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金-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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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官自然是不会拿这些孩子玩意,那就是夫人身边的丫头们了……”
“又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无缺道:“你们家的规矩大得很,小丫头只怕进不了姐儿屋子,大丫头又根本不会拿。”
二郎微一沉吟,“昨日是哪几个跟着夫人过来的?”
“金枝、芳汀,并原先在世子院中的秀珠,还有几个小丫头。”采儿回道。
“金枝、芳汀都是夫人素日倚重的,秀珠么,她虽然年纪小一点,但也在大哥哥屋里伺候过,没那么糊涂。小丫头们可进来过?”
“当时有些儿乱,夫人又吩咐芳汀找药,丫头使女们出出进进的,也没人注意到。”
二郎顿足,“糊涂!越是人多,你们就要越发仔细着。这屋子里好东西多着呢,今儿丢了个瓷娃娃不要紧,明儿丢个要紧的好东西,才是要命!”
“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二舅舅倒是要好好查查,姐儿屋里丢了东西,还了得?明儿怕不是连姐儿都能偷出去了。”
二郎一惊,“你说的是……”他也听爹爹同世子哥哥说起过,说当日七妹妹丢了的时候,虽说是在外面,也是身边一群奴仆,就这样也给弄丢。把那十几二十个仆人翻来覆去从祖上八代九族都查过了,到底是找到作案的那人,只是等找到了那人,七姐儿已经被送出洛阳去了。
他好不容易才找回妹子,当然要汲取教训,先堵上任何危险的漏洞,防患于未然才是正理。就是李王妃,给女儿选奴婢,也都是慎之又慎,选那些为人本分可靠的。奴婢的本分就是伺候主子,但总归人心隔肚皮,谁也不能保证不起歪心。
二郎现如今也大了几岁,也有些小友交际,常见他们一个个脸上带些诡秘,偷偷交流听来的坊间传闻,说某某家碧玉同男人私奔了,某某家闺女半夜偷会情郎被人撞破,又某某家寡媳竟偷偷养下了私孩子。等等等等,各种稀奇古怪故事。这种绯闻本就流传极快,倒也偶有被证实确实属实的故事,少年们不禁面露不屑,又不免心怀不轨,蠢蠢欲动,一面又多多留意家中女眷出入安全,以保此等丑闻不会发生在自己家里。
七姐儿道:“东西虽然不贵重,可也是哥哥送我的。我这院子里,”顿了一顿,哼了一声,“也实在要好好收拾一下。”
二郎瞧她,轻声道:“可是有什么不老实的丫头?”
采儿犹豫一下,“也没什么……前几日,姐儿不见了一个香囊,奴婢以为塞衣裳里了,这几天了也没找见。”
二郎瞪她一眼,“先将小丫头们叫去厢房,仔细盘问。”
他这边盘问奴婢们,无缺不好再留下,便向二郎告辞了。又道:“七小姨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外甥请你到我家里来玩儿。”
二郎如今渐渐年长,也开始有些威严。坐在厢房里,叫了仆人们一个一个的进来盘问。
西跨院有六个小丫头,另有两个粗使的媳妇,并两个教规矩的养娘。先把小丫头们单叫到一边,问过了媳妇并养娘,才一个个的唤她们进去。二郎是仔细人,,并不问到底昨日是谁进了姐儿房间,是谁拿了姐儿东西。只问昨日都派了什么活,几时做到几时,进出有没有瞧见什么可疑的事情。问完一圈,再叫可儿去问了一圈。因可儿伶俐,脑子转的快。
这么着约是过了一个时辰,两个人都问了一圈,可儿来回话,果然回答详尽,口齿灵便。二郎倒觉稀罕,“七妹妹,让可儿跟我吧。”
七姐儿啐他一口,“好没羞,哥哥还来抢妹子的人。”
可儿笑嘻嘻的,道:“哥儿又拿我打趣来着。你院里几个姐姐都是一等一的人才,个个都强过我百倍。我过去,只能凑合着做个烧火丫头罢了。”
“真不是巧,玉叶前几日病了,夫人赏她回家养着。她不在家,这下面的就开始打马虎眼了。”采儿道。
二郎点头,“玉叶姐姐倒是能管得住,不过你们几个,也该多学着点。玉叶是夫人身边的,以后她回去了,或是嫁人了,你们才现炒热卖的上来管事,岂不是更乱七八糟?”
“哥儿教训的是。”
“这几个小丫头,看来也是不中用的,一问话,吓得手脚都没处放去,没一个有出息的。倒是那个睇睇,有些像可儿这个性子。”二郎叹道:“这家里人多,保不齐就有那些欺心的奴才,欺负妹妹你年幼,只要抓不着赃,也没法子。”
七姐儿问道:“可问出来眉目了?”
二郎不答,只说:“你好好歇着吧。”催着她吃了汤药。
七姐儿又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半夜。
采儿听她醒了,起身过来,“姐儿可要吃茶?”
“我先小解。”披了衣裳转去卫生间。她嫌房间里放着马桶不洁净,便在卧室后面单盖了一个小房间放着,安了一扇拉门。
少时转出来,采儿倒了一杯温水,七姐儿一口饮了,道:“那瓷娃娃可送回来了?”
采儿点头,“枋哥儿晚上吃了饭之后送了过来。又坐你边上瞧了你好一会儿,才走。”
“我们院里的人做的,还是?”
采儿一撇嘴,“姐姐,别问了。”
七姐儿便知道,定是母亲那边的小丫头做的。因是叹道:“真是眼皮子浅。”
“姐儿真是……她哪里是没眼力见,这娃娃只是因了哥儿一片心,姐儿喜欢,才显得矜贵罢了,拿出去,又不值几个钱。当然是有人叫她拿的,只是这个人是谁,可不好查出来。”可儿也醒了,下了床,将桌上香炉盖子打开,丢了一块香木进去。
“倒也不难查出来,只是……”采儿吞吞吐吐,“只是揭了出来,要生出多少是非?枋哥儿心里也很明白,想来想去还是忍了。只是吩咐我们,以后锁好了姐儿物事便是。”
七姐儿叹气,“我还以为,回了家就跟在外面时候不一样。那时候每天就是想着,别再被人给拐了卖掉,别没见着阿爹阿娘,就死在外面……”眼圈儿也红了,“谁成想,这样大富之家,还不如外头!”
“姐姐快别这么说!”
“姐姐,你以后遇到事儿还多着呢,现在就这样,以后怎么办?”可儿道:“以后出阁了,要做当家奶奶,不拿出点手段,怎么成?你也说了,当时在外头流浪,也活了下来,现在这个家里头,有老爷夫人,有哥哥弟弟,总比外头强出一百倍去了吧?也就那几个,心里头根本不觉得你是咱们夫人的亲女儿,看着夫人疼你,眼里面都滴血。”
可儿冷笑,“这次也就是看姐儿爱这套娃娃,又知道是哥儿自己做的,才想着拿。不然咱们这里多少好东西,平时都是这么乱放着,也没见少。可见不是为了拿出去换钱,就只是想叫姐儿心里不爽快。”
“起先我一听这瓷娃娃少了一只,心里顿时翻了起来,险些吐出来。”
“姐儿这次病的有些厉害,跟玉叶姐姐那个病症差不多。今儿她家小丫头来,说她已经见好了。姐儿这才第三天,想来再过两日,也就可以好了。”
“玉妍、玉莹两个今天也有些不爽快,晚上医官来给你把脉,顺便也瞧了瞧她两个。说是也过了病气,我已经叫她们搬出去了。夫人说叫金枝、秀珠两个姐姐明天白天过来。”
七姐儿点点头,“金枝做事很利索,正该叫她来整整我们这院子。”
次日一早,金枝便带了秀珠一道过来。
这西跨院连主子带奴婢一共十六个人,三个病了不在跟前,七姐儿不算,可儿采儿不算,这余下十个丫鬟仆妇,金枝都挨个儿瞧了一遍,打发出去三个小丫头,瑞二娘拿了人口簿子来,另选了三个小丫头补上。
可儿不明白,悄悄与采儿说,怎么独打发了那几个?
采儿一笑,“亏你平日聪明,怎么没想到?那三个小丫头都是家生子,家里都有亲戚在那边院子里,怎么还能留的?这次拿了玩意儿,下次拿金子银子,再下次,只怕下毒都有了。”
可儿瞪着眼,“哪会如此……”忽然想到什么,顿时住了口。
七姐儿这几日吃了药就睡,睡醒了便吃饭、吃药,浑浑噩噩,等终于不必吃药了,已经又过了几天。
玉叶病愈回来,玉妍、玉莹两个吃了几服药,也刚回来,见院里换了几个面生小丫头,不免要问,采儿只说,这是金枝换的。玉叶一思量,想着多半这几日又出了什么事情,暗地里问过了可儿,这才知道大概。
“可恼!”玉叶忿忿,但也无可奈何,“枋哥儿说的不错,闹出来,反叫那几个觉着姐儿是外面野惯了,处事没有分寸。不如就这样,悄悄的抹平了,少了多少事!”看了一眼七姐儿卧房门口,“只是白叫姐儿生气了。”
“姐儿是不大高兴。也难怪,毕竟……之前……”可儿说的含含糊糊,“姐儿也不容易,听枋哥儿说,他们找去的时候,姐儿穿着男孩子的衣服,脸上脏得看不出来本来颜色,好生叫人心疼。”
“我们虽然是做奴才的,可也没遭过她那样的罪,虽说是奴才,可没少吃没少穿,出去也不比那些小户人家的女儿差在哪里。她那样小……”玉叶眼眶含泪,“你还记得那时候你刚拨去伺候姐儿,姐儿那样粉雕玉琢一个孩子,谁见了不疼?”
“我那时候也小,笨得要命,总是被芳汀姐姐骂。好在七姐儿当年就跟我亲。”可儿沾沾自喜。
玉叶噗嗤一笑,“把你给美的!咱们好生伺候姐儿才是正经,姐儿心地好,总不会亏待我们的。”
两人交流完小道消息,从角落里面出来,可儿问道:“过几日是寿王的大寿,老爷说要带姐儿去给爷爷贺寿,姐儿要穿什么才好?”
玉叶白她一眼,“好稀罕,姐儿穿戴这一阵子都是你在管,你还来问我!你说说,你到底跟着我学了什么本事?瞧把你懒的!”
正文 拾叁,绿树闻歌鸟(1)
七姐儿这一场病好了以后,行事却忽然一变,遇事不肯多说话,性子沉静下来。着人去外面买了许多书回来看,上午看书,下午练字,生活有规律。
李王妃自然觉着奇怪,与郡王说道:“琛儿这些日子倒是不常过我这里来了,说是每天在屋里看书。这么几岁的孩子,看那么多书做甚么?我又不指望她考个女状元回来。”
“爱看书,又没什么不好的。”郡王漫不经心,“不过也是,她也用不着什么书都看吧。我看那个书单,可了不得。”
李王妃嗔道:“你这当爹爹的,可也太轻松!你去瞧瞧,问问她,是不是有人在她面前说什么了。”
“她?谁能说她什么?”郡王不以为意,“她有时候不过孩子气了点,可她才六岁,要是整天人精似的,八面玲珑,倒不可爱了。”
“你也知道,这个家里面……”李王妃似笑非笑,“一般我也不理会,但要真是对我琛儿不好,可不要怪我下狠手。”
郡王这才一挑眉,“怎么?你听到什么闲话不成?”
“我哪里知道什么?”李王妃哼了一声,“这个家里面多的是能人,你一句话分明是这个意思,到她耳朵里面,却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另一个意思。搅三搅四,没有事情也能给折腾出事情来。你但凡想解释一下,可就糟了,她又想你这是此地无银,分明心中有愧。一朵鲜花,看在她眼里,也成了母夜叉,真不知道那是怎么想出来的。我索性也就能不理就不理,可不是说我好欺负!”
郡王大笑,“你又何必这样她呀她呀的,不累么?她就那个性子,你不理会就是了。左右她也不敢放肆。”
李王妃慢慢瞥了郡王一眼,眼风儿如丝,“早知道你心里还念着她,想着她的好。幸好现在媳妇也进来了,以后我就慢慢将家事交给媳妇处置,可不管那些。现如今琛儿也回来了,你以后要是云游修道,可一定要带着我一道,不然我是不依的。”
“总归要等琛儿出嫁,不然你也不放心。八郎倒罢了,我瞧他有些根骨,是个修道练仙的好苗子。咱们两个,再带上八郎,哪里都可以去得。”
夫妻俩相依偎,月色清华,照在窗前,一地银辉。
九月二十七,寿王寿诞。
寿王六十大寿,连摆三天宴席,听歌看戏,城中亲贵回席,来往宾客络绎不绝,着实热闹。七姐儿第二次去寿王府,已经知道规矩,老老实实跟在母亲身后。
她今日穿了一件银灰素色马海毛对襟袄子,下着墨绿遍地金的百褶裙,一走动,暗色织物上的织金熠熠生辉,十分华贵。
寿王世子年四十许,同辰溪郡王生的不甚相像,倒是更肖寿王。辰溪郡王则听闻像其母寿王妃。寿王妃十几年前已逝,就是朱由柏,也不大记得祖母什么样貌了。
前次七姐儿被带回寿王府来认宗,是见过这个伯父的,今日见他穿戴礼服,庄重肃穆,甚有王公贵气,心说这个伯父可有架子。
世子伯父先于弟弟、弟妹见礼,见七姐儿跟在兄弟们后面行礼,笑道:“这是琦琛?上次你来,也没好好瞧瞧你。”随手解下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