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玄谣-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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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一沉，终究什么都瞒不过他，看着他的眼神不禁流出哀怨。
沈睿拉过我的手，安慰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也说过了，那件事你不用担心的，只要我开口求了，父王不会不答应的，真若不答应，我你二人私奔好了。”
倘若是往常，我多半会红着脸，然后嘟囔道，“谁要跟你私奔。”可是现在，心底却泛出了苦涩，如果只是私奔便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可就太好了，纵使我放弃了报仇，万一被晋侯沈央知道了我真正的身份，只怕也不会放过我吧。
我苦笑，拿起他刚刚给他自己沏的茶，送到他手中，看着他喝下，说道：“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
沈睿撂下杯子，笑道：“你说。”
我的眼角滑下一滴眼泪，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幽幽地说道：“把我忘了吧……”
沈睿眼底填满了惊愕，仿若没听懂我的话，那眼神竟像是不认识我一般，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沈睿，向来波澜不惊的他，竟然也会失控，双手抓住我的肩膀，不过很快，没等他继续追问，身子就晃了晃，瘫软的趴在桌子上，不醒人事。
沈睿对我很了解，同样，我对他也很了解，早就猜到他今晚会来找我，所以一早已经将从易北那里要来的蒙汗药放入了茶壶里。
我费尽力气将沈睿扶到床上躺好，手指留恋在他的眉宇间，还有眼睛，鼻子，嘴巴，脸部的线条棱角分明，这样的一张脸我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我心里自然割舍不下这份情谊，但同样，也放不下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逃避了这么些个日子，终该要面对了，我清楚自己的心，我若不去报仇是不会安心的，可真要去报仇，无论结局是怎样的，沈睿都会接受不了这样的，他一定会痛心的，我舍不得他痛心，不想他左右为难，如果真有的选择，我宁愿他只是单纯的恨我，没有爱与不舍。我要抹去我与他的一段记忆，从此就是陌路，对于陌路的我，无论他要怎么做，都不会为难吧。
我默念出帝玄古谣；帝玄珠慢慢转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与他相识的一幕幕。
水波涟漪的荷塘深处，霞光罩在白衣男子身上晕出一层光灿，他笑着看我，说，“秦姑娘这么急忙转头走开，难不成是不想见到在下？”……
古董店内，他牵起我的手，将玉镯往我的手上套去，慢慢推至手腕，松开，笑着说了句“果然好看”。……
沿途的驿站内，他坐在我的对面，眼里噙着笑，悠闲地说，“阿萱怎么能不辞而别，真是不应该！”……
月如夫人的别院门外，他牵着我的手，笑容满面，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淡定道：“有我在，不用担心。”……
他的脸慢慢的靠近，温湿的两片唇瓣印在我的额头上，蜻蜓点水，缓缓的移开……
每一幕记忆抽离的时候，我的心也都跟着疼痛一下，很是舍不得，只怕这些，将来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记住了。
两个时辰之后，我将沈睿先前的记忆已经全部抽离，就只剩下我七岁的时候离家上青丘山之前与他儿时的记忆了。
我突然停止了催念帝玄珠，瞬间下了决定，想要为他保留这部分记忆，原本，他也不知道我就是徐蓁，如果命中注定秦萱与沈睿无缘，那至少，徐蓁还可以与沈睿保存着一点的缘分，我不忍心连这一点的缘分也亲手毁掉了，反正如今，沈睿已经不记得秦萱是谁了，何苦又让他连徐蓁也忘记了，这是我的私心，我终不忍心他将我完完全全的忘记，哪怕只记住徐蓁，哪怕他不知道徐蓁就是秦萱。
一切结束的时候，易北走了进来，站在我身边，“你这又是何苦啊！他真的全不记得了？”
我筋疲力尽，点了点头。
“那下一步我们怎么办？”易北看着躺在床上的沈睿，问道。
我抬起头，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们先一步回晋国。”
我骑着马，歉疚的看着易北，不该让他陪我一起去冒险的。
易北瞟了我一眼，“你不必用这副欠了钱的样子看着我，保护你可是师父交代的，我可不是因为你！”
我抽了一下鼻子，真的被这小子感动到了。
“你究竟怎么打算的？真打算去刺杀晋侯？”易北冷不丁的又问了一句。
我看着天空飘过的白云，心底盘算了一番，“如果不去报仇，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就算报不了仇，有几句话我也想要亲口问问他！”
“可是，你又要怎么子入宫？晋宫的守卫那么森严，连我不都一定有把握潜入进去，你又不会武功，要怎么进去？”易北思索着问道。
我看了他一眼，“何必那么麻烦，我们大摇大摆的进去就可以了。”
易北皱着眉头，不明就里的看着我。
第五十章
更新时间20111213 15：39：39 字数：2058
为了赶在沈睿之前回到晋国解决完所有的事情，我与易北半点不敢耽搁，一路快马加鞭，披星戴月，竟然只用了十天的工夫就抵达了晋国的国都旸城，虽然距离上次离开的相隔时间不久，可真的再次从新回到这里，我的心情仍是百感交集。
我这次回来单纯只是为了报仇，并没有回去将军府，因为不想爹爹也牵涉其中，恐怕事后难逃干系。所以，我与易北干脆直接牵着马走到晋宫城外，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城墙周围的情况，然后在附近找了一家客栈落脚。
“你到底打算怎么做？”这个时候，我越是表现得淡定，易北越是心里发毛。
我看了看他，诡异的笑了笑，“当然还是要借用你的大名了！”
易北沉默了一会儿，“我倒是没什么，只怕连累了师父们。”
我很清楚，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我们以梦仙宗的名义进宫后，那么晋侯沈央吴无论出现任何事情，梦仙宗都是难逃干系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放心，我又怎么会陷害师父们呢？其实，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这个妙用，只要是在与别人对话的过程中一直催动着帝玄珠，那么事后，此人就会忘记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所以，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去过，更不会牵连到梦仙宗。”
易北瞪大眼睛，结巴道：“这……这也太神奇，那……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催动它，让那个掌柜的不记得我们，省得给钱了！”
我鄙视的瞥了他一眼，“反正都是你掏钱，我干嘛没事找事！”
第二日，我们做足了一天的准备，我在怀里藏了把匕首，然后选择入夜的时候进宫，避免了太过招摇引起别人的怀疑。
因为有了从沈睿那里偷来的出入晋宫的令牌，所以我们很顺利的就进入了宫门，当然，整个过程我一直都在催念着帝玄珠，所以之后，那些守卫根本不会记得有人来过。
直至到达了晋侯沈央的寝殿，一路都很顺利，诚如所料，梦仙宗的大名果然管用，传话的小太监很快就返回来了，领着我二人进入了寝殿。
殿内灯火通明，晋侯沈央依在软榻之上，身边只留下两个太监伺候。我从跨入殿内的那一刻就一直低着头，跟易北使了眼色，易北会意的点了点头，于是，我放慢脚步，半躲在他的身后进入内室。
我们二人跪下行礼的一瞬间，晋侯沈央已经坐起身来，声音似乎比一个多月前苍老了许多，“宗主快快请起，上次怎么就不告而别了呢？让孤好生惦记。”
我们依言起来，只听易北答道：“回禀陛下，上次离开，是因为得到消息，有人找到一味修炼不老仙丹的灵药，所以才会着急赶去一探究竟。”
我暗自惊叹，如今易北的扯谎本事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晋侯沈央果然兴趣大增，“哦？可有此事，宗主详细说来听听！”
易北欲言又止，看了看立在旁边的两名太监，却没说话。
沈央会意，淡淡地说了句：“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告诉其他的人，没有孤的传唤，谁也不许进来打扰。”
两名太监闻声退下，整个大殿之内唯有灯火忽明忽暗的闪动，终于，就只剩下了我们三人。
“宗主现在可以放心了，快点细细给孤讲来！”沈央果然是迫不及待。
我冷笑一声，抬起头走上前，眼前的人脸色苍白，惺忪的神情带着病态，让我徒然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了死气，是将死之人才会有的气息。我想，就算不用我来了结他，他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然而，人总是不愿意面对现实，以为逃避就可以真的躲过去了，很明显，他对生命的渴望仍然很强烈。
我冷冷的盯着他，讽刺道：“看来你真的是很想长生不老啊！”
烛火的照应下，我清楚地看见他的表情慢慢由忿怒变成了震惊，直至最后的恐惧，“你……你……你究竟是谁？”
我的眼神冰冷得已经可以结冰了，看着他的时候尤增恨意，“徐将军说过，我与母亲的容貌有五成的相似，怎么？这样你就认不出来了吗？”
沈央眼底一片茫然，表情徒然变得颓废不堪，“你是绾妹的女儿？绾妹的女儿原来还活着……”
我冷哼了一声，“你当然巴望着我死了，因为我不仅是沈绾的女儿，也是鲁国世子秦洛的女儿，这些恐怕你早就猜到了吧。”
我从他的脸上并没有看到预想到的惊愕的表情，反而平静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看来从我表明身份的那一刻他就什么都猜到了。
“不错，一直以来孤都想将你斩草除根，可没想到到头来……，如此看来，你这次是为了来报仇的吧，你有把握一定杀得了孤？即便你能杀了孤，只怕也逃不出外面的层层守卫吧。”沈央的语气极其的平静，听不出任何的恐惧，好像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刻的到来，让我有一些诧异。
“这些不用你担心，我既然能来，也自然有办法回去，又或者……你说这些是不是在害怕我真的会杀了你？”我勾了勾嘴角，轻描淡写的说道。
让我意外的是，沈央也跟着笑了一下，“你刚出现的时候，孤的确很害怕，不对，准确来说是在你出现的前一刻，孤还是很害怕，就是因为知道会害怕，所以曾经才会派过不少人追杀你……可是，你真的出现了，孤才意识到，原来并没有那么害怕，你能活着也未必是件坏事，因为看着你，就好像看着绾妹活着一样……”
我疑惑地看着他，“你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我，眼神有些迷茫，目光也变得柔软，“孤这些年一直都在悔恨，绾妹为什么会死？她要是还活着该有多好，孤后悔了，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孤什么都不要，只是希望她还活着……”
我有些不太自己的耳朵，感觉像是听到天底下一个最可笑的笑话，只不过，这个笑话却让我一点也笑不出来。
第五十一章
更新时间20111214 16：18：52 字数：2267
“如今的一切，是孤毕生的苦心经营，所有的事都甚合孤意，晋国如今称霸一方，没有人敢小觑，睿儿德才兼备，等以后晋国交到他手上，必定会更加繁荣昌盛，这所有的一切不都是孤梦寐以求的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孤一点也不开心？为了这些，孤牺牲了一个对孤来说最为重要的人，孤曾经以为随着时光的流逝会慢慢地淡忘，可惜，直到今天，每个午夜梦回的晚上，孤总还是无比的心痛……孤曾经以为，容儿与孤不亲，一直想要找个机会削了他的世子身份，所以，孤明明猜到是誊儿陷害他，却置之不理，听之任之，没想到……没想到竟然害死了容而，更没想到的是，容儿居然愿意为孤这样的父王舍掉自己的性命，孤还一直以为他很恨孤……还有誊儿，他的死也是孤间接造成的，如果不是因为孤的纵容，他也不会做错事。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事都和孤期许的一样，可是孤居然会感到后悔？明明，明明……”
说到最后，沈央的声音已经哽咽的说不下去了，我吃惊的望着他，一时间竟然有些可怜他！是啊，在世人眼里，他高高在上，得到了别人得不到的一切，可是，又有谁看到他失去的东西？如今的他，除了权力，还留下些什么？
我的亲生爹娘纵然死得冤枉，可是在他们有生之年却是觅得一生地挚爱，世子容虽然英年早逝，可还有一个成钰以死回报他的真情……这些人应该都比他幸福吧，原来，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煎熬。想到这，我的嘴角微微的上挑，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匕首，沈央看了一眼匕首，目光从新移回到我的脸上，“你是准备要杀孤了吗，也好，孤可以早点去见绾妹了……”
我的笑容更胜，声音却是如同鬼魅，“你以为我要杀你吗？本来是这样的，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看着他因为惊愕而放大的瞳孔，继续说道，“因为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你活着的每一天其实都是在煎熬，都是在赎罪，我要是杀了你，岂不是帮你解脱？你是不是一直都想有个人可以杀了你？不过可惜，那个人不是我。”
沈央摇了摇头，“孤灭亡了鲁国，害死了你的爹娘，还一心想要置你于死地，国仇家恨，你真的放得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