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金-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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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姐儿不免得意扬扬。
李三郎这日又来,送了小黑人奴隶与大玻璃瓶子来。因无血缘关系的男人进不得二门里面,就在二门外给他一间房子住。
“那葡萄牙商人说,最好是专门修建一座暖房养着。他本是带了上百只来,路上死了大半,上岸时候只剩下十几对,所以珍贵得不得了。”
七姐儿嗤笑道:“他想多多要你的生丝,自然说的艰辛无比。”
“这也是做生意,毕竟万里迢迢带了过来,赚点辛苦钱,也是应该的。”李三郎买了两对蝶儿,雌雄难分,翅膀上闪闪海蓝色磷粉,阳光下翩翩飞舞,极为炫美,就连郡王爷也不禁赞叹,果然是美丽非凡。
四郎十分眼红,道:“三舅舅好偏心!”
李三郎笑道:“四郎要与妹子争这个么?”
四郎哼了一声,道:“女孩儿才喜欢这些蝶啊粉啊的。”很有小男子汉气概。
“妹妹是女孩儿,本就该宠着,多疼几分的。”二郎轻声道。
李三郎点头,“正是如此。二郎几年不见,果然是长大了。”眼角不禁蓄了泪,道:“琛儿那么小,在外面可受苦了,还更要多多疼爱才是。”
七姐儿去跟郡王撒娇,道:“爹爹,给琛儿盖座暖房可好?”
郡王抱起女儿,“我的儿,你想要什么,爹爹都允你。”
当下便着人叫来雷管家,命他着人在后花园里面修建一座温室花房。花园本就开有后门,工匠进出也方便。随即便去夫人处领了对牌,关出银子去请工匠。七姐儿又说要找些南洋稀罕花卉来种在暖房中,李三郎也就写了信,带去广州那边,着人去寻。
不过是一个小女娃娃的喜好,转眼天南海北的忙碌起来了。
正文 叁,山花插宝髻(2)
晚间吃了晚饭,二郎回到院中,见粉黛忙得水米不粘牙,仍在结络子,不由心疼,道:“这几时才做得完?”又见她平时养得长长的指甲也剪了去,跌足道:“咱们家就没有人会结络子了吗?怎么这样逼得你!”
粉黛一双大眼困得睁不开,“哥儿别说了,我算了下,拼了命,勉强能做完。你让我熬过这一次,怎么着都好。”
二郎听出不对,“怎么?是有人存心刁难你不成?”
粉黛心里有鬼,只得苦笑,“哪里有这种事?都告诉你了,这是夫人后天要带去佛堂的。既然是供在佛前的物事,怎么好偷懒胡乱制作呢?你好生的别闹我,才是正经。”
“我问过芳汀了,母亲真是后儿要去天香寺的,七妹妹也要去。好姐姐,你当是为了我受点儿委屈,改日我叫人好好照应你哥哥,就当是谢你了。”
粉黛眼圈儿都红了,“小爷,我家那个哥哥……哎,您也别太管他了,他那样子的散漫,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救急不救贫,奴婢这点道理还是懂的,多谢您平日照应他,他没死在街头已经算他运气。”
二郎只是摇头。
命人为粉黛去小厨房做了饭菜,春香伺候二郎歇息,悄悄儿的道:“哥儿也别多管她哥哥了,要不是为了她哥哥……她又怎么会被人抓到错处,存心难为她?”
二郎蹙眉,心里隐约猜到几分。
这边玉叶也悄悄对七姐儿道:“粉黛也够犟的,谁也没叫帮手,硬是自己熬夜打络子,累得眼睛都通红的,实在可怜。”
“可别可怜她。这大家庭里头,最烦手脚不干净的,这次拿首饰,下次保不齐就能出卖主子。”七姐儿斜睨她一眼,“我瞧着玉叶姐姐你心肠太软,这样可不行。”
玉叶陪着小心:“姐姐说的是。夫人也说了,我这性子,不及金枝一半爽利。”
“我也奇怪,你跟金枝一块儿长大,终日形影不离,多少也该学点麻利爽快吧?哪里知道竟然没有。”
玉叶还没答话,可儿噗嗤一笑:“姐姐可真是说着了,咱家的金枝玉叶两位姐姐,可算是夫人跟前的哼哈二将呢。”
“什么哼哈二将?”玉叶白她一眼:“就会乱说。”
七姐儿年纪小,身量不高,站在椅子上方能与玉叶比肩,此时玉叶正拿了明日要穿的衣裳在姐儿身上比划。
“姐姐这两个月又长高了些,天天见着不觉得,这样一比划,才看的出来。”原来是衣裳袖子短了,裙子也短了。“还好原先做衣裳的时候,就料着姐儿个子长得快,特地做了几件稍微大些的。”说是多做了几件,也有好几箱子衣裙,小丫头们忙从衣帽间里拿了出来。
七姐儿很是会摆弄人做事,刚做得新衣裳,便说叠起来放箱子里面一来不好拿放,二来若是新衣上身居然有折叠的痕迹,那实在很是不好看。于是专门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放七姐儿的衣裳裙袄丝履绣鞋皮靴等。为此还专门做了脚底下装了轮子的衣架,按春秋冬夏分别,琳琅满目的挂将起来,五颜六色着实好看,也确实方便许多。
玉叶道:“后天是要去庙里,穿的太鲜艳了不大好,也不能太素净了。”选了粉嫩桃子红缎子上衣,海天青的八幅绣花裙,裙上有暗摺,行走间隐约露出金黄绣凤,配鹅子黄的发饰,另戴一面新打的璎珞项圈,更衬得小县主面色粉嫩可喜。
七姐儿也十分满意,道:“玉叶配色的眼光着实不错。”
粉黛又熬了一夜,生生瘦了一圈下去。饶是可儿那样恨恼她,也偷偷儿的道:“粉黛那样子,真是可怜。”一面心里嘀咕,这样的主意,竟然是那个六岁的小姐儿随口说出来的。
不免有些物伤其类的感觉。
采儿撇嘴,道:“你没听姐姐说么?这样子的人,不值得可怜。”左右瞧瞧没人,七姐儿又去了夫人那边,才对可儿道:“听说,她是被她那个不成器的哥哥逼得没法子,才干出这种事情来的。要说也是,摊上这么个哥哥,早迟要被拖累死。”
可儿哼了一声,“她既然卖身做了奴才,就别记挂着什么哥哥弟弟的。”
采儿笑笑,低头不语。
二郎见过母亲,请安回来,对春香道:“你把院里小丫头们都打发出去,然后去门口看着,不要叫人进来。”
春香稀奇,“神神叨叨的,做甚么?”
“你只管去做就是了。”二郎往外推她。春香只得分头打发了小丫头们出门做事,自己拿个绣绷,搬了小凳子坐在门口。
这边二郎急急忙忙来找粉黛。“怎么着?我听说……”少年十分为难,唯恐说的不堪,女孩儿受不住。“我听说,是你拿了七妹妹的东西?”
粉黛本就困倦难当,双太阳穴抹了薄荷脑,强打精神支撑着,这回子一听说小主子这样质问,眼泪便噗索索掉落下来,身子也从床上滑下来,哭道:“哥儿,求你救救奴婢吧!”
二郎顿足,“你!你也忒糊涂!怎么好好儿的,会去拿她东西?她现在是父母的心头肉,你上赶着讨好她还来不及,怎么会……一忽儿便恍然大悟,“定是你那个不成材的哥哥又找你要钱了!”
“小爷,说什么都没用,奴婢是错的狠了,这也是……这也是命啊!”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她本就是二郎房里生的最漂亮的,皮肤虽然不甚雪白,淡金色的肌肤也很有另种风情,虽然年纪不算大,才十五、六岁,但在这个年代,也已经是可以谈婚论嫁年龄。她很知道再过两年,哥哥定是要赎出自己,不拘哪里,或是卖给人做妾,再淘换点银子回来的,自然对这个哥哥有一种爱恨交加的情感:一方面是血肉相连,一方面却又深深厌恶。
“我不是早就说了么,他下次再来找你要钱,你要告诉我,小爷我见不得那样没出息只靠妹子拿钱的混账货!”二郎一咬牙:“那链子呢?现在可在你身上?”
“……早给他当了。”
“当票子呢?”
“他哪里会收什么当票子!”
二郎想了想,道:“我叫小厮去寻你哥哥,把链子赎回来,我再给配个坠子,打发你送回给七妹妹,就说是我想送点小玩意给妹子,又不想让妹妹知道,便差你偷偷拿了来。这样,你也当面把这事交待了,想来玉叶也拿不住你的短处,以后再不会为难你。”
粉黛喜出望外,连着给二郎磕了几个头,道:“奴婢以后再也不敢做这等让主子难做的事情了。”
二郎笑道:“你知道就好。你也明白夫人最恨这样的事情了,你今日可知道你错在哪里?”
粉黛道:“奴婢眼皮子浅,见七姐儿跟前没有人,便昏了头。”
二郎摇头:“你跟你哥哥虽说是亲兄妹,可不经主子允许,便私相授受,你好大的胆子!”脸色忽然一沉,一拍桌子。
粉黛吓得又磕头:“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小爷饶了奴婢吧!”
“你以后不要再见你那哥哥了,这次赎回链子,我便着人送他去宁夏,让他吃吃苦头,也好明白你的不容易。”
傍晚粉黛亲自捧了一只雕花松木盒子去七姐儿的小跨院。玉叶不在,可儿在同七姐儿打双陆。粉黛进来先给姐儿屈膝请安,才道:“前日吩咐的络子,奴婢已经做完了。”
可儿看了看七姐儿,七姐儿点点头,可儿道:“交给采儿收着罢。”又对采儿道:“点好数目,别点错了。”
粉黛敢怒不敢言,只得闷闷的将盒子交给采儿。又从袖中取出一只红松嵌金点绿松石的小长盒子,双手奉上,“这是枋哥儿送给姐姐的物事,请姐姐过目。”
七姐儿好奇:“怎么好端端的又送我东西?”可儿接过来,打开,便一怔。七姐儿见是那根丢了的金链子失而复得,还添了一只滴溜溜双层镂空象牙球的坠子,心里便知端的,笑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粉黛咬咬牙,道:“原是哥儿想讨姐姐欢喜,所以才命奴婢来取金链子,还叫不要让姐姐提前知道,说是想给姐姐一个惊喜。”
七姐儿果然作出高兴的样子,“二哥哥真是淘气。”拿了那个象牙球,对了灯光端详,见里面雕着花朵,鬼斧神工,玲珑剔透。
待粉黛告辞走了,可儿方恨恨的哼了一声:“枋哥儿心软,便宜了这妮子!”
又叫采儿将那些络子拿过来,一个一个的翻检着,“她也真是手快,这一百个络子,她居然都做完了。”
采儿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翻检那样仔细,难不成还想着找出什么毛病来,再难为她么?”
“我知你也心疼她了,要不要跟夫人说下,你也去跟她一处,好好做姐妹,岂不是合了你的心意?”
“你这说的哪里话?”采儿急了,声音稍稍高了些。
七姐儿看她一眼,对可儿道:“算了,能按时完成,哥哥又护着她,这次且饶了她吧。不管她是全部自己做的,还是有人帮她,总归是交过来了。要是今后能改,倒也罢了,二哥哥好心,咱们也别尽拆他台。”
采儿问道:“姐姐,我收起这链子吧。”
七姐儿把金链子单拿出来,道:“拿去金匠那里,融了做个圆圆的金币来。”
可儿采儿均诧异:“怎么了?”
“谁知道哪些臭男人拿过的呀?脏死了。”她年纪小小,这话说得好笑之极。可儿道:“也是,都去外面绕了一圈了,也不知多少人经了手,总归不大好。”说罢拿了一方素净帕子将金链子裹了,随手放在桌上。
采儿将红松盒子收在梳妆台抽屉里。七姐儿道:“这象牙球倒是很好的,过几天我的项圈拿回来,配起来给我戴上。”采儿应声。
正文 肆,石竹绣罗衣(1)
第二天,便是辰溪郡王妃为女儿往庙里进香的日子。
一大清早,府里外都忙了起来。为着主子娘娘出门,一大帮下人们天没亮就开始忙碌。头一天便打发了管家去庙里,寺庙上午清场半日,专门接待郡王府的眷属。就算已经是“一切从简”,可也颇大阵仗,奴仆如云,车辆川流。
郡王妃带了自己的几个亲生孩儿,并元妃所出的长子朱由柏。这样的场合,庶出的子女们一般是没有机会一同参加的,王妃虽是和气,但也悄悄同女儿说,莫与庶出的姐妹们太过亲近。
朱由柏身份尊贵,已是立了世子,十六岁便已经经由宗人府选定世子妃,只是世子妃年幼,且热孝在身,婚期一拖数年。他是万历二十五年立夏那天生的,现年十九足岁,虚龄整二十,早该结婚生子了,在宗室子弟来说,真可以算是晚婚典范。
作为一名身心健康的年轻男人,朱由柏房中自然有暖床的通房丫头,名叫宝珠。本来这不过是稀松寻常一件事情,但七姐儿对此颇不以为然,朱由柏便再也没叫宝珠出现在妹妹面前。
七姐儿那日状似无意,随口问道:“嫂嫂府上家孝似乎也该满了罢?娘,琛儿很想见见嫂嫂呢。”
郡王妃道:“也是呢,三年孝期转眼就过了,真快呢。”抚了抚女儿脸庞,“当日一来她父亲过世,二来你嫂嫂年纪还小,三来你刚丢了,两下里都没有心情操办婚事,这就耽搁了下来。等入了秋便出孝了,现在准备,倒也是时候呢。”
七姐儿看一眼大哥,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