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奇缘-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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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壶落在了地上,裂成片片晶莹的碎片,在阳光下闪着嘲笑的光芒,滚烫的茶水肆意飞溅,像是橘黄色雨雾遮住了视线。耳朵好像失聪了,没听见茶壶落地的声音,连儿子的惊呼声也没听见,只看到他惊惧的脸,和一张一合的口型。
下意识的摇摇头,她艰难的开口了:“那位姑娘,是不是,是不是十九岁的,模样?长得,长得和我,有点像?”
声音抖着,带着不自然的转折。
“……”
石竹惊讶地望着母亲,不知道她何以如此的失态,悲痛欲绝的表情,仓皇失态的面容,如断线的珠子般滴落的眼泪,都在表达着主人激动难耐的心情。
而最让他奇怪的,还是她最后的话语,以及泛在痛苦中的一点点希翼。
像母亲?谁如果想把那个冰山般的冷艳女子,和他慈祥端庄的老母亲相比较的话,一定是脑壳有问题了!
他刚要张口说“她一点也……”不像你!可是最后三个字却没有始终吐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在那眉宇之间,毫不相关的两个人,却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神似呢?
为什么?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吗?
十几年,只是眨眼之间,多少人沦亡了,多少人成熟了,多少人老去了。
当你回首这已逝的时光,是抱怨,是满足,是心惊肉跳,还是自得其乐?
夜已深了,没有心事的人都已进入了梦乡,有心事的却是孤枕难眠。
方剑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岁月对他的摧残,让他已显老态,不复当年的翩翩佳公子之状。微微佝偻的后背,让他实在不像一位四十岁的男子。
屋外缥缥缈缈的歌声让他心烦意乱,心浮气躁。虽然那歌声只是若隐若现,不仔细听真的听不太清,可是每一字每一句,却又都像是敲在他的心上,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难道他们回来了?只是回来落叶归根的?还是来寻仇的?难道他们知道了当年的事吗?他们——他的女儿,和他的…魂魄!
终于,他有些受不了,披上一件外套,向那个他禁足了很久的院落走去。
院子里没点灯,显得分外的幽暗,这里的仆人很少,离主屋又远,那凄凉的歌声越显得明显了。
方剑犹豫了一下迈进了屋子。
“为什么不点灯?”望着坐在窗子前的人影,他皱了一下眉头问道。心里隐隐有些不忍。
“他们回来了,是吗?”语气中带着一点抱怨。
“你知道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
“他已经死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我又哪里知道?也只是这一两天,我才听说的!”方剑有些后悔了,如果知道她知道了,今天再难受,也不会来这里的。
窗前的妇人,慢慢地回过头来,蓬乱的头发,浮肿的脸庞,让人差点认不出她来。
“你,你这又是何苦呢?怎么石竹也不管你,任由你这样?”他的心莫名的疼了一下,听到窗外的歌声,又开始烦恼起来。
“你骗我!你骗我说,他是在异乡乐不思蜀,把我们娘俩忘了!”方剑涨红了脸,想要分辨,却发现妇人的目光根本没有看着他,越过他,好像投在了不知名的远处。
“你骗我!你骗我说他肯定活得很好,他活得很好!可是他死了!死了……”
“你骗我说,女儿终有一天会来找我的,女儿是娘心上的肉,割也割不断。可是,她回来了,带着他的魂魄回来了,却没有来找我,没有来看我这个亲娘!”
“你听,她在唱什么?她是在招他的魂回来吗?还是招我的魂?这个舍弃她的亲娘的魂?”
“她恨我,是吗?她是来复仇的吗?你听呀!方老爷!!”
她的眼神涣散,仿佛她的魂真的随着歌声飘走了。
方剑激凌凌打了个冷战,转过头去不看她,可是那悲伤凄凉的歌声,在这清清冷冷的夜里,纷纷地转进了他的耳中,让他顿觉毛骨悚然。
“葬我于高山兮,望故乡…不见故乡兮,魂断肠…魂兮归来!…
葬我于流水兮,回故乡,故乡不得回兮,心凄惶…魂兮归来!…
仇怨难了兮,不安息,留有后人兮,尝我愿…魂兮归来!……
归来兮!有子为养,归来兮!有女为奉…
魂兮归来!入修门!魂兮归来!反故居…
魂兮,梦兮,归故里!”……
第四节 沉冤得雪
李家的姑娘带着父亲的遗骨回来安葬的消息,传遍了十里八乡。
十几年前的那桩冤案重新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新晋的晚辈们兴致勃勃地听着长辈们讲当年的故事。
热血沸腾的后生晚辈们,对关于飞鹰的那一节尤其感兴趣,而对于万人抗议留住李先生一节更是感动万分:没想到,自己的先辈们也有这样的觉悟!自己平时真地小看他们了!
而这其中最忙得就算是方石竹了。自从看到母亲那日的表现,他隐约觉得这其中必有缘由,可是那个离开镇子十几年的陌生人,和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母亲,能有什么牵扯呢?他百思不得其解,府里的仆人们却又都讳莫如深。
他只好不耻下问,私下打听关于李氏一门的故事。而他的脚步就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绳子牵着一样,总是不由自主地来到那座奇怪的墓园。当他驻足在那里,默默地端详着那个神秘的女子时,心里那种熟悉而亲切地感觉,竟让他有种想哭的冲动。
莫非……自己和她,真的有什么牵连?他不觉想起听来的故事。
他听来的故事只是事实的一半,知道内情的人对他故意隐瞒,对他不做隐瞒的,却没有人确切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年李文博遭了陷害,被关押在方府之中,可是一夜之间,他和他的一家全都失去了踪迹。有人依稀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带着一个男子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向镇外跑走了,那个男子和小姑娘俨然酷似李先生和他的小女儿。
可是如果他看到的是真的,那李先生如花似玉的妻子和他那粉雕玉琢的小儿子又去了哪里?连他们隔壁的大婶,也在三五日后搬得不知去向了。所以没人相信他的无稽之谈!
过了不久,方家二老爷突然声称娶了妻子,连儿子也都两岁多了了,过去母子都住在县城里,现在才搬回了白玉镇。可是这位突然出现的新夫人却很神秘,只有侍奉她的贴身丫头才知道她的模样和脾性。而那丫头,据说也是刚从县城找来的。
虽然有心人都议论纷纷,毕竟这也太凑巧了,有的人隐约还记得,方家二老爷对李夫人好像很在意。可是没人敢胡乱猜测:当然哪怕有什么猜测也只能放在心里。
后面的这些陈年往事,当然没人敢乱讲给石竹听。每讲到这里,说话的人就突然打住了,任由石竹软磨硬泡,也没人再往下说。
毕竟现在是方家二老爷当家,而方家也今非昔比了,不再是大老爷当家时的韬光养晦,而是随意的纵容家人仆从横行乡里,实力更是连接了黑白两道。据说大老爷和远在上海滩的火龙帮都很有渊源。
虽然已经出洋留学的大少爷对人很客气,二少爷方石竹对人更是没一点架子,和四邻街坊打成一片。可是大老爷晚年得子的小少爷,却活脱脱像个魔王转世,为人之残暴,让人总是忘了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如果让二少爷听说他的身世可疑,说不定是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他会不会也会突发狂性?传到方家二老爷那里就更不得了了!
听了这些,方石竹更是一头雾水了:如此一说,方家与李家最大的牵连就是当年收押过李文博,而且据他知道的时间推断,当时他和母亲还没来到白玉镇呢,母亲又怎么会与李家有所牵连呢?
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只有两岁。两岁?那个李家下落不明的男婴,当时不也是两岁吗?……一阵寒意袭上他的后背。
夜夜,那凄凉委婉的招魂曲,伴随着白玉镇的人们进入梦乡,也让那心中有愧的人无法入眠,即使歌声歇了,依旧秉烛到天亮。
有几夜,歌声消失了,只有余音在空中飘荡。
方剑刚刚舒了口气,突然被省里的任职专员——十年前的的县老爷招了去。等他再回来时,脸色又变成了令人畏惧的青色。
第二日,县里来了一个特殊的批文,张贴在白玉镇最显眼的地方:就是当年贴出抓李文博的告示的地方。
红底黑字的批文,用粗大的字说出了让人匪夷所思的事:当年因为有心人的举报,让李文博受了冤屈,今日特意张榜为他平冤。因他当年蒙冤而客死异乡,留下孤女无所依靠,特此代表当年的县府县太爷向她致歉,并号召镇上的乡绅捐钱厚葬李文博!
措辞之谦恭,是官府的批文告示中所绝无仅有的!
而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第一个捐钱的竟是省府的专员老爷!县太爷也亲自捐了很多钱,以表“深深”的歉意。
为了十几年前的一桩冤案,如此大动干戈,到底为了什么?而且对方只是个没有背景的小小教书匠,虽然深受乡邻的爱戴,可毕竟是名不见经传的呀!
人们一时间都议论纷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毕竟是大快人心的一件好事。知道点内情的人,都暗暗地猜测此时方家的处境。
傲霜静静地看着那高高挂起的告示,嘴角掠过一抹嘲笑。这些贪生怕死的赃官,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伎俩,既让他们乖乖的就范。
确实,一纸告示一些金钱,换来自己的官位和性命,任谁也会干的!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一桩无头的冤案!
“冤案”?以当年的侠盗飞鹰之名讨来的清白,在他们的心里,这真的是冤案吗?可是,谁又在乎了?
她的笑容陡然间变冷了,当看到“留下孤女无所依靠”几个字时,心里暗暗有些着脑:自作聪明的家伙!
她从告示前慢慢地转过身来,抬头看着围观的众乡邻们,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开口了:“今日能够重归故里,父亲终于沉冤得雪,我李傲霜心中无限感激!感激乡亲们当年对我父亲的爱戴和保护。也感激大家还记得我们!傲霜决定于五日之后为我父亲举行安葬的仪式,希望大家到时都能够来祭拜我的父亲!”
她对着这些阔别多年已经陌生的面孔,深深地弯下了腰!
此时的她,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侠女,好像时光倒流,她又变回了当年那个聪慧可人,人见人爱的小雪儿!
“我们一定去!”
“一定要为李先生上柱香!”
“还要不要供品了?我家的猪正该杀了!”
“回来就好呀!孩子你别太伤心”……
人群中眼软的大婶大嫂们纷纷湿了眼眶,回答的语气中不免带着浓浓的鼻音。就连自诩坚强的大叔大爷们,想到她一家的遭遇也都不免唏嘘起来。
五日后,隆重的葬礼如期举行。
高高的祭坛上,傲霜静静地跪在香烟缭绕的灵位前,一身缟素,衬着清丽的面容,越发显得仙风道骨,飘飘欲仙。
祭坛下是熙熙攘攘来拜祭的人群,即使是对李家没有记忆的年轻一辈,也都好奇地跑来看热闹。更何况还有许多曾经是李文博的学生。
今天,是镇上最德高望重的老者主持着葬礼,而此时,曾经做过李文博同事——方石竹学校的校长,正在台前念着长长的祭文。
一群和尚在临时搭起的帐幕下,念着超生渡化的经文。
另一边的帐幕下,也正在忙碌的准备着素席——葬礼后的丧宴。
人群中却不见镇上最主要的乡绅:方家人的身影。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人提起这一茬。
“让我进去!我要进去!就让我进去烧柱香吧!”
突然,墓园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一个凄惨的女声冲破层层障碍穿透了傲霜的耳膜。
傲霜不由的心中一颤,微颦了眉头,凝神细听。依稀可以听见看守的阻拦声,一个少年疑惑的质疑声,和一个暗哑的声音在抱怨着什么。
难道,该来的终于来了吗?终于按耐不住了,到来了吗?
心中的到底是如释重负?还是得偿所愿?…为什么带着点期待,带着点淡淡的…怨恨!
方剑站在墓园的前面,心里充满了焦躁和不安。挡不住妻子的苦苦哀求,他只好咬着牙带着妻子儿子,来参加今天的安葬仪式。
十多年过去的,他还是没法忍下心拒绝她的要求,可是她为数不多的要求,不是与儿子有关,就是和“他”有关。时隔多年,他还要和一个死人对垒,这是他所没有预想到的。
“难道你不怕被人认出来吗?”当时他拿出了最容易得手的法宝,却只得到了她的一声冷笑,说了一句让他毛骨悚然的回答:“瞒得过活人,我们能瞒得过死人吗?瞒得过死人,能瞒得过自己的心吗?”
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也难以代表她此时的心情吧!
是怎样的鬼迷心窍,让她舍弃了自己的亲骨肉?是怎样的愚蠢,让她亲手葬送了自己的清白?
第五节 双刃剑
复仇像把双刃剑,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当你举起手中的复仇之剑,你确定,你要砍下去吗?
你确定,自己知道将会毁掉些什么吗?
这个墓园以前是片荒山,方剑曾来过。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