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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暮染烟华-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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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层层绷带之下,他右臂上的伤口依旧渗出了鲜血,因那一袭黑袍,即使染了血也无人得知,她薄唇一敛:“秦湑,你这没轻重的孩子,伤成这样还不好好请个大夫医治!”
那绷带歪歪斜斜,一看就是自己随便缠上去的。
“与你无关。”秦湑眸中露出几分愠色,因为听见从她嘴里吐出的那两个字。
孩子?原来她依旧只把他当成个孩子。
一思及此处,他便猛地扯过袖子,将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掩住,侧脸不再理会。
偏偏此时,马车一个急转弯,江云宛身子一歪,无心地抱住了秦湑的腰……
她似是抱上了一根滚烫的柱子一般,匆忙地撤开手,那眼珠滴溜溜一转,满面通红地别过脸,也不去看他了。
一时间车内的气氛无比尴尬……

“为何忽然回京?想来若不是出了天大的事,你又怎会离开北境?”江云宛借着朦胧的夜色掩饰自己的脸红。
“皇上说有大事,要本侯秘密回京,结果却只是陪你去云阳罢了。”秦湑寒声道。
“陪我去云阳,难道不是大事么?几万灾民的性命在你眼里恐怕还不及大梁公主一半重要罢!”江云宛不知为何,这别扭孩子就是让她心气不顺!
秦湑并不回答,眼中那抹冰冷杀意几乎能把江云宛吞噬。
“想不到,江大人也喜欢八卦这种无聊之事。”秦湑语调如冰。
江云宛见他连称呼都改了,便更想嘲弄他,可刚刚张开口——
“咻——”一声细微的风声,诡异而又阴冷。
江云宛一愣,便回头去看秦湑,后者眉间杀意一凛!
“抱紧我。”秦湑忽地低声命令。
江云宛也敛了笑意,正色道:“各逃各的,我才不要抱你。”

秦湑耳中的风吹草动,飒飒落叶声中,分明听见了杀手的足尖点过树梢的声音。
东南,西北,正前方,甚至更远的地方,虽不能明确地听出有几人,但数量应该在三人以上。江云宛虽学过武功,但也是一招半式,花拳绣腿,绝对不登大雅之堂,更遑论在实战里自保?
秦湑毫不迟疑,一把搂紧了江云宛的腰际。
然后提气,抱着她一起飞出马车窗外……
马车不知不觉间行至了一处密林,树林中暗影重重,看不分明,却裹挟着杀气汹涌袭来。

作者有话要说:更晚了~过年实在太忙了,各种心力憔悴……希望男主重新出场能一改我的颓靡之态~




、拂尽千秋,宫花散毒,惊断云阳路

只觉得耳畔风声呼啸,江云宛眼睛一阖,紧紧抱住了秦湑,然后觉得他似乎后背着地,带着她在草丛里滚出了好远。
再一睁眼时但见赶车的人已不见踪影,那辆翠盖朱缨的华车从车厢里轰然炸开,马车四壁碎成几片借着那股怪力被震飞出去,那炸裂之声响彻树林,周围的树影斑驳,狼牙月冷而黯淡中,粉尘四溅,落叶飒飒!
马儿受惊,扬蹄嘶鸣,却忽地被飞来的暗器击中要害,顿时倒地抽搐了片刻便死了。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马儿死去不过一瞬,骨肉便开始融化,散发出阵阵恶臭,先是看着它的皮肉冒泡,再而可见森森白骨,最后摊作一滩血肉模糊的血泊,那白骨化成一阵青烟,经风一吹,散去了然无痕。
这么一匹马,就这样瞬间消失!
江云宛哪里经过这种惊骇可怖之事,顿时心如擂鼓,连大气也不敢出,只能死死抓着秦湑的腰际,呜呜了两声。
并不是她胆小,只是她将眼睛阖上之前,看清四面八方飞来的几道凛冽蓝光,那寒芒逼来,竟无一丝要刀下留人的心软……
她不想死前皮肉裂开,直冒血水,变成一缕腥臭的青烟飘上天呐。

拂千秋?秦湑心下一凛,却不知为何杀意从眼底幽幽化作一点青芒,他起身挡在江云宛身前,猛然拔剑。
寒芒暴涨,那剑锋映着几点冷光,划开一层逼人后撤的煞气!
“锵锵锵——”他手中长剑挡住三次攻来的暗箭,腕子飞扬,动作毫无花哨,却在他足尖一点飞起的瞬间,映成一道青色光幕,在林中如一丛幽幽鬼火,令人脊背发寒。
秦湑飞身,脚尖点在树上借力,身轻如鸿,那长剑直震,“嗤”的一声,那划开皮肉之声细得微不可察,逼来的黑衣杀手却登时拦腰断作两截,温热的血腥气漫开一阵血雨。
似是感受到身侧的杀意,秦湑那把长剑直直劈下,另一个黑衣人眉间一点朱砂色瞬时划开一道红痕,脚下瘫软,死在了草丛里。
一股腥热的血溅上江云宛的脸颊,她只敢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却见秦湑眼也不眨地手刃了两个刺客,那剑下毫不留情,霸道又狠辣之极。
毫无花哨,和刺客们舞出一阵阵剑风的招数不同,在战场上历练出的那把长剑,只是简单地划、劈、刺、砍,绝无防守的意味,每一剑挥出,都是为了杀人。
单纯地夺命!
血雨腥风的战场上,若不能一剑致命,又如何长驱直入,攻进敌寇阵营……

江云宛见秦湑如此厉害,立刻从草丛里爬起来,她堂堂大燕右相,岂能在这儿就被吓得腿软,她江云宛就算不会打架,骗术还是可是响当当的闻名四海。
“黑衣人,喂,你裤裆破了!”江云宛一挑眉,对着再次逼来的一个杀手笑道。
谁知那痴傻的杀手竟真的低头去查看,就在他迟疑颔首的一瞬间,他颈后一凉。
脑袋骨碌碌地滚落,眼睛还空洞地瞪大着,打算查看自己的裤裆究竟破没破……
“太狠毒了罢,不要下手那么狠。”江云宛又一次脊背发寒,那脑袋滚在她的脚边,她顿时想吐。

可在那一瞬间,空中涌来的刺客,顿时停下了动作……

秦湑和江云宛都是一愣,怎么回事,不继续打了?
这厢还未定睛细看,却见那密林中,暗影重重的树梢上,大约七八个黑衣猎猎的刺客顿时全部皮肉绽开,血泡直冒,一寸寸皮肤像是被烫一样,血肉模糊地开始溃烂,然后和那匹马一样,露出森森白骨,飘出一阵浓郁的恶臭!
那从树叶间飘下来的血肉雨中,江云宛终于忍不住地大吐特吐……
秦湑一边搂着江云宛的腰,让她不至于瘫软,一面警戒着林中的风吹草动。
怎么回事,难道说幕后指使杀手行刺的人,下了命令让他们全部自尽,不留活口?
秦湑正在犹疑着,忽觉怀中的江云宛脚下一瘫,仰面向后倒去。
他心下一凛,凑上前去细看,却见她紧闭着眼,竟然晕了过去。
也不怪她,今夜又是酩酊大醉,又是车马颠簸,目睹一场厮杀后又吐得肝肠寸断,此时她既然晕了过去,秦湑顿觉耳根清净……
真是个十足的傻瓜。秦湑将她打横抱起,她竟然也知道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睡得昏沉。

※※※
还未入府门,秦湑便见那敬国府门外灯火通明,偌大的江府上下近百口家仆女婢簇拥而上,顿时乱作一团。
平日里出了府门都鼻孔朝天,眼高于顶的江府的下人们,只跟着江云宛一起大摇大摆,横行霸道过,几时见过自家大人如此衰样,满身血腥,恶臭扑鼻,还不省人事地挂在玉锵侯的脖子上?
“相爷,你醒醒啊,你若是撒手去了,我敬国府上下百口下人如何向老爷交代呀?”管家博叔哭得涕泗横流,周围一群嘤嘤而泣的丫鬟们莫不是念着阿弥陀佛,跪地不起。
江修自从升官当了太傅后,挂着个徒有其名的正一品,位列三公,却不思进取,整日和夫人携手同游,不知在何处潇洒晚年,如今就算快马加鞭或许也赶不上看女儿的最后一面了……
思及此处,众丫鬟们放声大哭!

然而,灯光一转,那府门里出来一袭碧色衣袍的女子,却是眉目清冷,薄唇含雪,朗声向那府前一团乱麻叱道:“都给我进屋去!霜儿你去烧水,翠颜和落碧快去请京城里最好的大夫,博叔你年纪大了,还是该有些老管家的样子,擦擦鼻涕快去报官,去首府衙门找崔府尹速速来查案!”
经素敛的一记当头棒喝,府门前哄乱的人群顿时散去,各自领命去做事了。
素敛揽过裙裾,快步为秦湑开路,却见秦湑和江云宛身上都血迹斑驳,腥气冲天,不由得心中一痛,忍泪道:“这却是怎么了?不过一个时辰未见,我家大人就成了这幅样子,侯爷不是说今夜会有埋伏,便遣了我先回府,如何还是让她晕过去了?”
秦湑敛眸,那双冷如冰雪的眼睛里,浮起一丝雾霭,带着若有若无的迷离,令素敛不知他究竟何意。
于是也顾不上细问,她跌跌撞撞跑进江云宛的屋里,铺好被褥,便和霜儿为江云宛擦身换衣,扶她躺下,却觉得她那平日里滚烫的身子竟摸上去冰凉扎手。
素敛终是忍不住,贝齿轻咬下唇,流下泪来。

那不知轻重,顽劣不羁的混世人物,如今气息荏弱,面无血色地睡着,似是靥住了,还胡乱在梦里挣扎几下,也不知她究竟哪里痛……
素敛一抬眼,泪眼朦胧中,纱窗外的身影,还在静静地,立在廊下。
素敛推门,秋风卷起庭院里槐树叶飘落,那少年眉眼微蹙,正站在廊檐下一隅阴暗的角落。
那一袭英武的黑袍染了血后愈发变得深黑如墨,却映得他清癯的脸更加苍白,血痕如朱砂,点染出一片触目的颜色。
他在流血,右臂的衣袖里不断有血珠滚落在他的脚边,他却笔直地站着,没有丝毫的动容,留下那侧影像是虚的,似乎经风一吹便可飘渺无踪般,空洞无神……
原来侯爷这许谪仙似的人物,也会有害怕担忧的时候啊。素敛蹙眉,心乱如麻地绞着手中的锦帕,她刚刚责怪他,真是有几分无礼取闹了。
最担心她的人,应该是他啊。
“侯爷,进屋包扎下伤口罢。”素敛唤他。
他听见素敛的声音,便轻轻转过身,神色清冷地步步走来。
“她中了毒,恐怕是今日在璟王府饮酒时中的……”秦湑与她错身时,语调低缓,字字吐出来一句惊天动地的话。
素敛大惊,心如擂鼓,听玉锵侯说江云宛竟是中了毒,一时间无法反应,只断断续续地哭道:“这,这,这如何是好?这毒可是夺命断魂,见血封喉,还是肝肠寸断,呕血而亡?”
秦湑静静地望着屋内的灯火,淡淡蹙眉:“明日她要前往云阳赈灾,有人不想让她去。居然手段如此龌龊,看来明日云阳之行,定会比今夜更加凶险。”
说罢,他冷冷转身,秋风撩起他衣袍的下摆,为他引路的小童躬身在前,他竟离去的如此潇洒。
喂喂喂,我家相爷可是中了毒啊!
素敛一把抓住秦湑的袖子,怒道:“你这没良心的孩子,我家相爷跟你一起长大,相识十年,如今中了毒你也不管不问,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
秦湑的眉角抽搐了一下,冷冷将自己的袖子从素敛的手里扯出来:“宫花散,这种毒起先会上吐下泻,持续低烧,之后全身浮肿,掉一层皮,毒素干净后,人会清瘦几分,肌肤也会变得更细腻红润,乃是皇宫妃子中最流行的药。”
素敛听完,怔了半晌。
这算什么……
“所以,不管明日她是个什么样子,我都会来接她上路去云阳的,让她做好准备罢。”秦湑说完,踏着一路血腥的污痕走出了敬国府。

次日,天刚蒙蒙亮,敬国府上下就被一声如丧考妣,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嚎声震得颤了三颤。
博叔腿脚不利索,磕磕绊绊跑到江云宛的房间门口时,却见屋门前一地的碎片,什么茶碗花瓶,裂开的铜镜,金玉珠翠,丢的一地都是的绫罗绸缎,心道这财大气粗的右相大人真是败家子……
然而那声哭喊声依旧回音重重,荡得满院子都是,博叔只好从门缝里望了一眼。
顿时,整个世界都被一只手臂充满了。
那只手臂又粗又圆,还微微泛着红色,简直跟他的大腿一样粗,他以为自己老花眼了,江府上下哪里又多了这么一个珠圆玉润的丫鬟?
定睛一看,那只手臂的主人竟然长得有几分面熟。
再细细看过,博叔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然后那双不灵便的腿竟然灵活无比,他沿着回廊便一路小跑起来。
“博叔。”
忽地有人唤他,博叔愣在原地。
“昨日你去京城首府找了崔大人来查案,有没有查出来昨夜究竟是谁在那处密林里刺杀当朝右相的!”江云宛如鬼魅一般的声音飘进耳朵里。
博叔不情愿地回过神——
眼前的江云宛竟肿得比平日里两个她都大,而且皮肤上还密密麻麻地起了一层红斑,那双怨毒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满面泪花的博叔,令他不敢动弹。
“再去一次,告诉崔大人,若是三日内查不出来刺客和在璟王府给本官下毒的混蛋,他这辈子别想在京城的地盘儿上出现了,还有他那俊俏貌美,年轻潇洒的儿子,或许不介意做本官的第三十二位男宠……”江云宛低声说道,无端从那通红的眼睛里伸出一股浓浓的杀气……
“是的大人,小的这便去趟崔大人的府邸!”博叔一溜烟儿地跑没影了。

博叔刚刚消失在回廊的转弯处,却见霜儿从前厅跑过来,兴冲冲地脚下抹油似的,跑到了江云宛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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