近半寸。
“饶命,饶命”黥刑官原本还想说什么杀了他也跑不出去的话,可这一个细小的动作就足以让他彻底放弃。
能不能逃出去,他都已经死了。
这是一个互损的结果根本不是他要挟的借口。
“女侠,女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都答应。”黥刑官满头大汗,两条腿都在哆嗦。
长宁瞥他一眼,直接让那个端墨小童取绳子来干脆利落地将人绑了塞住嘴丢到一边。
她坐在长凳上环顾四周,终于接受了眼前这一切变化。
没有死。
那八年的未来就像一场噩梦,只是太过清晰深刻让现在的她显露出一种不符合当下年龄的老辣。
长宁看着自己细白的双手,原来她真的是大楚的嫡公主。
这忐忑掌控了数年的江山天下,真的是属于她的。
下一刻,女孩仰起头,清清凉凉的嗓音和朝堂上那令满朝武变色的声音一模一样:“孤回来了。”
那些罪人,都要为他们所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
直到,天下无罪。
长宁眯眼头也没回手中刻刀就刷地一声钉入地板,距离黥刑官的腿只有毫米距离。
如果他刚才再往门前挪半寸,这把刻刀就是钉入他的腿。
“唔唔”黥刑官疯狂摇头。
长宁踱过去拔出刻刀,在黥刑官的脸皮上稍一用力,鲜血如注。
女孩面色不改,随口道:“不小心,给你留了个疤。”
黥刑官又惧又痛,眼泪鼻涕全都流了出来只是嘴被堵着才没求饶出声。
长宁稍抬眼皮,顺着这边半掩的窗看去,院子里游荡着三四个杂役,院门处还有两名甲士把守。
她掂了掂手里的刻刀,现在这个年纪的她连个甲士的实力都没有,应付外面的三四个杂役都吃力别说逃出戒备森严的官奴司了。
只能智取。
长宁回头望见桌上的茶杯,她拔下头上木簪在茶碗里点了点,就面无表情地拔下黥刑官口里的布条喂给他喝。
黥刑官痛苦万分地扭头抗拒却无济于事,他要是还不知道这水里有毒就算白活了。
长宁喂完神清气爽地站了起来,手指一翻割断了绑着黥刑官的绳子。
“胃,戳戳。”长宁轻飘飘道。
“女侠,小的都懂都懂,求您赐下解药,您要我干什么都行。”黥刑官哭求,胃部的胀痛被他心里的恐惧无限放大,简直要命。
长宁坐到长凳上扫过屋中环境,问道:“有墨炭么?”
“有,有的。”黥刑官赶忙给小童使眼色,小童麻利地端来墨炭。
长宁扯了块布条包起墨炭收好,又道:“朱砂。”
小童又递了一盒朱砂。
她搅和出一摊血水撒在脸上,又取了墨汁图好,顺利做出了已经被黥的假象。
黥刑官一看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却没胆子阻拦。
“可以叫人带我回去了。”
长宁被人丢回了官奴司的大牢,牢房潮湿发霉还带着血腥气,显然都是刚受过黥刑的女孩。
她默默坐起来将脸上多余的墨汁擦干净,只留下额头“伤口”处以做遮掩,一边想着脱身之策。
当初她在官奴司足足蹉跎了小半个月才找到混入宋家的办法,彼时她一心想杀宋宜晟报仇,却被宋宜晟发现端倪设下连环计诱使她信了他全不知情的鬼话。
那迈入宋家的一步就是噩梦的根源。
长宁眯了眯眼,决定不再走那条旧路。
这一次,她要彻底消失在宋宜晟眼前,从源头断绝他所有的阴谋轨迹,彻底摧毁他。
突然,坐在长宁身边的少女猛地站了起来,一头冲向对面墙壁。
长宁一伸腿,绊倒了她。
“不要救我,爹爹教过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姑娘爬起来还要再死,在她心里一头撞死总比带着这个奴字苟且偷生得好。
“是玉是瓦,总要活下去才有人知道。”长宁淡淡道已经收回了腿。
梦里的这个姑娘的确是撞死在她身边,不过现在的她也只会出手救这一次。
一个不想活着的人留下来也是一具行尸走肉,毫无意义。
那女孩定了一会儿,坐到了长宁身旁。
“你说的对。”她轻声道似乎在安慰自己,可长宁分明听到她痛苦的啜泣。
“可我没勇气面对,我只有勇气死。”那姑娘细弱的声音却似乎更坚定了,在这充满恐惧的大牢里显得分外悲怆。
噗的一声,女孩一头撞在长宁身后的墙上,她额上的奴字被彻底撞烂,人也软了下去。
长宁目光闪动,静静地看着脚边的尸体。
这是一个活人比死更可怕的世界,活人的嘲笑能刮骨噬魂,所以她宁可选择死亡。
罪孽。
长宁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呼吸间都充满了血腥罪孽的恶心味道。
总有一天,她要彻底洗刷掉所有的罪孽。
因为,这是她的江山天下。
长宁伸手,将女孩的双眼合上,这是她的子民,一个有勇气洗刷自己罪孽的子民。
“孤,恕你无罪。”
狱中的女孩子们只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又一场死亡让她们缩成一团根本没心思想别的。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自杀赎罪的勇气。
长宁将女孩的尸体放平,坐回原处时却摸到一方手帕。
她略微错愕,应该是这个姑娘死前塞到她身旁的稻草下,是故意留给她的?
长宁拾起帕子时才是真的愣住,因为在那场噩梦里她也得到过这方帕子。
原来,当年她能混入宋家,顶替的就是眼前这个女孩,所以她才继承了女孩所有的遗物,拥有了这方帕子。
不对。
长宁脸色骤变,如果当时的女孩也是这个时候就死了,那半个月后的官奴司为何会指名道姓,非要这个少女去宋家服役?
难道是宋宜晟做了什么手脚?
长宁脑中飞快地过滤着有用的信息,与此同时,两个差役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
“真是晦气,又要给这些贱奴收尸。”
差役们都是熟手,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就知道是又有人自尽,熟练地打开牢门。
长宁飞快地将手帕装入怀中,靠着栅栏若无其事地看着。
第四章:善云
两个差役一人抓着女孩的一只脚,把人拖走了。
长宁隔着栅栏看到女孩的尸体被半拖着带走,留下一道长长黑红的血迹。
她目光出神,此刻已经知道这个姑娘的名字了。
莫澄音。
因为当时的她就是顶着这个名字进入的宋家。
那时,监管嬷嬷说莫澄音是在被选入送往庆安候府服役后突然暴毙,所以才要长宁顶替这个名字出现,可她现在明白,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显然是宋宜晟指名道姓地要了这个已经死去的姑娘,监管嬷嬷没办法才会让她冒名顶替的。
所以,宋宜晟是为了这方帕子?
长宁攥着帕子回忆,她只记得帕子最后是被人偷了。
当时宋宜晟答应会替她找,不过那时正是他要任职工部的关键时刻,忙得不可开交,长宁自然不好强求,何况这帕子在她眼里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难道,当时偷走帕子的人就是宋宜晟?
虽然长宁认为那是一场记忆深刻的梦,但八年的终究跨度太大,很多细节她记得并不是很清楚,尤其是帕子被偷的时候正是她在宋家委曲求全最憋屈的半年,她当了权倾天下的监国公主后就更不愿意记起来。
不过现在既然一切重来,她倒是有机会好好研究帕子的秘密。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就有梆子响起,监管的嬷嬷们立刻挥着鞭子来撵她们出去做工。
这官奴司的女奴们主要分两类,一类是官妓,一类就是做苦工的,舂米,洗衣都是些寻常活儿,甚至有和男奴一样的搬石建房的体力活。
所以这样一对比,也会有人吃不了苦选择做官妓,或是服侍有名官妓的女奴。
不过楚朝礼教森严,这样的人还是少些,但是她们这些被盖了奴印的人都是注定不会被选为官妓的。
都破了相,还当什么官妓,所以长宁只需要跟着大部队前行就是了。
分给长宁的活是舂米。
因为现在是春季,正是囤积军需物资的时候,庆安县又是和突厥紧邻的边境小城有重兵把守所以军粮需求颇大,她隐约记得自己一直舂到离开官奴司也没换过活儿。
长宁走到石臼前拿起了半人高的木棍认真捶打起来。
官奴司提供的就是最普通的石臼,人用粗长的木棍用力捶打,可以三人一起也可以单独一个人。
长宁选的就是一个人大小的石臼。
她双手抱着木棍一下一下机械性地重复工作,没多久就浑身是汗,头上的“伤口”开始糊成一团。
周围那些刚受刑的女奴们的伤口也开始被汗液侵蚀刺痛,监管的嬷嬷立刻拿鞭子抽人。
不过长宁干得认真,倒是没挨打。
只不过她抬手擦汗时常用沾了朱砂的炭笔偷偷补几下,让自己的额上继续黑红一团罢了。
一天的辛苦,却没有换来什么好饭,舂出来的粗糠就着水一煮就发给了这些女奴。
长宁接过碗强行喝掉,又去要了一碗。
她伸手过去,盛粥的嬷嬷不耐烦地敲桶:“没有了。”
长宁的手没有挪开,依旧这么举着。
旁边的监管嬷嬷过来,看到是长宁就给盛粥的使了个眼色:“给她盛一碗吧,今天她一个人舂的抵得上俩人。”
长宁端着粥碗坐到一边,这一次她慢慢的喝。
粗糙的糠渣呛得她嗓子疼,可她也只能如此,毕竟现在没有其他的食物供她选择。
如此想着,鼻子里却飘入一股香味。
是肉香。
长宁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那点儿碎渣,一口饮尽,起身循着味道走去。
女奴们都三三两两地蹲在院子里,而香味是从屋内飘出的。
是嬷嬷们在吃饭,还有一个女奴在给她们添菜添饭,长宁很清楚这个女奴不是这院子里的,应该是来送饭的。
看来,这官奴司也不是铁桶一块,钻不得空子。
长宁心里清楚,她现在说回长安执掌天下是不可能的,但是查清手帕和逃出官奴司却是可以成为她的第一个目标。
眼下,就是达成这个目标的好机会。
“不好吃,肉老了没有鲜汁,柴腻。”长宁斜倚着柱子淡淡道,成功令屋里的六七个嬷嬷同时看向她。
“去去去,吃完了就干活!”有嬷嬷出来轰人。
长宁没多说,一脸无所谓地继续捶米。
不过经她这么一说几人也没什么食欲,草草吃了两口了事。
次日,长宁还是那样卖力地舂米。
监管嬷嬷这一天倒是不少注意她,因为到了这儿还这么卖力干活的女奴可没几个。
长宁我行我素,只是这天中午发粥的时候她没有直接喝光。
两块石头打火点燃枯枝,她将碗里的米糠挑出放在一片大叶子上隔火烤着,噼啪爆裂的声音带着焦香把院子里的女奴都引了过来。
长宁烤好后一片叶子上只有一小块糠饼,她将饼掰碎再丢入粥碗,顿时满碗米香,让人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