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奇缘-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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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晓虹噘噘嘴，受不了哥哥挥手赶人的决然，吸回去酝酿了好半天的离别泪，转身要走。
“等等！”原来哥哥还是有些舍不得她的！
方晓虹满怀期望地转过身来，却只看到哥哥奇怪的表情。
“我走了，如果你回了家，记得每年去给她上上坟……烧点纸什么的。”
“谁？”方晓虹一脸的茫然。
“你的雪儿姐姐呀！”
“……”沉默，难以置信的表情，最后终于低低地吐了一口气。
“哥，你真是个心很长的人！”
汽笛拉响了，真的要开船了！故国难舍，故土难离，故人……
罗云最近的心情很矛盾。马上就要到毕业的时候了，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从学校里不断听到的消息里，他感到了国家的和民族的危机。
一边是如狼似虎而又虎视眈眈的邻国，一个却是依旧羸弱，内乱不止的祖国。难道列强瓜分的噩梦还要在中华民族的土地上上演？
哪一条才是拯救国家，拯救民族于危难的路？要怎样作才能建设一个强盛富足的东方乐土？几年来，这个问题一直叫他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不能再这样呆下去了，必须要走出去，寻找一条救国之路！强国之策！！”他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父母是一定要离别了，自古忠孝不能两全，通情达理的两老，是会理解并支持的他的。
可是，他为什么还有些恋恋不舍，犹豫不决呢？是念着故土，还是难舍教导自己多年的师父——明月法师？还是……还是那个长大了，变得有些别扭的师妹傲霜呢？
随着毕业的时间日益接近，他跑相国寺的次数也越发多了起来。
每次，一见到那张平静无波的秀脸，那双黑漆漆的，宛若星辰的眼睛，他心中的烦躁便不见了，心不觉得也静了下来。
“小霜！”
罗云一抬头，看到傲霜刚演练完了一套拳法，正在树荫下擦着汗，不觉走上前去，唤了一声。
自从两年前那次突然的不知名的病痛之后，傲霜就对他生疏起来。总是有意无意地和他保持着距离，对他若即若离，时近时远。
虽然后来，他也渐渐明白，两个人都长大了，便有了男女之分。可是他还是怀念那些两小无猜的快乐时光。
“哎！”傲霜抬起头，回答了一声。只是这一抬头，两个人都愣住了。
傲霜的脸上泛起两朵运动后的红晕，点点未干的汗水，在夏日夕阳映照下，倒象是落在花朵上的露珠，闪着诱人的光芒。口中微微呼出的气息，带着少女的謦香。
罗云看着如出水芙蓉般的傲霜，顿时如遭电击，只觉得脑中嘈嘈杂杂的，突然又一片清明。他突然明白了长大的真正含义，也有些明白自己的那份难解的不舍。
他不觉有些怀疑，这就是那个和他一起相处了许多年的小师妹吗？那个跟着他在寺庙后面的草地上翻跟头的小姑娘；被他骗去捉鸟蛋，被师父责罚也不肯说出他是指使者；追着他，想要多学点武功，不断软声哀求的小女孩吗？
“师兄，有什么事吗？”傲霜微微低了下头，抬高声音又说了一遍。
自从那次尴尬之后，见了师兄总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师兄身上日益浓烈的男子气息，壮健高挑的身量，在靠近时，总给她一种紧迫的压力，让她没来由的有些心慌。
现在，师兄站得这样近，还呆呆地盯着她的脸看，连她的问话都存耳不闻。
虽然她已经习惯了被人盯着看，可以前是在台上，自己又上着妆，蒙着脸，面对着一群陌生人，她可以无动于衷。
而现在却是自己熟悉的师兄，离得如此近，而他高大的身量，迫人的气势，让她的心跳有些不规则起来。
她说话的声音中未免带了些着脑的味道。
罗云一惊，回过神来，想也没想，话便脱口而出：“小霜，你明天有时间吗？”
“……”这样算是约会的邀请吗？
“明天我们学校有个集会，我想请你一起去参加。”
“集会？为什么想起要我去？”傲霜虽有些奇怪，心里却有些跃跃欲试。
“去了，也许你就能理解我了，明白我的选择了，是为什么而作出的！！”
起初，罗云只是一时兴起，现在却有着迫切的希望，想要师妹能去参加。即使她不能和他同道而行，起码也能对他的离去有所谅解。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对于自己的离开，要给傲霜一个交待。
傲霜的身世对于他一直是个谜，只知道她与明月师父有渊源。看到她的言谈举止象是出身，看她穿着打扮又象是富庶之家。可她的眉宇之间，却又总带着淡淡的愁绪。
有几次，他无意间看到她眼神投向远方，那眼中浓浓的恨意让人胆寒，而藏在恨意后的那份脆弱却又让人看得心疼。
到底是怎样的身世，让她不便言明？又是怎样的变故，让她有如此矛盾的眼神？他一直想，等自己有足够的能力的时候，一定要去探究她，保护她。可现在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强国之梦，他却要带着这个谜团，离她而去，心中有愧疚和遗憾，又有着莫大的决心。
傲霜看着眼前的高大威武的师兄，看着他真诚坦然的眼神中一点呵护之情，心中不觉一暖。恍惚间，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骑在墙头上的顽童，一脸的嬉戏，却带着一丝关切之意。
她默默地点点头，不再问，他的话中到底有什么含意。
罗云的学校也位于京城的东郊，树木扶疏，书香浓郁。
美云跟着傲霜，慢慢地从大门走进来。心中中倒比上台表演多了几分忐忑。身边偶尔三三两两的走过一群学生。他们低低的对话声，不时传出的笑声，无不带着天之骄子的自豪。让美云的心里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今天两人虽然穿着都很普通，可她们异于常人的气质风度，还是不时招致频频的回首瞩目。
美云微低着头，不由得侧脸偷偷地观察傲霜的神情，却发现她没半点的不自然。心中不觉暗暗佩服起来。
不久两人就看到罗云，在前面的路口和几个同学在激烈的讨论什么。看到她们两人，罗云便停止了讨论，远远地挥着手跑过来。
“小霜！你们来了！”罗云的眼睛里闪着两簇火焰，亮亮地照着傲霜。
傲霜点点头，微微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了。
美云是认识罗云的，她曾经好几次和傲霜一起去过相国寺。也许在众人当中，只有她是最知道傲霜的遭遇和经历以及心思了。她之于傲霜，象朋友，象母亲，象姊姊，也象妹妹。
可是今天她却觉得罗云和傲霜，好像并不只是师兄和师妹，两人的表情里好象有些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她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
罗云和美云也打过招呼后，便把两个人介绍给了他的同学们。他们听说罗云的宝贝师妹来了，一下子都围了上来。
看到众人好奇而友善的眼神，美云不觉有些害羞的脸红。傲霜却依旧是那幅淡然而笑的面容，在众人前往礼堂的时候，美云分明听到有人对罗云说了句什么“冰美人”。心中不觉好笑。
傲霜的名字只怕和冬天有了不解之缘了！
这是一个有志青年的爱国集会，随着一个又一个人登台慷慨陈词，现场的气氛不断的高涨着。
下面的听众不停地跟着演讲者高呼口号，唱着不同的爱国歌曲，激昂的，悲壮的，悠扬的，低沉的。
为未来的兴盛而大笑，为过去以及今天的苦难而哀哭。
不断地有人上台即兴发言，也不时有人补充台上的人。
罗云也上台发言了。他讲的是中国的未来，危险的，未知的，充满挑战的，有着无限可能的。尤其是眼前的来自邻国的危机。他也讲到了“匹夫”的职责：保家卫国，富国强兵。他更讲到了救国之路，如果战事发生，如何进，如何守，如何反攻。
他站在那里，神态不像个学生，倒象个威武的大将军。言谈之间，似能调动千军万马，挥手之间，樯橹随之灰飞烟灭。现场一片寂静，人们都在听他的分析。倒像是在听一个战争的故事。
美云只觉得自己的血液在沸腾。生平第一次，她觉得自己能和一大群人呼吸与共。也是第一次，她发现还有比傲霜，比表演还要重要的东西。
把自己献身给国家，是多么伟大的事呀！
她兴奋地回过头，想把自己的想法第一个告诉傲霜。
“小姐！你…你怎么了？”
傲霜的脸上一片煞白，牙咬在下唇上快要咬出血了。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两眼直直地盯着台上的罗云，目光却是空洞，想来思绪已经逃到了远方。
看不见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攥着，在手心留下了一圈深深的印记。
美云担心极了，她第一次看到傲霜这么失态，不觉拉着她惊慌的摇动起来。
台上的罗云已经讲完了，领着大家唱起了一首民谣来。悠长的低音回响在礼堂中，显得分外的苍凉。这时，罗云把似乎眼光投了过来，发现了些什么，却被周围的人群挡住了看不大清楚。
傲霜却突然恢复了过来。
“你留在这里，告诉我师兄，就说我理解他的选择。可惜我有我的职责和苦衷，无法追随他。”
她头也不回地对美云说完，便转身离去了。丢下美云莫名其妙地站在那里。
第十八节 曲终人散
相国寺的大殿里，香烟缭绕，佛乐缥缈。
高大的神像前，盘腿静坐着一个素衣的少女。只见她双眼紧闭，手捏兰花决，手心朝上，轻置腿上。
“雪儿！”
一声轻柔而慈爱的叫声，让她倏地睁大了双眼，盈盈的眼波一转，停留在一旁打坐的老和尚身上，突然间像是坠落的风筝，失去了方向。
“师父！我想我的父亲，我想！”一串珠泪，瞬间滑下双颊，神色惶然，依稀可见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师父知道。可是，人已远逝，你父亲已经到了西方极乐，你又何必牵挂？”明月无奈地劝说着，心中有着无限的怜惜，却不知道今天的傲霜为何这样脆弱。
“我恨！我恨呐！！”一个快乐平和的家，一夜间分崩离弃。幸福无忧的她只落得独自飘零。叫人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小雪，我不知道该如何化解你这沉重的仇怨！只是我想，若是你父亲在天有灵的话，也不会希望你背着仇恨活着。小雪，放开吧！只有放开了，你才能得到快乐和轻松，才能活得像你这个年龄的女孩子！”
“不！我不能！！”傲霜颓然地摇摇头。
她试过了，在礼堂的时候，她很努力地想要忘了家仇己恨，想要自己融入周围的人群。可是当年的事情一幕幕地在眼前演过。尤其是父亲的惨死，独自逃亡的那一夜。平静多年的心情又如海一样的翻腾起来。
“你真的决心报仇？”傲霜点点头。也许这是她最大的愿望吧！
“那好！等过了年，师父能教你的也不多了，剩下的，就要你自己去熟悉和琢磨了。到时，你就去天山找你的大师伯吧！他的武学造诣远超于我，要是得到他的指点，在江湖上你就有了立足之地，想要做什么，也有了必胜的把握！”
再好的演出，也有曲终人散的时候。再长的宴席，也有结束的时候。
自从两人表明自己的选择和心迹后，傲霜和罗云的相处又开始自然起来，好像又恢复到了初相识时的兄妹之谊。
只是两人心里都明白，这种“自然”是在刻意下保持的，而已不是当年的纯真自然。
想到快要分别，两人总想要留下一点难忘的回忆，可是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像小时候一样，一起练武，一起郊游，一起嬉戏。
傲霜也明白，自己在红颜居的生活也快要到结束的时候了。登台这些日子取得了这样的成绩，也算对得起红颜居的几年养育，和香君师傅的一番教导。
最近以来，五君之争以及五君弟子之争，都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甚至有些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打破行内不评说对方长短的惯例，公然互相诋毁起来。
虽然在明争暗斗中，红颜居占尽优势，可是听说有人打算把其他三个人联合起来，共同挑战红颜居。这也着实让薛大娘捏了一把冷汗。
傲霜却对此不屑一顾。在这行里只有互相踩的，很少有互相捧的，让三个原本对立的团体联合起来，谈何容易。
当然更因为她对这种荣或者辱，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可是她还有一点“私心”：想要借此逼香君退位——在自己走前，玉成了香君师傅和柳君的好事。
只要香君还在其位，他们俩的事就只能是水中捞月——白忙一场。所以她索性“兴风作浪”起来，把一家独大的局面继续稳固扩大。
在红颜居里，她更是摆足了架子，除了师傅和美云，其他的人只怕难以得到她和颜悦色的对待。
这样一来，虽然养成了她一言九鼎的习惯，几乎没人敢得罪她，敢对她说半个不字。可是，一些心怀嫉恨的人，却把视线转向了陈香君——他们以为已经过气的“前台柱”。
自从傲霜登台并取得成功以来，陈香君已完全退到了后楼。虽然她的空闲时间多了，却依旧没有多少与柳君相处的机会。
薛大娘似乎有些察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