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剑立云沙-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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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看错这个女人，赌这个女人心中的善能令她位九五之尊后，不会毁灭一切。
若是她负了他，他和她，都会走到绝境。
云西郡郡守关鹏率众不战而降，先是进了降表，随后亲领楼船五百只前来接引义师渡江，淳城城门大开，迎接郡主驾临。
玉心手拿降表有些举棋不定，贺兰昀在一旁轻声道：“关鹏，是我外公门生。昨日我外公亲笔书信至，不会有诈。”
原来如此。玉心放下降表，看着男人：“那为什么耽误了这许多日子他才来降？”
“他心中有隐忧，因而迟疑不决。”见玉心挑了挑眉，男人又接着道，“关家世居云西郡，当年你的叔公瑞王殿下率部与拓跋氏厮杀曾转战此地，关鹏的父亲为避祸，闭门不见未予接济。再后来关家又成了大桓朝的臣子。”
玉心神色淡然：“只要他关家手上没有沾上玉氏族人的血，余者概不追究。让修衍去安排纳降、渡江一应事务吧。”
她说完便阖上眼睛，向榻上靠去。贺兰昀看着她苍白的容颜，心，疼了又疼。
玉心在心中冷笑着，到如今，她什么都明白了。这些世家大族口口声声言道，他们的手上一滴玉氏的血都未曾沾染。他们都是清清白白的。他们的确什么都没有做。他们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拓跋氏挥刀剿灭玉氏族人。这，难道还不够吗？她，能杀他们吗？她，杀得过来吗？
激灵灵，战栗袭遍全身。
大曦朝恒川历五月十七日，帝率义师入淳城，下云西郡。六月初一，义师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扑入云中郡，水路、陆路双管齐下，直取羽城。
六月初十，义师兵临城下。早有金兰卫来报，羽城等同一座空城，城中并无多少精兵戍守。
玉心只问：“拓跋崷呢？”
“仍在紫曦宫。”
“他居然没有逃？”
“宫中的金兰卫称，早在一个月前，拓跋崷遣他的心腹亲卫、锡桓族中的死士护卫着他的两个女儿和一个妃子悄悄出了羽城向东北逃匿。据说这个妃子怀有五个月的身孕，看来拓跋崷是想给自己留个后人。”
“他做梦。”秦长云嘻嘻笑着，“哥哥，想必你的人紧紧跟着他们呢，可对？”
贺兰昀也是一笑：“正是。兰心，你想怎么做？是直接杀了，还是抓了解来见你？”
玉心有些茫然地看着众人，半晌低声道：“只是三个女人，让她们走吧。”
“什么？”长云奇怪地看她，“兰心，你何时有了妇人之仁？”
昀少爷狠狠瞪他一眼，长云不服，瞪了回去。
玉心不急不恼，声音淡淡的：“瑶川东北的根基拓跋氏早抛下了，只有黑鹰山，是锡桓族的发祥之地。那里乃极寒之地，人丁寥落。让她们回去吧，她们成不了气候了。”
长云又开口了：“兰心，依我看你可以先抓了她们，待你攻下羽城登基称帝后，你可以杀她们报玉氏之仇；也可以将她们没入乐籍供人玩乐雪玉氏之恨；或者真的赦了她们的罪，彰显你的仁德。这些都比现在无声无息放她们归去好。”
玉心冷冷地看着长云，这少年又有了芒刺在背的感觉。他搓搓鼻子，不吭声了。
六月二十五日夜，大桓朝廷尉右监叶凤奇率喑伏在羽城中的豪杰攻下城北通济门，里应外合引义师杀入帝都。大军没有遇到大规模抵抗，直奔紫曦宫而来。早有金兰卫在宫中接应，杀御林军，大开宫门。
攘帝拓跋崷仍是玉旒冕冠、玄衣纁裳、朱袜赤舄，彰显着无尚的帝王威仪。可惜，他已经是穷途末路。他静静地立在紫曦宫御花园的凌霄阁上，望着不远处飞驰而来的兵马，听着越来越近的喧嚣声、怒骂声、兵器相接的铿锵声，淡然一笑。楼台上早已堆满了木柴，洒上了油脂，跟随他多年的侍卫默默立在一边。
拓跋崷扫了他们一眼，此时若想逃走还来得及。但，他们不会走，他也不会出言侮辱这些锡桓族的勇士。
“点火吧。”
刹那间凌霄阁上火光冲天，堪比二十多年前玉氏大厦倾颓朱雀门前的那场大火。
大曦朝恒川历六月二十五日夜，帝下羽城。攘帝于紫曦宫凌霄阁自焚，大桓朝享国二十八年，灭。
玉心此次没能一马当先冲杀进城，因为贺兰昀不准。男人指着她凸起的腰身，脸上似乎有微微的薄怒。玉心那时本待披挂上麒麟战甲，看了男人的脸色，她立刻坐回案前，不动了。
长云看看他俩哈哈大笑，左手抱着头盔，右手提着宝剑，边向外走边大声道：“末将去取拓跋崷那逆贼的人头来献给郡主。”
少年英雄率领大军冲进羽城，斩杀仍负隅顽抗的拓跋氏贼兵，直杀至紫曦宫前，将皇城团团围住。在金兰卫引领下长云率军扑入宫中，剿杀拓跋崷御林军，直至凌霄阁下。望着耀红了沉黯苍冥的火光，看着阁楼上晃动扭曲的人影，长云横剑在手，仰天长啸。
次日天光大亮，秦长云、叶凤奇率羽城归降官吏出北城通济门迎接玉氏嫡传第十四代郡主玉心入主帝都。玉心头戴翠玉金雀冠身穿黑地羽纱织金麒麟袍金光闪闪威风凛凛立于骏捷的飞雪上，在众人或崇敬或仰慕或惊艳或兢惕的目光中，踏入羽城。
高大威严雄浑壮丽的城楼下，秦长云立在他那匹瑶川名驹紫骍宝马上，红袍舞动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然而少年妖媚的容颜、张扬的风姿、威仪的气势都掩不住旁边那个雪色长袍银绦紫玉素色丝履站立在青石板上的男人风雅高洁的气度。
玉心催马缓缓上前，对上了那道暌违已久却始终记忆犹新的平和温暖的目光。
她眼眶微湿：“凤奇，久别了。”
叶凤奇微微一笑躬身施礼：“郡主，凤奇幸甚。”
郡主仪仗沿着羽城最开阔显赫的祥云大街前行。虽经昨夜攻城巷战，但街上并无战火凌乱的痕迹，想是在玉心入城前凤奇就已安排人扫洒干净。来看热闹的百姓初时并不多，后来渐渐聚拢了不少男女老少。羽城中的百姓多是大曦子民，更有玉部落古老氏族之后，他们信奉麒麟神，对玉氏子孙由衷爱戴。当他们看清玉心仙姿般的容颜，尤其是那对翠色瞳仁时无不下拜叩首，口称：“麒麟仙子。”
玉心脸上始终挂着淡雅的笑容，见百姓向她叩拜，她立刻下马来扶。贺兰昀吓了一跳，连忙纵身跃到她身边，生怕她有半点闪失。那边修衍与凤奇一起，呵呵笑着看着这对小夫妻，把男人的宠溺尽收在眼底。
等到郡主仪仗在帝都主要大街行走一周后，凤奇等人便请玉心入主紫曦宫。
玉心摇头：“我如今不过是郡主的身分，怎么敢随意跨进玉氏帝王的宫殿呢？”
她尚未称帝，入主紫曦宫自是不妥。于是众人商议打算请郡主暂且在皇家别苑中小住几日。
此时贺兰昀开口了：“兰心，我们回安澜院可好？”
玉心偏着头看着玉面少爷，心中感慨着，当年他没能抓她回来，可今日，她在兜兜转转之后，重又回到了起点。是不是冥冥中早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可笑她苦苦挣扎却终逃不脱命运的樊篱。
“嗯。”她点点头，便垂着脑袋不再开口。
昀少爷嘴角轻扬快乐地吩咐蓝焰：“蓝峰等人进城了么？让他们把安澜院里里外外给我收拾妥当。”
“是。”
睿安王府本已是一座空宅，贺兰家未雨绸缪，在贺兰昀受封出征前，府中就不剩什么人了。义师向羽城进军，昀少爷就吩咐了金兰卫，命蓝峰带着一应院中的奴仆赶回来。
澜清轩中玉心舒舒服服地靠在软榻上，蓝峰、燕儿、墨梅等人都恭恭敬敬甚至诚惶诚恐地过来见礼。玉心只是摆摆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倒是燕儿冲她甜甜地笑：“禀郡主，燕儿一直想着您呢，您如今回来了，还由燕儿伺候您可好？”
玉心看着燕儿，心中一暖，也笑笑：“好。”
那丫头立刻欢欢喜喜地立在玉心身边。
蓝峰在一旁笑呵呵的倒没有什么不适，唯墨梅有些惴惴不安手脚似乎都不知该放在哪儿好。
“嫂子，听哥哥说你给冉家添了一个男孩，辛苦你了。”
“哎呀，郡主，墨梅不敢当。”
“阿勇是我的哥哥，永远都是，你当然是我的嫂子，没有什么不敢当。如今我也有了身孕，你是过来人，日后还有劳你帮衬。”
“是、是，这些都是墨梅的本分。”墨梅唯唯诺诺地应着。
“好了，都下去吧。”昀少爷从来不喜人多，一挥手，轰人。
轰了人，他回首看着女人笑。玉心静静地看着他，她记忆中的玉面少爷总是板着脸的。而现在，男人变了许多。他过来坐在榻上，揽她入怀：“兰心，回家了我真高兴。”
回家了，这三个字，莫名地湿了玉心的眼睛。
她看着男人眼中闪烁的点点金华，喃喃重复着：“回家了，回家了。”
、凌波幽梦谁惊破 七
玉心如今很容易疲倦，靠着贺兰昀就昏昏欲睡。男人轻轻抱起她，安置在寝室里，又命燕儿好好在一边伺候着。而他进了书房，展开潜龙图，目光定在南方诸郡的方位上。
玉心睡睡醒醒不是很安稳，如今她身子日渐沉重，躺久了也觉得累，在寝室小憩片刻，她便坐了起来。燕儿一直守在边上呢，见她起身忙过来扶，嘴里甜甜地说着：“郡主小心身子。”
“昀呢？”
“少爷在书房。”
玉心进到书房时，只见贺兰昀手拿一本册子，正凝神细细地看。她走上前问：“这是什么？”
“怎么这么快就起来了，也不多歇歇。”男人的话似乎比以前多了很多，其中尽是宠溺。他放下册子，把女人抱上自己的膝头，“我正在看叶凤奇那一脉的族谱。”
“哦？”玉心奇怪地看他，“凤奇不是你族兄吗？你为何要看这个？”
“我贺兰家族世系庞大，不是每个人我都能知晓的。叶凤奇和修衍本是同一支，只是修衍一直瞒着我有这么个人的存在。我很生气。”
“哦，他为何瞒你？他都瞒了你什么？”
“因事关大曦朝的诸多秘密，有些事修衍不便对我说。他和我的母亲是双生的姊妹，但我姨母嫁给了贺兰家的哪一支，我一直不清楚。金麒卫的事我也是在弘城醉东风撞上了你之后，才逼着他告诉我的。”
“你们贺兰家的事真是错综复杂啊。”玉心说得轻描淡写，眼睛却偷偷盯着那本记录贺兰氏宗族世系的册子。
贺兰昀忽地笑了，怎么女子还像过去那样偷偷摸摸的。他拿起册子，放在玉心面前，语带揶揄：“想看就看嘛。”
玉心的脸腾地红了，而男人凑过来，左亲亲右亲亲，手也有些不老实。她轻轻推开他，他又贴过来，热气吹在她脸上，淡淡的幽兰的芬芳扑入鼻息。他在她耳垂上亲着舔着诱哄着：“兰心，我想要你，你想不想。”
玉心的脸热辣辣地，她不敢看他，也不答话，却不再推拒他，只是蜷在他怀里缩成一团。
哪知男人压低了声音道：“兰心，别担心，我问过羽瑶了，可以的，不会伤到孩子的。”
“你，你，你不知羞。”
“兰心，我真的想了，忍得很辛苦。”男人的额头抵着她的，轻轻地蹭来蹭去。
“昀……”雾气又迷蒙了双眼。
玉心心里的愧疚与羞惭丝毫没有消减。她既愧对祁风，又愧对昀。自从羽瑶说出她怀孕的事后，他们就很少做了，因为她说怕伤着孩子。男人夜夜拥着她入睡，从不勉强她。其实，最要注意的孕期头三个月，他们都在做。贺兰昀那么温存，从没有弄疼过她，却让她身心都那么满足。她和他欢爱时，她真的没想过祁风。可越是这样，她越是难过羞惭。玉心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坏很坏的女人，她从心里厌恶自己。
手轻轻攀上男人的肩头，她阖上眼睛，含羞带愧地吻上了男人的唇。他的唇，那么柔，那么美妙，那么香醇，令她忘了一切。她将软软的舌送了过去，男人立刻含住，逗弄吸吮。小腹立刻有一团火燃了起来，她呼吸急促浑身燥热。
此时蓝峰在门外大声禀告：“主人，叶凤奇大人求见。”
两人放开纠缠，对视，竟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留恋与不舍。
“兰心，晚上继续可好？”男人轻笑，女人羞赧地垂下头去。
他们在轩堂坐定，凤奇与修衍交臂而来，两人齐齐向玉心见礼后，凤奇又按宗族礼法向贺兰昀施了一礼。玉心在旁看着，哎，玉面少爷正襟危坐，一副受之无愧理所当然的样子。这种样子，玉心原来最讨厌了。可如今看着，她感叹，贺兰昀其实是有王者之气的。
再看凤奇，他对贺兰昀是真心的爱戴叹服，他望向贺兰昀的目光如三月阳春般和煦。
“修衍，何事？”昀少爷开门见山，这两人不请自来搅扰了他的好事，他不大高兴。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么？”修衍笑，看向玉心，“郡主，他这别扭的脾气，你可受得了？”
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