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苏念-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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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物名唤睡神散,闻之长睡不醒,若闻得重些,也有性命之忧。解时只须以水化开解药喝下即可。
看看差不多,清漪便收了瓶子,仍悄悄出来。
次日,日已过午,见老爷还不曾醒,众人慌了神,忙着请大夫。
大夫诊之,脉象面色并无异状,只是不醒,也没有主意,只敷衍地开了张方子。
五日后,又换过几个大夫,酒馆老板仍不见醒转,家里人甚是着急。
忽听人说道,城西桥边有一个游方道士,卜卦很是灵验,只是掛金不菲。
于是酒馆老板娘吴氏忙前往寻找。
果然在桥边找到一个三十来岁的道士在摆卦摊。旁边招牌上写着:“课金一百五十两。”
吴氏此时也无计可施,只得忍痛付了课金。
那道士掐指算了多时,道:“贵府老爷近日可与人有争执?”
吴氏细一想,道:“并没与人争执。”
那道士摇头道:“再细想来。”
旁边跟随之人提醒道:“病发前一日责骂过一个伙计,可是这个吗?”
那道士点点头道:“按贵老爷生辰来看,今年是大凶之年,不宜与人争吵,须化戾气为祥和,方可长保平安。”
那吴氏半信半疑。
“只剩一日期限,若今日不作为,只怕难过明日了。”那道士说得这句,只将眼闭上,不再言语。
吴氏听了这话,心下着慌,如今只能姑且一试,慌忙回到酒馆,将那日被责骂的伙计唤来,与他和颜悦色地道歉,又多与金帛之物。
那伙计突然受此恩荣,也不明所以;既得了这许多金帛之物;自是欢喜不尽。
这边道士收了卦摊,行至城外无人处,换回原身,正是清漪。
次日三更,清漪仍悄悄至酒馆,与那陈钱服下解药,第二天陈钱果然醒转,一家人无不欢欣喜悦。
三日后,清漪在城外不远处觅得一处田地,二十两银子买下,在旁边又搭建了一个小木屋,外加一个尚算宽敞的小院子。
又购置了一些日常家居所需物品,布置妥当。
睡了那么久的荒山,终于有了一个屋檐,感觉还不错。
这番忙碌中,清漪每日或早或晚去柳府看望柳默,只是每次都藏身不见,柳默并不知晓。
柳默每日晨起练武,晚间读书,白天仍去官中值守,父亲若有吩咐,也去军中处理一些事务。
白日有闲时,偶尔独自骑马至城外,在锦水边伫立吹奏,也不知其曲名,有时平静,有时忧思。
虽然时隔如此之久,他已完完全全地忘记了从前,改变了姓名、改换了身份,但是他的样貌、言语时的神情、身行举动、甚至清越的笛声,都未曾改变。
清漪有时恍惚觉得,似乎还是从前的时光,尤其是在河岸边静静地听着他的笛声的时候,她常常恍然觉得又回到了那时甜蜜快乐的日子。
有时候,她想上去跟他说说话,只是,说什么呢?我是谁?对现在的他而言,我不过是个陌生人,恐怕还是有些怪异的陌生人吧。
所以,她只能远远地、静静地看着他。
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那只画眉的翅膀已经完全痊愈了,清漪并未为他准备鸟笼,但它也不飞走,也并不飞出去觅食,想是向来笼养,已经习惯了喂食吧。清漪只好准备些谷米给他吃。
一应打理妥当,清漪便开始在院中种些花草。那块地中则遍植梅花。
有闲时便也做些医药之事,只是此间东西到底不如青罗峰齐全,只制得些寻常之药罢了。
这日收拾停当,清漪仍然进城来,想置办些过冬的衣物被褥。那画眉还是一路跟着,进得城来就一直依在清漪肩上。
清漪刚从店里出来,走不出两歩,被一人赶上,道:“姑娘,我家老夫人有请。”
清漪看那人虽是随从打扮,但衣着也颇精致,不过并不认识,便不予理会。
“请问姑娘,你这画眉从何得来?”那人又道。
听得这话,清漪回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你认识它?”
“我家老夫人养的一只画眉丢失了,平日里老夫人很是钟爱于它,一朝无了影踪,怎不着急、正四处找寻。”那人道,“适才见姑娘这只画眉,甚是相似,是以想请姑娘府内一叙。”
清漪看他谈吐有礼,倒不像是拿腔作势之人,想那老夫人也该是有涵养修为之人。因此便随他走进旁边的一扇大门。
上一匾额写着“秦府”。
进得门来,到得后院,那人让清漪在花园内等候。
这花园倒不是很大,花草树木修剪整齐,颇为雅致。
只是几株兰草叶片萎靡,似有些不妥。近前细看一番,应是水分过少,肥力不足的缘故。
那人进去回话,不一会儿,一位银发老妇人出来,清漪便施以一礼。
老夫人笑着扶起她来,道:“姑娘这画眉可否借老身一观。”
说着便将手伸向清漪肩上,那画眉也不闪避。
老妇人将画眉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认得是自家之物,对清漪道:“这确是老身所养冠羽画眉。那日底下人不小心忘记关紧笼门,被它飞走了。不知姑娘如何得之?”
清漪便将那日情形简单说了一下。完毕又道:“既然是贵府之物,今日便完璧归赵。”
老妇人也不谦辞,只道了声谢。命人拿了鸟笼来,仍旧放将进去。
那画眉也不反抗,反而泰然自若,倒像是终于安下心来的样子。
老夫人命人院内摆了茶水点心,请清漪坐下。
“不必麻烦了。既然画眉认回旧主,已无他事,就此告辞。”清漪道。
“方才看姑娘细观兰草,是否也喜爱兰草呢?”老妇人却道。
清漪也不答话,只微微点点头。
“老身偶得几株兰草,但是总不谙其道,夏日花开倒还好,只是入秋之后,不如开花时健壮了。姑娘可知其故吗?”老妇人道。
清漪走近其中一盆兰草,对老妇人道:“老夫人过谦了,种植得甚好。只不过今秋少雨多旱,需比平常多浇些水,夏季花后,消耗殆尽,根部叶上十日一次施些肥力即可。”
“原来如此,姑娘想是深通此道。”老妇人笑道。
“略知一二罢了。”清漪道。
老妇人再请清漪坐下,问些花草养护之道,清漪见她和蔼可亲,性格爽朗,也乐于多说一些,是以都一一告知。
时至午时,方告辞出来。
后日秦老夫人但有疑问,也会请清漪来府上讲谈一番。清漪也不推辞。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秦家府共席同饮 锦水边梅疏茶香
立冬后,慕州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并不大,只是一夜洋洋洒洒,晨起之时,草木上皆积着一层薄薄的雪,山间河岸都是银白一片。
清漪近来也并非每日去看他了。他偶尔来城外时,笛声传来,清漪便也来到岸边,隐身在旁边树木之后静静地聆听。
只是,他们仍然没有机会见面。
夜雪方歇,天色尚早。清漪隐隐听到了悠扬的长笛声,便知他已来了。今日雪下,草木寂寂,他的笛声也静谧安详。
伴着这悠然的笛声,清漪轻轻踩着薄薄的积雪,来到岸边。
隔着碧清的湖水,他瘦长的身影映着一片银白,一根长笛青翠碧绿。
什么时候才能再站在他身边呢?这次我还能再站在他身边吗?
他离开我后的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呢?
清漪很想知道,但是又很怕知道。
柳默吹得两曲;抬眼望望满川银白;迈开步子;信步走来。
清漪回身欲走时,方察觉雪上留下了脚印,也不及处理,此时情急,只得跃起至远处再隐身树后。
柳默闲步慢走,偶尔从那未凋之叶上轻拂些积雪在手中,只觉清冷奇绝,略握一会儿,又将其洒落一地。
行至一处,见一串脚印从远处行至此,止于一棵三人环抱的大杨树后,树下雪迹入泥更深,像是有人久立,不禁有些愕然,是谁来过,竟然未曾察觉分毫?
柳默似乎想到什么,便欲顺着脚印往那人来处去。
走不几步,两个农人自那边走来。再走时,又陆续有人经过,再欲寻时,脚印已经杂乱,无从寻找了。
只得作罢,心下却有些警觉起来。
回身仍至湖边,骑马回城不提。
雪后几天,连日清冷,然而风静的时候冬日的阳光却异常温暖宜人。
这日午后,秦老夫人着人来请清漪前去叙话。
秦老夫人今年五十有余,十年前儿子媳妇双双病逝,只有一个孙儿,尚未有一官半职。
孙儿每日或结交朝官,或与朋友集会,甚少在家。
如今有清漪愿意听她说话,她便时常来请。有时也并没什么事,只是些日常家话罢了。
清漪喜她和蔼平易,况自己也无甚要紧事,所以也常去。
到了秦府,老夫人食后困倦,已然睡着,管家秦和请她厅上等候。
清漪坐于厅中,两个丫头自门外走过,一人道:“今日孙少爷在家里,可要小心些。”
另一人道:“他自与朋友饮酒高论,不会在意的。”
说着便走远了。后又说些什么,也听不真了。
清漪枯坐无聊,想着这时节园子里的几株君子兰应该正在花期,便出了正厅往后边花园走去。
到底已是冬日,平日挂于廊中的画眉并其他鸟笼,皆已收入屋内,那画眉鸟只怕正在暖堂之中瞌睡吧?
转过九曲回廊,进得园来,那几株君子兰开得正好。
看罢便在园中信步而游,转过一段粉墙,忽见那一排翠竹前立着一个瘦长的身影。
着一身净色玄衫,披一件银灰色大氅,冬日暖装,更衬得他面目清奇,鼻直唇软。
虽然已是寒冬,又已经一场风雪,枯叶纷纷,但这竹还保留着青翠。
他自在那儿看着萧萧而落的竹叶,不知身后却有人也痴望着他。
听得远处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方看见一个女子站在墙边,那定定的目光让他立刻想起那个月圆之夜,那时候,她也是用这样的眼神这么看着自己。
只是,她到底是谁?
他仍然不知。
片刻,清漪向他施了一礼,他亦还以一揖。
两人都未曾言语。
那边脚步声已至近前,秦和向清漪道:“姑娘让我好找,久等了,我家老夫人正在暖阁等候姑娘。”
清漪应了声,转眼看他,拜别。
暖阁内已安排好暖酒并一桌精致点心。
秦老夫人让清漪坐到里面暖和一点儿的位置,与她边喝酒边闲话。
忽然门帘掀开,进来一位束发金冠的公子,正是秦老夫人之孙秦贤。
他进门便嚷道:“祖母,在这儿喝好酒如何不叫我?”
秦老夫人见他,忙一把搂过来,道:“乖孙,这么冷的天,你不好好在家呆着,又瞎跑什么呢?”
秦贤笑道:“听说祖母这里有好酒,我就赶快来了。”
秦老夫人也笑了:“只我的酒就是好酒了?那就先喝一杯吧,暖暖身子。”
当即令人倒了酒递上。
秦老夫人指着清漪对他道:“这是百里姑娘,你们也见过了。今日难得她来,你就好好做做东吧。”
秦贤对清漪作了一揖,道:“寒天里还让姑娘这么奔波,真是过意不去。”
“哪里。”清漪亦与他见礼道。
秦贤又转脸对秦老夫人道:“我今日也有一位客人,是我新结识的朋友,可请他来一起喝上几杯。”
“有何不可,让他来便是。”秦老夫人点头道,“只是……”说着便望了望清漪。
“无妨。”清漪道。
“常听祖母说起,百里姑娘颇识得许多奇花异草,我这位朋友倒正有一件小事,想要请教请教。” 秦贤道。
“不敢当。”清漪只道。
“便去唤来罢了。”秦老夫人便对秦贤道。
秦贤便出去,不一时领进来一个人,正是方才竹下柳默。
清漪方才心下已猜测是他,如今果见他进得屋来,只将眼睛直望着他。
柳默进得屋来,见她在此,并不惊奇。
只是见她这般望着自己,倒有些局促。
然而、她望着的人,却似乎也并非是自己。
她的眼神穿透了自己,望向一个遥远的、深不可测的地方。
秦贤向秦老夫人及清漪道:“这位是柳公子。”
柳默便向秦老夫人行礼、随后与清漪一揖。
清漪便也起身来、回得一礼,双眼望着他,痴然如烟。
那柳默因了前几次的怪异,不免多看几眼清漪。
第一次见时,匆匆而过;第二次见时,月夜朦胧;第三次见时,隔着些距离,都不曾仔细看过这个女子。
此时忽然就在近处,只见她肌肤如雪,乌发如云,清眉水目,虽不是艳姿国色,却自有清骨。
只是,不知将自己错认了谁,那个人于她而言,只怕是非比寻常。
“姓柳?可是柳将军府上柳二公子?”秦老夫人问道。
“正是。”柳默道。
“虎将无犬子,这般风采,不辱老将军威名。”秦老夫人点头道。
“老夫人谬赞了。”柳默只道。
众人重新落座,秦老夫人坐了首位,左手坐的是清漪,右手柳默坐了,秦贤坐了末位。
再暖了新酒,各个举杯。
清漪与他之间,如今不过隔着一张小小的矮桌,与那日月下所见全然不同。他的一举一动、一眉一指皆明明看在眼里,便是他一缕细细的发丝,也看得清清楚楚。
清漪举起杯来,眼却直望着他。
看着他举起杯来,微微喝了一口杯中暖酒,眼帘略垂,手指纤长却骨节清晰,又见他轻轻放下杯子,抬起眼来,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