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剑立云沙-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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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一把拉起了玉心,口中说着:“先行一步。”
看到女孩子身上披着男人的貂皮大裘,他眉头蹙了蹙,却平静地扯下来。身后的蓝峰那个伶俐啊,赶紧上前接了,恭敬地送到祁少爷跟前。而贺兰昀已经拉着玉心走远了。
贺兰昀自始至终挡在玉心身前,身后跟随的众人始终看不到女孩子的面目。直到他一侧身间,才晃了一眼,嗨,不怎么样嘛。
为个貌不出众的奴婢红了脸,不值。
而这个奴婢更蠢,有什么资本目空一切?
、惜春长怕花开早 六
玉面白裘的少年缓步在前面走着。风猎猎,他的衣袂飘飞,佚貌仙姿,难以描绘。
明明他走得不快,可玉心几乎是小跑才能跟上。墨梅早就被甩得远远的,那个人精蓝峰倒是识趣地躲开不见人影。
冷。
刚刚她着急着跑来,就出了一身汗。等到见了贺兰昀,又是一身冷汗。现在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斑驳的树影下,寒风吹着,玉心的身子已经凉透了。
可她心里更冷。
她不是不喜欢祁风的。那个少年身上没有一般富家子弟那种顽劣不羁的做派。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可她一直都知道祁风和她是不同的。这种差距在瑶川大地是不能逾越的。所以,她从没有妄想过什么。当然,如果祁风不介意她的身份、地位,她自己是不会介意的。她也不会在乎世俗的眼光。
但祁风介意,不是吗?他要她做他的妾,将来再立她做侧室,这是他能给她的、他认为的最好的出路和结局。可惜,这不是她想要的。他不懂她,她不稀罕这些。
她要自由、平等、还有一份真情。
在瑶川大地活着艰难,那么她首先要给自己挣出一份自由来。她不要整日跪在别人的脚下,不要每天低声下气看人脸色小心翼翼地活着。她要走,这里没有她留恋的东西。
祁风的真情,不值钱。
他对她的那点心,还抵不上阿勇。她宁可嫁一个像阿勇那样的贫贱人,也不会要祁风这种富贵人。她和他是不同的,有着天壤之别,她早知道的。而今天,终于从祁风的口中证实了。
她不该难过的。可是,她的心却止不住地疼。
她来到异世十三载,很少回忆过去。往事已矣,忘记最好。她坚信前世的父母弟弟会幸福,那就足够了。她不为他们担心什么,徒劳地挂念和伤感也没有意义。更何况她要面对这个陌生冰冷的世界,也没有时间去追忆往昔。
可今夜,她忽然想起了前世,那个共同居住在四合院中,和她一起长大的男孩,她的青梅竹马。
九岁的他推着轮椅中五岁的她,在胡同中穿梭。她开心地笑着,笑着,笑了很多年。他们一起看海棠花开,看石榴笑脸。他总是把最红最大的石榴留给她……,这快乐伴随了她很多年。
可惜,人总要长大的。
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推着她到处去了?从什么时候起,枝头上的石榴红了,却再没有人给她摘了?他刻意躲着她,何必呢?她从没有要求过什么,她又不傻。只是一份纯粹的友谊,不行吗?
好吧,还是她躲起来比较好。她躲在小屋里,透过窗纱看他。后来他上了大学,很少回来。再后来他带来了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朋友。几户人家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乘凉聊天,纷纷夸他的未婚妻如何如何漂亮。
她仍旧坐在小屋中,透过窗纱远远地看着。他的未婚妻的确很美,但在她看来,最美的不是女人秀丽的脸,而是她那双修长健康的腿。
他结婚了,她送上了祝福。
为什么他不敢看她的眼?他们之间,其实什么也不曾有过,什么也不曾发生。
她坦然地看着他……,就好像今世,她看着,祁风。
一份纯纯的友情,不可以吗?
玉心磕磕绊绊地跟着贺兰昀,她心中忐忑不安,回去了他会怎样罚她?
可她不知道,前面的少年秀逸的面容上挂着笑,那双内敛金芒的瞳仁,闪着异常灵动的光。
出了品竹轩的大门,没走多远,那玉色少年忽然立住回身。她低着头小跑,悬点没收住步子、撞上他的胸膛。
终于稳住了身子,她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吭声,更不看他。
修长的手指勾起了她的下巴,她被迫抬头。眼中雾霭重重,眼前的人有些模糊不清。她大睁了眼,不准雾气凝结。
“为什么哭?”
“没有!”她倔强地答,“风大,迷眼了。”
“哦。”
一双堪比女人的修长玉润的手忽然到了眼前,拇指与食指轻轻捏着她的眼皮,一张一合。
这人嘴里还说着:“那就眨眨眼,沙子流出来就好了。”
泪,就那么流了下来。
这人又取了丝帕,轻轻给她拭着:“好了吧?”
“好了,谢少爷。”
女孩子的声儿有些抖,唇也微微颤。贺兰昀忽地明白,兰心是喜欢祁风的。只是她的骄傲不许她喜欢他。
骄傲?他盯着女孩子的眼。她的家境,她的身份,她的地位,哪一点容得她骄傲?可这个女孩子竟看不上郡王侧妃的位子。祁风的话再明白不过,将来她生了孩子,就立她为侧妃。这不合规矩,与律法相违,可祁风肯定会践诺。而这个女孩子,看不上。
风啸啸,少年长身玉立,墨发舞动,衣袖猎猎。
她在发抖,他扯下自己的白裘,将她娇弱的身躯裹紧。明显地,少女浑身一僵,却更低垂了头,不吭声,不看他。
他知道,从一开始她就躲着他,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祁风用了什么法子,使她忘了忌讳,放下心防,无所顾忌地和他亲近热络?
他想起了那个黄昏。老树下,落叶金黄。斜阳里,满地金辉。小女孩紧紧牵着哥哥的手,浑身氤氲着淡淡地哀伤,那么无助又那么倔强地瞪着夕阳西下。
他坐在安车中,无意中的回眸,那抹艳丽的翠赫然入目。
他先遇到了她。可她,从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她从不曾如墨梅那些女奴一般,刻意讨好他,吸引他的注意。反倒是总想把自己藏起来,越不起眼越好。可越是这样,越牵动他的心。
那个流萤舞动的夜晚,她不在安澜院中相侯,他亲自到后花园找她。
翠波湖东岸,滴雨亭上,他久久伫立,凝望着对岸。
流萤飞舞,篝火灼灼,映红了女孩子巴掌大的小脸。他似乎能看清那张小脸上如粼粼碧波般的翡翠眸光。她身侧不远处,祁风正对她注目凝视。
那清越的歌声入了他的耳,如醴泉涓涓流进了他的心,酣畅、甘甜、醉人。
祁风也发现她的不同了吧?
她就好像一支青莲,出自污泥却纤尘不染,淡泊洒脱不为富贵折腰。
这样的一个人儿,他留得住么?
“回去吧。”
他拉着她的手并肩而行。而少女的局促不安透过冰凉僵硬的小手传递过来。她试图把手抽回去,而他更有力地握紧。……少女最终放弃了挣扎。
贺兰昀唇角轻轻勾起。
飞萤明灭如星光流灿的夏夜美景恍若重现在眼前。
女孩子清越的歌声,他始终没有忘记: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墨梅已经跟了上来,却在昀少爷为兰心揉眼睛的时候,闪身到了树后。之后,她只是远远地跟着,不再靠近。兰心真傻,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那可是一步登天的大好时机啊。而且,那个祁公子看样子是真心喜欢她,可她竟然不愿意。
而此时,她看到昀少爷拉着兰心的手并肩走着,似乎又明白点什么。
兰心何德何能,竟得两个如此出众的贵族子弟喜爱?
嫉妒么?有那么一些。她忽地想起翠波湖边女孩子挺身相救,又满心惭愧。
她看着前面一高一低的两个人儿,心中渐渐坦然。兰心若出人头地,一定会善待大家。兰心蕙质,少爷的一双慧眼早就看出来了。
、鸿雁在云鱼在水 一
玉心静静地坐在耳房中,回想着发生的种种。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祁风自不必说。
贺兰昀呢?
他强要牵着她的手,她挣不脱,和他并肩而回。但到了安澜院大门前,她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一步。那个人才放开了她。她想把白裘解下还他,他冷冷地睃了她一眼:“穿着。”
声音不高,却无比威严,不能违抗。
她穿着白裘跟着他进了院门。那些护卫、杂役、丫鬟们远远望着他们。玉心知道,从此她就不安宁了。唉,暗暗长叹一声。贺兰昀没有难为她,准她直接回了自己的小耳房。
玉心就一直静静地坐着,铜壶滴漏三更已过,她毫无困意。
她不明白贺兰昀为什么会这样。这个冷面美少年,她始终看不穿摸不透。不过,她其实是很感激他的。感激他当年买下了他们兄妹,感激他教她武功还把阿勇也招进了安澜院,感激他没有把她当成物品送给别人……
他若是把她送给了祁风,她立刻会逃。她不会跟着祁风,即使只做个使唤丫头,她也不会跟着他。她不是物件,受不了被人要来送去。
她只是没有想到,贺兰昀会说“我的兰心”,而不是我的奴婢、我的丫鬟……。而她更没有想到,贺兰昀会让她选择,她愿意,他就让她跟别人去。她不愿意,就可以留下。
可是,这份恩情,她永远也还不了。
她和贺兰昀之间,同样是天壤之别,是鱼和飞鸟的距离。
玉心喃喃:“鸿雁在云鱼在水。”
她就是那鱼,而贺兰昀,是高翔在天际的飞鸿。不,不是飞鸿,是大鹏。玉心深信,贺兰昀隐忍深沉,他将来的作为,不可估量。“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就是指他这样的人。
睡不着,她取了一对精巧森然的匕首出门去,跑到东南角假山后练起功来。一招一式都那么认真、那么狠,她要变强,她要离开,她要自由。
她不愿跪在贺兰昀脚下,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惟命是从,还要接受他的施舍。这种生活,她从心里觉得痛苦。
匕首闪着诡异的蓝色幽光,在清冷的月华下划出一道道光晕,少女翻转腾挪身手矫捷。
“兰心,你又长进了。”
赞许的声音传进了耳,玉心手中的短剑险些脱手坠地。她蓦地立身回首,贺兰昀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她的一颗心狂跳,忘了言语,瞪大了眼看着他。
“来,我们比试比试。”贺兰昀摊开了手。
玉心瞪着他,握着剑柄的手指,煞白。猛提了一口气,她冲了上去。下手毫不留情,招招朝着少年的要害刺去。若是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他们是宿敌,是仇家,有解不开的血海深仇。
贺兰昀从容地化解了少女的招式。他有些讶异,又由衷赞叹,女孩子不过十三岁,在同龄中实属强者。
他早就看出她聪慧,有天赋。这院子里的护卫、仆役、丫鬟都是他亲自挑选的。他教过的男孩子女孩子多了,谁像她这样,字认一遍就记住、写一遍就传神。这一点,他自己都比不了。
而女孩子天生的好膂力,也让他惊讶。她偷学武功,他早就知道。他以为她只是一时性起,谁知道她竟持之以恒坚持不懈。院子里的女孩子也有习武的,但哪一个像她这样用功?又有谁像她这样不怕苦不喊累?禀赋是天成的,他稍加指点,兰心的进境就如此惊人。
只是,他为何有隐隐的不安呢?
十数招过后,他下了她的匕首。女孩子收住了招式,懊恼地咬着嘴唇。
不服?
贺兰昀好笑地看着她,那样子很可爱。在这铁青色的苍穹下,冷寂的清辉中,她的那张小脸隐了丑陋的黄,说不出的精致。那倔强的眼中,雾气尽退,那抹妖冶的翠幽幽地闪着莹莹的光。
他摇了摇头:“兰心,你身上有什么?”
“啊?”女孩子立刻泄了气,心虚地小心看他。
他好整以暇静静等待。
半晌,女孩子不情不愿地开口:“我腿上带了铅瓦。”
“铅瓦?”贺兰昀秀美的眉蹙了起来。
“嗯。”玉心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她跟着祁风练轻功已经两年多了。祁风说她天生资质佳,又有内功功底,学习轻功的根基非常好。旁人要用两三年才能掌握的基本功,她一年就拿下。马庄、九宫桩、梅花桩不在话下,跑弓、顶功游刃有余。这铅瓦是祁风给她特制的,每两个月就要加大重量,她带了一年多,除了洗澡从不摘下。祁风说依她的天赋,应该可以穿铁衣了,他正为她准备呢。
想到祁风,她的心又是一沉。
而玉面阎罗凉丝丝的声音响了起来:“祁风教你轻功?”
“是。”这声音宛如蚊蝇,耳力不好真听不见。
不过贺兰少爷听清了,他哼了一声:“你想练轻功就告诉我,我也可以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