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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云出岫-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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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众人七嘴八舌,缠得温岫实在无法,只好安抚众人:“吟诗长卿实在是无能为力了!但日前拜见了释真师傅,得了一卷北方高僧译来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文是译得极好的。后长卿与释真师傅一道参详,也曾反复吟诵,竟发现与洛声音韵极为契合,宛若奏琴吟唱,叫人心神一摄,便如眼前空山浩渺雪!”
众人听了又纷纷催促,温岫浅浅一笑,便持了两节翠竹在手,以一声清脆叩竹开场,佛音梵呗,朗朗而出,辉映高山名士晶莹雪: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j□j,空即是色。
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
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
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身想味触法,
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
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菩提萨陀,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
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
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故说般波罗蜜多咒。
即说咒曰: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
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梵呗如咒,摄人心神。温岫一叹三咏,以洛声之平上出入,暗合经书深邃意蕴,轻盈吟唱,就如同亘古踏歌而行的如来,将世间万象幻化成处处莲花。
一时间,空山虚耳,万物聆听,连风信子这等游离三界外的精怪也听住了。
“温长卿……果然有些丘壑在胸堆垒。”
一句话令风信子回神,转头看去,发现孙彦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距离极近。
风信子挑挑眉,眼眸一转,笑若狼狈:“故都洛声,天下希音。呀!往日不觉得什么稀罕的,今天听他这么一念佛,我就觉得这话还是很有些道理的!你说呢,孙公子?”
孙彦的笑宛如粘在脸上,永不会退去一般,唯独一双狭眸,内中星星点点的光影,含着无数心思。他凑近风信子:“你在挑衅,你知道么?”
风信子将手又埋进紫裘多一点,不合时宜的吹了两声口哨,眼眸乱转,而后很是嚣张的回答:“挑衅?是啊!怎地?你伸手踮脚够不着的东西,不怪自己没本事,却怪旁人笑话你?”
孙彦尖眉一展,笑容由心而来,便伸手搂着风信子:“风校尉啊!仲林真是越来越中意你了……”
风信子掏掏耳朵,极不情愿的从紫裘中掏出另一只手,扯开孙彦:“去去去!别整得我跟你多哥两好似的。”
“哥两好?我还真不好男风……”孙彦一把捏着风信子的手。
风信子皱眉,正要说话,突觉而后生风。他未及恐惧,心里只冒出一个声音:来了!长年累月的江湖经验让他的身体甚至远快于他的脑子,他未及判断,只当即侧向一翻,尤未落地,又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抱着他在雪地上滚了近一丈的距离。
狂呼声起,人群炸响。
风信子回神,就看见自己姿势暧昧的趴在孙彦身上,再回头一看,一排精钢锻就的钢针满布于他们滚动过来的雪痕。呼一口气,风信子爬起来,拍拍手,就看见温岫夹杂在慌乱躲避的侍从中奔了过来。
他拍拍手,向温岫示意他没事,正要转身拉孙彦一把,却突然一股蛮力撞在腰上。
紧接着,“噗”的一声,风信子怀里抱着一人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
定睛一看,风信子差点气晕。话说,刚才绝命钢针也躲过去了,这下反倒被一个浑身乱颤的小厮撞得屁股开花?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温岫赶至,眸光深深,把风信子拉起来:“无恙?”
风信子揉着屁股站起来,苦着脸说:“撞死我了!”,说着上前两步,一脚踢过去,那趴在地上的小厮哇的一声哭出来,话都说不利索的不住求饶。
后面上来的孙彦拉住风信子:“小子,他撞倒你,了不起是不长眼睛。我看你倒是只白眼狼,喂饱了也会咬人,有人救了你,连一句多谢也没有。”
风信子双手插回紫裘内,眸子一转,走回温岫和孙彦中间,笑得谄媚:“是啊!多谢两位大人!招呼阿信又吃了一顿钢针!”
……
作者有话要说:


、辛酉日

一场风雅聚会,到了此刻,兴趣索然。
孙彦忙着捉贼去了,温岫就站在风信子身边,看着一地的钢针,不知道在想什么。
场面有点冷,风信子吹了两声口哨,说道:“像是吹管吹出来的,温高门,只怕你这彭城也早有暗桩啊!”
温岫笑笑:“你还冷么?”
风信子眼睛一睁,似有些不习惯,低头踢了踢雪:“还好。”
“乞伏国庆一点汉话也不懂么?”
“应该是,不然不必在荒坞里找,但彭城里必有接应他的人,不然好几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大对头。”
温岫没再接话,抬起头来,风信子想了想还是把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你们不是要守着彭城么?与荆阳有什么关系?”
温岫仍旧只是笑笑,低头看着风信子,看见他此刻一双碧澄的眸子,只有疑问,没有半点的刁钻。经不住,心弦一颤,似有人不经意一拨,留下密密匝匝的波纹,在心底无声荡漾。可是,他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静默半响,他轻轻道:“披着裘衣回去吧,这儿也太冷。”
风信子闻言抿了抿嘴,略告辞,转身就走。
回到自己的厢房,遣走无干人等,风信子摸出怀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壬寅日,辰时,城西清虚观,太平洞极经。”
风信子平着脸,将纸条丢进火炉,又摸了摸身上价值不菲的紫裘,暗道这彭城还真就是藏龙卧虎。那钢针是不是乞伏国庆的人打出来的,也还是未知之数呢。却不知带携他买卖的又是何方神圣了!
“风校尉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此刻紫蟒加身,也是可喜可贺?”,孙彦吴语软,听在耳里,总有那么一分妖邪之感。
风信子回头,撇撇嘴:“至于这么小气?少说一声谢谢,你就惦记到现在?我要不是怕舌头闪了风,对你说一百次,把你当先人似的供起来!”
孙彦笑了:“难得你风浪扑面,还如履平地!”,一句话说完,双手定住风信子的肩,眼光在他面上流连。
轻细的眉,眸光流转的眼,脑子里稀奇古怪的话……
点点头,孙彦难得笑得浅柔:“记着了!温大人让你跟他去巡城。你对他说城里只怕有乞伏国庆的暗桩,如此,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等他上门。”
风信子笑哼一声:“我说孙癫子,你再往你脸上贴金,你也和情圣搭不上边。何况,对着一个男人,你不觉得牙酸得慌?”
“唔!”,孙彦松开风信子,竖起一根指头,频频点头:“我差点忘了,阿信是油盐不进的!”。走到门口,孙彦回头:“这几日只怕有些不太平,你可要仔细,像小命这样的物件,还是别丢了的好!”,说罢一笑,转身走人。
像小命这样的物件?孙癫子真会说话……突然间,风信子一顿,立即觉得胸口硌住了,那块金牌……
壬寅日……今日辛酉,还有五天……风信子环顾厢房,苦苦思索……
不一会,换了一身武士袍的温岫亲自来接风信子,看见他摘了紫裘丢在一旁,一身红衣斜躺在榻上,一只手臂搁在眼睛上。温岫走近,弯下腰,推了推风信子:“怎么?”
风信子睁开眼,面色有些苍白,但却只笑笑,便跳起来,龙精虎猛的:“孙癫子说要出门去?”
温岫点点头,又看了紫裘一眼,说:“走吧。”
……
风信子还是换下了那身惹眼的枣红武士袍,和温岫一起,两人单枪匹马的在城内游荡。
温岫态度一贯悠然,认得他许久,风信子从未见过他失态,甚至过多的表露喜恶都不曾有。风信子精于看人,每于眉梢意照得心间事,但对温岫,多少有点无力。诸如,温岫并没有收回那件紫裘,是什么心思,风信子就一无所知。他只知道,此刻温岫反倒不怕他逃跑,敢让他穿这样寻常的衣饰。
两人离开刺史府,温岫领着风信子,直往西面的贫民窟探去。
东游西荡间,夜幕降临。期间两人在贫民窟里将就了一顿狗肉,吃得风信子猛舔嘴唇。反倒是温岫,固然吃的不少,但那慢条斯理的动作,看得风信子想打人!
其后,两人借着夜色在泥泞的街巷中穿行,只靠着一些江湖经验,挑一些民宅探查。
走至城西尽头处,风信子嗅着鼻子,突然拉住温岫,压着声音问:“你闻见了么?”
温岫停住,而后说:“有股……辛香的味道……”
风信子又朝温岫进了一步,悄声说:“果然温高门!这是胡椒的味道!”
“胡椒?”
“听闻是天竺那边的东西,北方富贵的胡人最喜欢用他做菜,矜贵得紧,就是有点钱也没处买的东西,一般人家连听也没听过的!”
黑暗中彼此都看不见彼此的表情,温岫循着方向拉住风信子,仿佛下意识一般,将风信子往后藏了藏:“彭城宵禁,早已经胡人绝迹……你跟在我身后,别轻举妄动!”
说着温岫打头跃入前方一所不起眼的院落,风信子则紧随其后。
屋内似有两人,汉语对话,温岫未听出异常,转头一看,却发现风信子紧紧皱着眉头。他内心一动,便由着风信子倾听。
他皱眉,他展眉;他微嘟了嘴唇,他嘴唇一翘的笑开……晦暗不明的灯火下,风信子一丝细微的动作,近在咫尺的温岫都看在眼里。温岫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他也曾与女子亲密无间的行云布雨,也曾与友人江湖间快意闯荡,却不曾得了这样的机会,带着一种肃杀的心情、压抑着临战的血脉贲张,细察一张脸的变幻莫测。
不一会,风信子朝他一眨眼,手势一打,示意他攻进去。
温岫想也未想,破窗而入——两人似天然的默契。
屋内两人,瞬间被温岫掀倒一个,另一个则被温岫横剑在颈,已经目瞪口呆。
风信子手撑着翻过窗户,一面拍手一面笑道:“这暗桩好几年了吧?你们说话固然掩饰的巧妙,但听仔细了,还是听得出“响”后面的尾音,可见不是这彭城地方人,只怕与北面的林城脱不了干系?”
直到此时,温岫才明白过来,淡淡问道:“人在哪?”
就在这时,墙角一记劲射,一枝劲弩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扑向风信子面门。风信子虽然反应极快,早已灵巧拔剑,但温岫显然看出以风信子的道行,决计挥不开如此急重的箭矢!电光火石间,温岫想也未想,一掌劈开手中之人,同时身形奔向风信子。
就在那一瞬间,墙角一道黑影冲天而出,势不可挡的破开茅顶,旋即不见踪影。仅在那一刻,倒地一人、被制一人几乎同时抢过去,一人跃窗,一人破门,远遁而去。
温岫解了风信子的危难,袖中烟火立即向窗外弹出,人紧跟着也冲了出去。
生死一刻,风信子这回体会的刻骨铭心。他只稍一愣神,屋内空荡,只剩下那支断成两截的断箭。毫不犹豫,风信子敛起心神,追着温岫的影子掠去。
三道黑影,暗夜中飞掠,直没入城西那交错的水道和荒乱的芦苇荡,而他们身后的彭城顿时火光冲天……
温岫原本心无旁骛,贴着前方黑影奔驰,直至芦苇边,黑影消失了踪影。他停下来,正要凝神静听,却突然心神一乱,风信子!
风信子没有跟上来!
心一乱,五感闭塞,温岫耳边只剩下阵阵的北风呼啸,芦苇起伏,却再无半丝异动。温岫摇摇头,蓦然转身。心意一定,温岫似箭一般回溯着来时的路。
不一会,温岫就看见一团黑影蜷在墙角边,却是离他们发现暗桩的地方有些距离了。温岫摇摇头,缓了脚步,走过去:“你又怎么了?”
风信子动也不动,温岫轻蹙眉,又走近了两步,借着微光,才发现风信子双手把自己抱得紧紧的,似乎还在发抖。
“怎么回事?”温岫扶住风信子的肩,把他扳开来。
风信子轻吟了一声,温岫感觉不对,天黑又看不到面色,只手背探去,竟发现风信子一脸冰冷。中毒么?可他并未受伤!温岫心内一紧,连忙把风信子半扶半抱的就近带到一间废弃的破屋内。
怀中的火折子生了一堆火,温岫这才看清楚,风信子抱着肚子又蜷成一团,满面的煞白,一脸的冷汗,嘴唇抿得直发青。
“地上冷,你坐起来。”温岫扶着风信子。
但风信子显然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几乎是气若游丝般的模样看着温岫。
温岫心中奇怪,他身上没有伤痕,中途吃的一顿狗肉,他丝毫无事,他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不得已,温岫腾出手来给风信子把了把脉。
不把不知道,把了,饶是温岫这样的人也禁不住面露惊异神色。他……
脉象沉、细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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