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岫-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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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已然是明说了,你们俩他一个也不中意。想必那日他让阿忠赶你们到小舍,你们也都明白了?”
素兰听到这儿忍不住默默淌泪,阿如更是哭了出声。
嫲嫲摇头:“可怜你们连公子的心思都没摸着,就这样毛毛躁躁的做事,真不像大宅门里出来的丫头!你们还想日后在宅门里过份安心日子,就得记着,山里的话一句也别再说!维护了公子的名声,就是维护了夫人的名声,夫人睁只眼闭只眼,也能让你们过去了。”
素兰听了哭着说:“偏成了我们的罪过!嫲嫲怎么不说那来历不明的野丫头?也不是我勾引公子,也没有做那下做的事情,偏成了我们做替罪羊!我们有错,可最错的究竟是谁?”
嫲嫲叹气:“说你聪明,偏就钻牛角尖、一门黑的走到底的主!明告你们两位,云姑娘是个荒人,没有户籍没有身份,是个从来不知道规矩王法的人,她怕什么?她横,你能跟她横?你能跟她一般,离了公子也能活着?你也敢杀人越货?你离了大宅门,路都找不找!真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头!”
话到这儿,素兰彻底无语了,阿如也瞪了眼睛,呆呆的看着老嫲嫲。
老嫲嫲一摇头:“今夜就一五一十的寻思寻思,想清楚明白了,和嫲嫲说。你们要往死路上走,我也绝不拦着;你们要活,嫲嫲也会想尽法子周全。”
……
老嫲嫲一离开,温岫就带着云儿出了门。
温岫一路都没有说话,带着云儿直入了茅舍后那片竹林的深处,他才说:“今日情形,我能预料。云儿,你不要多想。”
云儿甩开温岫的手,四处去看竹根下冒出的竹笋:“该叫老阿忠来,挖些笋子,一定很好吃。”
温岫知道云儿的脾气,她朝不保夕,已经习惯不去想明天的好歹,所以他也尝试着不去想。但到了今日,他不得不去面对。
“云儿,或许过些日子我还要再回金陵一趟。这一回……或许要更久……”
云儿缓了脚步,一双玉手摸着一株株青翠欲滴的竹子,却并不说话。突然间,一丛竹子中,一枚祥云刻纹闯入眼帘,这刻纹像极温岫往日在书房教她的那个。云儿心中一颤,只觉得春日里缕缕的寒意忽然从脚心窜了上来,叫人无处抵挡。她回身挡住温岫的视线,浅浅笑着说:“你又要走么?这一回……我可不一定等着你回来了。”
温岫心中一扯,仍浅笑着:“云儿……我终是有不得不背负着的包袱,却不是你的错。可你还是等着我吧,不然,你去哪儿?我不愿意你再江湖流浪。”
“等你么……”,云儿低着头,像只精灵般飘荡:“等人真难受,一日的时光就好像分成了四季,每一季都能让人等得脖子都长了。”
一句轻轻浅浅又直白的话,让温岫又心酸又欣慰,他上前拉着云儿,低低的声音说道:“我真不该听你的法子,什么都不想。或许我早些筹谋,你我今日会有不一样的局面。”
云儿反拉着温岫的手,顺势牵着他离开竹林:“我不知道,我也并不怨你。”
温岫轻笑,没有接话,跟着云儿走出竹林。
时值春日,竹林深处颇为潮湿,地上腐叶颇多,两人一路无话。
就在彼此都享受这份安宁各自思量时,云儿突然听到右侧破空而来“嘶”的一声!她尚未看清是什么,就已经立即伏低身子,低喝着警示温岫:“温岫!”
温岫也早已经警觉,但两人身上并没有武器,他只能抱着云儿猛退一步。也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那破空而来的声响落在地上,变成昂首挺立的一条竹叶青!
那婴儿手臂办粗的蛇浑身与竹叶一般翠绿的颜色,趴在满是枯黄的腐叶上,说不出的妖异恶心,云儿倒吸一口气,低声道:“头一回见这么大的竹叶青!”
“云儿别说话!”,温岫一声低喝,立即抱着云儿往左侧掠去,同时一声低喝:“轻烟!”
就在温岫跃起的瞬间,翠绿邪恶的身影仿佛通灵般弹起,又另有一道黑影从后方掠来。剑光一闪后,竹叶青断成两截,犹不住扭动。
黑色身影对温岫略行一礼,又拿剑挑起竹叶青,细细查看,然后轻飘飘的声音回道:“公子,南山茅舍再也不太平。这竹叶青毒牙健硕、懂得主动攻击敌人,似被人蓄意豢养。”
温岫紧紧抱着云儿,轻轻问了一句:“见过么?”
云儿扫了轻烟一眼,只摇摇头:“北面的蛇我见得多一些,南面……我多在市镇里走,荒坞里没见过这么大的。什么人有这样的能耐养这样的蛇?”
“轻烟,你说呢?”
“属下不曾见过。”轻烟拱手:“近来为两位姑娘进山、老嫲嫲进山,免不了有一些闲杂人走动,有人因此混进来也不足为奇。公子放心,属下立即着手查。”
温岫点头,又松开云儿,吩咐道:“云儿别怕,拿着剑,你先回去。”
云儿心里明白,这名唤“轻烟”的,可能是温岫的贴身暗卫,他们两必然有些话不愿意让她听,因此她也没有废话一句,接过轻烟递来的剑,缓缓走了回去。
后面温岫看着云儿的背影,心里浮起一股挥之不去的忧虑,一个巨大的阴谋仿佛通过这一条竹叶青掀起了一角。他负手而立,浅浅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不曾发现什么,云姑娘也干净得很。”
“你以为是什么人做的?”
“这……”,轻烟犹豫了一下:“属下不敢妄下判断。但从这竹叶青……公子,这畜生只怕一两年的功夫是养不出来的。有这根基的,天下也不出那些人。”
不出那些人?哪些人?朝中政敌?被他打垮又至今尚无下落的天师道?还是尹融之流?这些人说多不多,说少也着实不少!温岫一时间也并未想得出头绪来,
轻烟见温岫没有说话,便又加了两句自己听到的:“另外,大公子像是在北朝有细作,也得了什么消息。但大公子并未向属下言明,只吩咐轻烟,近来要寸步不离二公子,谨防敌方细作。”
“敌方细作?”温岫皱了眉,大哥此举实在不像是他平日所为,是知道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么?他身边会有细作?会是谁?难道……他心中又是一震:“难道大哥是指云儿?她曾是淮南战场上首屈一指的细作!”
轻烟低了头,又轻又细的声音道:“属下该死!近一年属下还有阿忠叔未曾得公子命令,就一直细细留心云姑娘举止行动,但确实未曾发现云姑娘有刺探情报的举动,就连公子放在书房处的城防图,云姑娘都未曾展开来看过,云姑娘……对公子也未曾有不轨行为。大公子处的消息……轻烟猜,与天师道有关……”
天师道……阴魂不散的天师道?温岫有些头痛,天师道死灰复燃卷土重来么?难道……孙彦贼心不死,仍然惦记着云儿?
温岫深吸一口气:“知道了,你就留在山中吧,和阿忠一明一暗,查一查这后面的事故。”
“是……”
作者有话要说:风云再起。
、南山隐(16)
老嫲嫲此后又与温岫密谈了一次,而后,就提出要下山回金陵复命。素兰、阿如两个丫头想必是被老嫲嫲一番敲打后有所觉悟,也都说要跟着下山。两人这一折腾之后,山间无人不恨她们俩,只愿她们快快离开,也不去管她们真心还是假意。
到四月末的时候,老嫲嫲启程下山。临走前,老嫲嫲觑着机会,单独和云儿说了两句话:
“嫲嫲也不问姑娘你的来历,看着你容貌气质,也不是寻常人。你跑惯江湖,人情道理也不必我说,你懂得比我还通透。”
“老太婆两句话无他,教你知难而退。公子不是寻常人,你跟他,不配。”
“过日子,不是图新鲜,你这样没名没分的跟着他,没有个头,迟早一日变得不堪,你还不如早作打算。这两句话,你细想想。”
云儿听得老嫲嫲的这些话,一句争辩也没有,脸上无悲无喜,眼中一点儿情绪也看不出来。
温岫并不知道老嫲嫲说的这两句话,云儿也没有告诉他。两人在老嫲嫲走后的一段日子里,恢复了往日的快乐平静。
一日,两人看完瀑布云回来,一身的云蒸霞蔚,好不尽兴。
云儿不无兴奋的拉着温岫说:“难怪你要做神仙,那云真如同大江大海一般扑头盖脸而来,真是好厉害的模样。”
温岫也是兴致不减,直笑道:“我在这山间多少年,也只见过云海倾泻的奇观,像今日这样犹如身处瑶台仙境的际遇,真是亘古未有。可见是你的福气,才来不到一年,就见这样的景致。”,说罢震衣而起,畅然吟咏:
“……”
云儿想起方才山间那流动的白云如同大江奔涌、滚滚而来的景象,只觉得心胸激荡的如同大海般宽阔,头一回觉得温岫素爱吟咏并不是装,实在是有感而发!她眼下心情高涨,因此不禁跟着温岫的节拍击节应和。
待温岫吟完,一把抱着云儿,在她耳边笑道:“云儿,直至今日,你也懂得是么?我与你在这儿,不是神仙一般么?”
云儿心中畅快,一应烦恼通通置之脑后,她嫣然一笑,一双玉手拉开温岫,一双巧目顾盼:“温岫,到今日我才懂,只有在这儿,我也能跟你做神仙。”
温岫笑,真诚无伪的笑。
云儿放开温岫的手,突然觉得天地都宽了,前路漫漫,有了这份记忆,也都不再害怕了。第一次,她觉得她可以毫无伪饰的站在他面前。云儿款款走前数步,轻扯衣带,然后……她身上的衣裳便一件又一件的滑落在地上。
温岫脑中一阵轰鸣,只一动不动的盯着云儿渐渐展露的身体。
最后,云儿身上不着寸缕……
室外的暮春的阳光依旧明媚,散进来的一寸寸阳光投在她身上,她便宛如玉雕一般闪烁着润泽的光芒。她毫不羞怯的踢掉衣裳,一步步的走过来:“温岫……在这儿这么久,我头一回觉得一点儿也不害怕,日后也都不再害怕。我……好看么?”
温岫只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几乎停滞了,只轻轻吟咏:“云儿……”
云儿微微有些怯意,贝齿便轻轻咬着嘴唇:“温岫,我在这儿……不想后悔……”
语罢,云儿已然走到温岫眼前。她身体的徐徐馨香引燃了温岫,温岫瞬间回神,立即明白事故,他一把抱着云儿,只低吼一声:“轻烟!你快滚!”
室内房梁上乒乒乓乓的声响,显是有人狼狈不堪的夺路而逃!
温岫恼怒,一把抱起云儿往榻上赶去:“我该挖了他的眼睛!”
云儿轻笑连连……
……
云儿再次醒来的时候,温岫背着她在窗下抚琴。她扶着胸前的被子,单手支着脑袋,静静的看着温岫的背影,听着好似松涛般的琴声,默默的记下眼前的一切。不自觉,她的嘴角挂着浅笑,好像越来越习惯他的平淡和温文。
一曲罢,温岫收了手,尚未回头,就浅浅问道:“这曲子好听么?”
云儿罕有的没有抬杠,轻轻说道:“好听!”
温岫站起来,随手捞了一件衣裳走过来:“云儿你是山间的山鬼投生的么?这么……淘气又、蛊惑人心!”
云儿伸手撑起身子,另一条雪白的手臂扶着被子,却露出了一段雪背。温岫看见了好笑,戏谑道:“方才那样大胆,现在反而害羞?你身上哪一处不是我的领土?”
云儿微微撅着嘴,接过温岫送来的衣袖,径自穿好衣裳、放开被子,嗔怪到:“都怪你!带我去看什么劳什子瀑布云,害得我头脑一热,就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温岫低笑:“好,是我的错。”,说罢又皱眉:“不过,你不该没进帐子就如此!都叫人看了去!”
云儿轻眉一蹙,骂道:“谁知道你自己住的房还这么多讲究!还能藏个大活人!”,说着又有些好奇:“真是个人么?那日竹林里见得那个?是男人还是女人?平常咱们里间睡觉,他也在么?呀!不是叫人早就看光了?”
温岫扼腕叹息:“他是我贴身的卫士。罢了!罢了!再有今日这样,不仅我,就连他也要被你撩起一身的火!”
云儿红了脸,满是迷惑的眨了眨眼睛嗔怪道:“真是人呢?你还真是穷讲究,吃喝拉撒都跟着人!要是我,有人这么贴身跟着,一准打得他满地找牙!”
温岫只笑着摇头,却没有搭理她。
云儿见状,撅了撅嘴,挽着宽宽的袍子站起来:“我渴了,姐姐有送水进来么?”,说着光着脚满屋找。
温岫没顾得上答应她,就看见云儿那修长又雪白的腿透过衣缝忽隐忽现,真是……一种比方才还叫人心动心痒的、欲迎还拒的性感!温岫促狭心起,捏了捏拳头笑道:“云儿,你眼下的模样么……让我想起庄子名篇《庖丁解牛》。”
云儿回头,奇怪道:“什么?”
温岫浅浅一笑,击掌背诵:
“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依,豁然响然,奏刀豁然,莫不中音,合于桑灵之舞,乃中经首之会。”
……
温岫尚未背完,云儿想起刚才宽衣解带的情状,又听着温岫铿锵悠扬的吟咏,只觉得虽然自己穿了衣裳,却被温岫温柔款款的又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