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苏念-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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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漪又细看一回,对柳默道:“并无不妥。”
于是众人方才开席。
柳占再敬,柳默清漪便也喝了。
“夫人,你也敬敬二哥二嫂。”柳占又对唐素秀道。
唐素秀起身来,端了酒杯,对柳默清漪道:“二哥、二嫂,素秀敬你们。”
柳默清漪自然喝了。
清漪细看她,眉间略蹙,腮带忧思,不觉心中有些不安。
席间不免问些别后之事,柳默只略略带过,并不多言。
稍时柳占喝了一口碗中参汤,忽对侍立在旁的胭脂道:“今晚谁做的这汤?”
胭脂便去厨中问询,稍时带了一人来,对柳占回道:“这是李嬷嬷,今晚是她做的参汤。”
那李嬷嬷进得厅来便立时跪于地上,俯身下拜,身子微微颤抖。
柳占也不起身,冷眼看她,道:“原来是你。你在我柳家也有些年数了吧?”
“回三公子,有、有十八年了。”李嬷嬷回道。
“仗着你有几分脸面,便不尽心了?”柳占哼道。
李嬷嬷闻他言中之意,更是颤抖。
旁边侍奉的各苑丫鬟皆肃立不语,面现惧色。
闻得柳占在厅上诘问,管家柳严已匆匆赶来,立于厅外。
柳占早已见他站在那里,此时便对他道:“将此人重责二十,革她两月银米。”
柳严一时愣住,未及回话。
“怎么?我罚得不对吗?”柳占哼道。
其他在座秦氏、陈氏等皆不言语。
柳直缩在秦氏怀中,偶尔拿眼觑着柳占。
“三弟,这汤只是微咸,并不值什么,罢了吧。”柳默在旁道。
“二哥有所不知,如今爹病重,弟初掌家务,多有不服不听的。这柳府上下一百多口人,若只是一味宽容,只怕难以约束,是以严谨些罢了。”柳占对柳默道。
立起身来,对柳严道:“还不快去。”
柳默亦立起身来,道:“三弟持家辛苦,为兄不能为三弟分忧,实是惭愧。只是这个嬷嬷在柳府劳累多年,如今年事已高,怕禁不起这二十棍子,且饶她这一回,让她日后多多尽心便是。”
“二哥你宅心仁厚,自是宽待。只是这些下人一朝宽过,便纵容难管,弟也是不得已啊。”柳占转头对柳默笑道。
柳默见他如此,倒不好多说什么。
旁边清漪起身道:“如今父亲病重,母亲体弱,正是要积德积福之时,且饶她这一回吧。”
“既然二哥二嫂皆如此说,那便饶她这回。只革她一月银米罢了。”柳占略点点头道。
回头对柳严道:“带她下去。”
李嬷嬷忙叩了头,道:“谢三公子。”
站起身来,腿兀自打颤,额上汗珠清晰可见。
柳严便领了她去。
一时饭毕,柳默对柳占道:“三弟晚间可有空闲?”
“二哥有何事?”柳占道。
“你我兄弟多日不见,叙叙旧话罢了。”柳默道。
“那便请至书房一叙吧。”柳占道。
“娘子先回馨兰苑吧。”柳默对清漪道。
清漪辞了众人,自回馨兰苑。
其他众人也便散去。
柳占出了厅,却并不往自己所居海棠苑,径直往柳权书房而去。
柳默只好跟至。
到得书房内,柳占自转过书案坐了,对柳默道:“二哥随意坐吧。”
柳默略略皱眉,在东侧椅子上坐了。
片刻沉默之后,柳默缓缓开口,道:“三弟最近可有什么烦恼之事吗?”
“多谢二哥挂心,并无什么烦恼。”柳占道。
“人若心中郁结,只愿找些寻常不为之事来做,甚至做些……”柳默仍缓声道,“做些、不太好的事,本也是人之常情。”
“哦?二哥、可是心中有难解之事?”柳占奇道。
“并无。”柳默摇摇头,又道:“三弟可有郁结之事?”
“二哥多虑了。”柳占笑道,“想是别人在二哥跟前说了些什么。我确实常与人交游应酬,这都是官场上必要之事,并非任性胡为。”
“果然如此便好。”柳默微微点头,又道:“三弟如今已有妻室,也该多以家中为重,洁身自好才是。”
“二哥此言差矣。她如今既是弟之妻室,我自会善待于她。”柳占笑道,“至于外面之事,不过逢场作戏。况大家之中,妻妾之事原本平常,二哥不必在意。”
“三弟自知分寸便好。柳家如今全仰仗你,望你不要辜负父亲期望,为柳家谋长远昌盛之计。”柳默道。
“弟虽不才,自当竭力。”柳占道。
“既如此,为兄自无不放心之处,你劳累一日,早些歇着吧。”柳默便起身道。
“二哥今日方才回转,当亦疲累,早些歇息吧。”柳占亦起身道。
柳默便出书房门,自回转馨兰苑。
未至廊前,听得两个丫鬟在山石后面低低说话。
一个道:“你不怕?我很害怕,怎么办?”
一个道:“她就算真是妖精,有二公子在呢。”声音分明有些空乏。
那一个又道:“二公子怕是被她迷住了,要是她妖性发作,我们、怕是逃也逃不掉……”
这声音已带了哭音。
另一个又道:“看她长得和我们也差不多,应该没事吧……”
那一个只一味害怕,颤声道:“听说妖精惯会变化人形,还不知她原身怎样凶恶呢……”
两人自在那儿你一言我一语,并未察觉有人走近,柳默只悄悄走过,亦不言语。
回至房中,清漪迎上前来,道:“如何?”
柳默望着她,这眉眼身姿,与三百年前一般无二,却又已非当年。
她历尽艰辛,守得前世记忆,如今却枉自受人非议。
越是思想心中越是疼痛。
然只对清漪微笑道:“三弟行事是有些不妥,只是亦该自知分寸,想是秋姨多虑了。”
“那便好了。”清漪微微点头道。
柳默灯下看她,微微蹙眉,不免问道:“娘子为何事忧虑?”
清漪默然望他片刻,轻声道:“那唐家小姐……”
“她如今已嫁了三弟,三弟自会好好待她,这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娘子还有何可担忧的?”柳默笑道。
“你看她,可过得好吗?”清漪仍蹙眉道。
“她只是身体略有不适,娘子多虑了。”柳默道。
“若真是如此便好了。”清漪略略点头道。
柳默看她眉间忧思不散,轻轻拉过她来,坐于自己膝上,道:“三弟最善与人交游,行事与父亲自是不同,他之才干父亲亦常称赞,当无大碍,你无须担忧。”
清漪挽住他脖子,将头靠在他肩上,只轻轻应了一声。
柳默拥住她,忽道:“有件东西给你看。”
清漪抬起头来,道:“什么东西?”
柳默牵了她起来,走至书案前,拿过案上画轴。
虽离家多日,秋棠每日收拾打理,一应物事,俱如从前。
柳默展开卷轴,一幅墨梅跃然眼中。
清漪见了,道:“这不是上次你画的梅花吗?”
再看旁边已题了四个字:“清梅点漪”。
不禁动容,望向柳默,轻声唤道:“相公……”
柳默取过砚台,研上新墨,提起笔来,交于清漪之手,握了她手蘸了墨汁,在那一树梅花之下,轻轻勾勒出一湾清水,又在四字之下,添了一朵梅花并几弯水痕。
方停了笔,对清漪笑道:“如今总算可完了。”
清漪回头看他,眼中柔情满溢。
柳默将笔搁好,扶过她脸来,轻轻吻上。
又将她抱起,吹灭灯烛,走至床前放下,再取了帐上罗钩,俯身又将她吻上。
清漪此时,只是情迷意乱,醉在他的温柔与气息之中。
而此时窗外却有一人,将窗上他二人甜蜜柔情之影看在眼中。
旁边一个丫鬟道:“三奶奶,该回去了。”
正是唐素秀的陪嫁丫头名唤欢鹊的。
唐素秀又默立一回,方转身往海棠苑回转。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七章 再遇袭毒人身死 烈火焚锦水成灰(上)
次日,柳默将自己所有之物收拾起来,尽皆包好。
又将案上梅花卷轴并当日清漪所缝之绛石苏花青衫,亦放入包袱中。
“不是要在此多住几日吗?”清漪道。
“既然无事,仍回锦水边吧。”柳默道。
“为何?”清漪奇道。
柳默牵过她手,柔声道:“如今我只愿与你做对平凡夫妻,你不愿意吗?”
“当然愿意,”清漪笑道,“只是、为何突然如此?”
柳默沉默片刻,只道:“昨日三弟虽多方热情,只是言语之间,未免对我存有忧虑,我今离了此处,去了他疑心,日后也好兄弟相见。”
“也好。”清漪亦点头道。
稍时柳默收拾妥当,对清漪道:“走吧。”
出得门来,秋棠见他提了包袱,惊道:“二公子,这是为何?”
“锦水边居所无人照看,柳默不放心,秋姨不必担心,我会常来看望你的。”柳默道。
秋棠见他如此,知多说无益,只得含泪与他道别。
柳默携了清漪,出了馨兰苑,正走之间,忽见柳占房中丫鬟胭脂匆匆跑来,见了他二人,忙道:“二公子、二奶奶,快去看看吧,老爷不好了。”
柳默清漪闻言大惊,忙往万金苑赶去。
到得柳权卧房,柳占已在房中。
见他二人到来,忙迎上道:“爹不知为何,刚才忽然大叫一声,如今又晕了过去。”
清漪快步趋至床前,袖中已取出绢巾,忽然望着柳权手腕,呆立不动。
只见柳权手腕之上,已被人涂抹了毒粉在上。
此毒名为亲肤散。其色与人肤色极为相近,毒性深入肌肤五腑,七日内即断命。
且此毒毒性善牵延,可传给任何一个接触过中毒之体的人。
此毒涂抹于人体肌肤,甚难辨认。
若非知晓之人,则极难诊断得出。
当日雪爷爷曾与清漪明明交待过,务必小心此毒。
而柳权中毒日久,肌肤已泛出黑迹,清漪一眼便已看出。
心下诧异,暗自留心。
柳默见她只是呆望,并不诊脉,上前道:“娘子,如何?”
清漪默然望了他一眼,又看看旁边柳占,仍以绢巾覆于柳权手腕,细细诊断,片时起身道:“并无大碍。”
柳默方松了一口气。
柳占在旁却面现惊异,直盯着清漪,却不搭言。
“三弟不必忧心,父亲病情尚稳。”柳默对他道。
柳占方转头看他,只道:“那便好。”
“今日我便带了你嫂子搬去锦水边,你若有事,去那边寻我便可。”柳默对柳占道。
“二哥如此,是嫌弟招待不周吗?”柳占道。
“三弟莫要多虑,你二嫂不惯府内生活,且那锦水边居所尚需打理,是以暂居那边。”柳默道。
柳占稍稍挽留几句,便也道:“也好。”
“走吧。”柳默便对清漪道。
先出了房门,清漪亦跟在他身后,柳占却在房中未动。
柳默清漪出得门来,忽见远处唐素秀急急跑来,口中嚷道:“二公子、小心!”
话音未落,忽然一个黑影自面前甬道侧旁院土下跃出,身形瘦弱、全身尽着黑衣。
那人跃起,随手将一团黑沙洒向柳默。
清漪方才闻唐素秀之声,已知不妥,见此情景,忙驱动法力,张开幻影壁,护住柳默。
那团黑沙在柳默眼前如碰到无形之壁缓缓落下。
那人见一击未中,便伸掌击来,看他掌上乌黑,已喂了毒,且正是那日墨绿锦衣人掌上之毒,亦是勤羽当日所中之毒。
“相公,小心他掌上有毒!”清漪忙道。
“你这丫头甚是碍事!连我这百鬼沙亦能解得!”那人哼道。
说话间已向清漪劈出一掌。
清漪侧身避过,此人身形倒快,又已跟至。
柳默已自袖中将长笛取出,向那人身后点至。
那人闪身避过,腰间取出一根软鞭,向柳默击去。
清漪见那鞭身之色亦是黝黑,对柳默道:“他鞭上亦淬了毒!”
那人两鞭劈出,虽然凶狠,其实武艺稀松,清漪方松了一口气。
柳默翻身直点那人要穴,那人见敌不过,欲再遁土逃去。
跃起身来,以脚跺土,却发现地上之土坚如顽石!
原来清漪忆起桀风嘱咐,知他必是那日土下之人,已然用幻影壁封了他的退路。
那人再换一处,亦是如此,一时慌了神。
“今日你休想再逃得!”柳默道。
玉笛轻点,将那人逼落在地。
落下时,却正中一人之剑,穿胸而过。
那人回头看时,柳占手握剑柄,立于身后。
黑衣人颤抖着伸出一手,却只茫然指着前方,口中颤声道:“三、三公子……你、好……”
柳占手下使力,那剑在那人体内翻了个身,那黑衣人登时毙命。
柳默见状,已是救之不及,叹道:“三弟何太性急,亦该拿了他问个明白。”
“此人竟对二哥痛下毒手,还有何可问,我今手刃此人,也免脏了二哥之手。”柳占道。
清漪在旁见黑衣人体内鲜血迸出,忙闭上双眼,袖中放出银针,自刺指尖。
柳默走近前来,细看那人,瘦弱如猴、皮肤干瘪,却并不识得。
柳占又对左右道:“将此人拖下去,晚间扔去乱葬岗便罢了。”
便上来几个家丁将那黑衣人拖出。
事已至此,柳默知多说无益,也只得由他去罢了。
清漪只侧过脸去,不去看那黑衣人尸身。
“此人先洒黑沙,又双手长鞭灌毒,恐怕就是为祸之贼人。”柳占上前对柳默道。
柳默亦忆起桀风之言,方才那人也曾道是清漪解了他百鬼沙之毒。
他又善使遁土之术,跟踪打探而不被察觉亦非难事。
似乎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