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染烟华-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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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幽冷彻中,那凄绝之意,和疲惫之情,淡淡渗出来。
果然,他不说,但心里也是不堪忍受的。
郭子奚的死,冯焰的叛变,明日的背水一战,什么都在牵扯着他。
这世上,本就没有刀枪不入的人。
她与他,凡夫俗子,怎能不痛?
“还好,你还在这儿。”他忽地说道,竟然朗然一笑。
他笑,便万般皆好,红尘紫陌滚滚而来,滚滚又去,皆是背景,无关紧要。
“傻人,你若多笑笑,多好啊。”秋菀去捏他的脸,意外的是,他居然没有躲闪!
“许多许多年前,你第一次见我,也是这副德行,捏本侯的脸,这么多年过去,你依旧这般,真是毫无长进。”他冷然道,静静地立在那儿,却是丝毫未动。
那双眼睛,空洞深处,却似乎又有柔情,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她的灵犀……
“你的眼睛,究竟为何如此?”她忽地问道。
“为的,还不是那个毫无长进的混世魔女……”他微微侧过脸,冷然皱眉道:“不过,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无须再提。”
无关紧要?
他这般桀骜蛮狠,专横跋扈的人物,将江山紧攥在手,也不惜捏碎的人物,叱咤风云,呼喝雷电的人物,竟然说,这双眼无关紧要。
忽地想起,她修习大圆镜智时,还没心没肺认为他是废人,无法行军打仗,无法纵马疆场,可他走到了今天这步,用了多久,用了多少心血,她全然没想过。
若明日得以苟活,她一定要还他这双眼睛。
因为,她疼惜的,爱慕的,青睐的,永远是他。
“昨夜受伤了没?”她问他,一面卷他的袖子。
“没有,我连夜奔袭,单人独骑就取对方将领首级,如入无人之境,本侯说过的,定然会做到。”他缓缓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明日,你真的要一起去?”
“嗯,我指挥作战的模样你还没见过罢?嘿嘿,绝对英姿飒爽!”秋菀抬眼去看他,笑道:“放心罢,明日必胜,我们把冯焰抓回来,好好拷问。”
许久的沉默。
他冷然一笑:“骗我,你还太嫩了,明日我只能带赤锋,因为或许明日冯焰真的会作为梁军将领出战,这样一来,天策和镇戎无法奔赴前线,只能留守大营,本侯还要把一半的人留着防止叛乱,我最多只能带五万,战况未定,得胜基本上无望,旨在活捉冯焰,给三军一个交代……”
“说这么多,你又不让我去了?!”秋菀猛地把手抽回来:“骗人!”
“不是。”秦湑幽幽打断了她。
此时帐内漆黑,帐外因为闷热炽郁,连一丝风也没有。
他的声音就这样轻轻地,缓缓地,撞进她的心底……
“再也不会丢下你,今后,你我同生共死。”
“我十四岁上战场,你瞒着我北上,我困在山谷断粮,你为我运辎重,我重伤垂死,你派人救我找大夫医治我,后来,北疆战事又起,我孤身北上,你南守北望,肃清朝堂,再后来,我带三千赤锋奇袭,你建营寨御敌,真的够了,不要你再给我铺后路,也不许你再为我绸缪,今日之后,你我并肩而战就是!”他靠近她的耳边,认真地说道。
“我定与你,并肩而生,携手同死。”
他话音刚落,她已经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
“明日,死也值了。”她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腹背受敌,战歌破天,号角如惊澜
赤锋拔营之时,飓风肆虐。
三更天,浓如墨。暴雨雷霆将至,群雄驱驰!
五万兵马,开拔之后彻夜行军。
群峦苍茫叠翠,此时尽数化作漆黑的阴影,宛如隐藏幽暗中,伺机掠食的猛兽,兽口大张处为山口,其间道路崎岖,赤锋军逶迤如龙,气势凶猛如虎,阴戾嗜血如狼。
夜舞骑在战马上,转头问双辕车上的谋士:“睡得好好的,怎么说拔就拔?!”
吕夷吾淡淡白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夜袭。”
既已占尽劣势,还不如背水一战,出其不意。
秦湑回到帅帐之后,即刻便下令五万赤锋换衣备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辎重队早已向西行军,后勤严整,大军上下森然待命,恶战一触即发。
谁都知道此战不容易获胜,谁都知道此行或许就是永诀。
父母或将孤苦临终,娇妻或将独守空房,子女或将失去父亲……
赤锋军多年血战,此时士气说不上低迷,但绝对算不上如猛虎扑食般气势破天。
夜色寂寂沉沉,山谷间,只有马蹄声,和征夫的凄苦心声。
子规悲鸣,虎啸猿啼,空荡漆黑的夜幕里,一切都是清冷绝望的。
“铮——”忽地,兵马之后,遥遥地,传来一声琵琶琴音。
抚弄琵琶的手似是文雅至极,低低琴鸣,让飓风也止歇在一个雄劲悲壮的琴音里!
夜舞回过头,但见双辕车上的吕夷吾,怀抱琵琶,撩弄琴弦,姿态清俊。
那白衣谋士,翩翩衣袂如朗月清风,纤细的腕子一扬,指下如流水般的曲子倾泻而出,却是夜舞从未听过的哀婉凄清。
“喂,吕二!气势已经够低迷了!你谈什么破琴啊!”夜舞骂道,然而,少年的话音未落——
遥远,凄迷,似乎来自赤锋军前线,传来一声高歌。
如深夜独行,单骑独马驰骋月下。
如战场荒茫,一缕烽火燃起孤烟。
如登高抒怀,眼底尽收一场血战,一场盛世,一场百态炎凉!
女子的歌声,幽幽响起:“踏破山阙,剑惊龙潭……把酒樽前叹,拂尘银甲,淘尽铁戟沉沙,对月高歌!”
夜舞初初听闻并不以为意,但细细听来,这声音竟是如此熟稔……
秋菀?
秋先生此时竟然在五万兵马之中!
她竟然要去前线作战?!
一时间,五万人的心,被她的声音紧紧揪着,等待着——
忽地,她的声音悠扬一转,琴曲和着也遽然转为曲调高昂,振奋人心!
“烽烟四下里,血染千载兴亡,笑看群雄并起!”
“雪幕寒光里,睥睨雪满弓刀,金戈百万铁骑!”
随着一点一点激荡的歌声,那琴弦也越撩越快,凛然生风。仿佛挥洒热血和酣畅淋漓的豪情。
“烈酒烫喉,醉千古盘虬卧龙。尺八微横,吹落尽若梦浮生……”
“壮志难酬未肯休,我辈豪杰怎能饮下此,万古国仇!!!”
秋菀唱到此句,吕夷吾忽地敛去琴音,空荡山间,此时回音激荡,幽幽凌风。
五万人气息随着这歌曲断处皆是一屏,连好动的夜舞,此时也在屏息着,等待下句。
骤然,歌喉遽烈,撩弦的手飞起一扬!
“敢。”“露尽锋芒。”
“争。”“日月无光。”
“骂。”“天地不仁。”
“杀。”“北寇梁贼。”
“扞。”“大燕疆北。”
“还。”“我家山河!”
“笑。”“天地崩裂,狂澜干涸!”
秦湑唱出一个念白,秋菀跟着他的语调,和出震撼人心的歌词,默契无比。
五万赤锋军眼前,仿佛浮现荒野行军,击鼓而战的宏大场面,无不热血翻涌,豪情迸发,心旌激荡。
赤峰战歌的曲调忽地传入众人耳中,那熟稔的音节韵律,翻腾起万丈杀意。
五万大军,一起吼声而唱!
“英雄一笑,席卷风云。”
“英雄再笑,天光破云。”
“英雄三笑,雷霆遍地。”
“英雄仰天大笑,笑震长空万里!”
曲调急转,那琴弦促促,越弹越快,仿佛下一秒琴弦便会应声而断一般!
面前,似乎有长河落日,城池残缺,将军血染银盔,一声长喝之后,五万人的歌声如万箭齐发——
“酒意,杀意,少年轻狂之意。”
“怒气,霸气,睥睨王侯傲气。”
“拔剑冷对百万敌,挥刀斩断天狼星。”
“长河逆转北梁破,一曲战歌间碧血染江河。”
“离骚唱罢空余孤冷清魂,血战至死豪情永留史册。”
“罢罢罢!此去万里,扭转旧乾坤,烽烟烧尽,往昔破碎山河!”
最后一个字唱出,五万赤锋军齐齐收音,山谷间震得树叶飒飒,空谷回声!
琵琶铮然一声裂帛,琴弦尽断……
秋菀跟着大军唱完最后一句,不觉已热泪盈眶,五万战马疾驰,马蹄声重又覆盖了漆黑的夜幕和山谷,她微微侧脸,看见了身侧并马纵横的秦湑。
这是第一次,她高唱赤锋军的战歌,她与他相和,将一腔热血挥洒殆尽。
“秋菀,你害怕么?”他靠近她,循着她的呼吸声问道。
“不怕。你在身侧,四海为家。”她笑道,笑靥如花,却也泪水烁烁。
秦湑淡淡一笑,断喝一声,骏马奋蹄扬鬃,与身侧的女子并驾齐驱。
他朝身后喊道:“儿郎们!秋军师在此,若你们还不如本侯夫人勇猛,军法伺候!”
“五万赤锋在此,誓死追随秋军师!”
“马革裹尸,杀尽梁贼!”
五万男儿的呐喊声回应重重,低迷的士气顿时大振!
若五万赤锋男儿,还不能保护一介女流,赤锋无颜再为赤锋!
赤色的旌旗凌风招展,猎猎作响,此时一个炸雷,裂开在天幕之际,漆黑的山谷顿时被映得宛如白昼。
行军两个时辰,夜已五更,就快到孟忽的营地,夜袭梁贼,活捉冯焰,势在必行!
“轰——”轰鸣崩裂的雷电之后,倾盆大雨而至,如泼墨,如飞流自九霄倾下,瞬时淋湿了一切。
秋菀裹紧衣领,戴上了风氅的兜帽,但一切都被雨水浇湿,身体被冷凉清寒的雨水裹着,眼前黑夜模糊,似乎暗中鬼祟飘忽。
又是半个时辰的行军,雷雨交加,电闪雷鸣,似乎明日,不会再有日出。
她忽然觉得,黑夜里有些奇诡的气氛……
一定是,有什么不对……
“秦湑,派出了多少我军探子?”秋菀忽地想起什么。
“东南西北,四个分队。”秦湑皱眉,此时心下也开始隐隐生疑。
周围太静了,除了马蹄声,呼喝声,雷雨声,静得如坟场荒茔,如死般肃杀寂穆。
“不对,一个时辰了,为何一个探子也没回来?”秋菀问道,紧紧攥住了缰绳,向前方凄迷的雨幕暗夜里望去,却什么也望不穿。
四方探子,像是悄无声息地被黑夜雨幕吞噬,若四方的探子皆未回归……
答案只有……
“我们被包围了?”
“不可能!我们夜袭孟忽大营,根本就是刚刚下的令,北梁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儿?”秋菀惊道。
难道?孟忽也打算夜袭燕国大营,两军再次狭路相逢?!
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前面山口处涌出的人影,在大雨瓢泼的孤山群岭中,显得十分的突兀……
孟忽,近在咫尺。
天地,变作地狱!
※※※
狭路相逢勇者胜。
孟忽从前方狼虎岭的山口带兵涌出,银盔铁甲,旌旗招展地漫天袭来!
雨倾盆,风飓荡,雷炸裂,夜漆黑……
雨幕重重叠叠之后,天地肃杀晦暝之间,赤锋军与梁兵在此相遇。
马蹄声在山谷之间回响激荡,两军还未交战,蹄声竟动地破天,山地平原皆为之震颤,风云变色。
秋菀勒马,身后无数如潮水般的赤锋军皆是停下,对峙之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梁兵,竟然只有不到三万人?
秋菀暗惊,手中的号角冰凉,湿滑,黑暗暴雨中,旌旗不好辨认,她此时只要吹响号角,便是万箭齐发……
阵地,在飓风暴雨中拉开!
“秋菀,等我回来……”秦湑向她缓缓伸出手。
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
指尖的温度,炽热,滚烫,可他的侧颜依旧孤清,冷艳,他勾唇而笑,再无他言。
无需烦言赘语,也不用低声缠绵,两人在悠悠时光里,她的两段生命里,历练出无比的默契。
暴雨中,忽地炸开一个惊雷,滚滚地盘旋,电光如昼——
映出他和她并马而立的姿态,那一个定格,似乎可以变作永恒……
“驾!”他断喝一声,黑马跃起,鬃毛飒飒飞舞,凌空扬蹄。
他的手,抽离开,转而攥紧了马缰和缨枪。
与此同时,秋菀举起号角,将它吹响!
遽然,千军万马,风驰电掣地从她的身侧跃过,雨幕在她周身倾斜,五万雄兵如狼似虎,奔向前锋,而她被牢牢守在阵地之后!
号角,嘶哑低浑,听得人胸臆生闷,铺天盖地的赤锋军涌向梁兵,浩浩荡荡,气焰熏天!
“进军!”她断喝一声,身侧的吕夷吾将赤峰军旗高高挥出风声。
“杀!”
“杀!”
“杀!”
三声喊杀,从五万赤锋军口中破空而出,撕裂开雨幕飓风,阴霾破晓,如山呼海啸,势如破竹地盘旋在狼虎岭群山之间,交织,融汇,在乱石穿空之间,荒芜孤山之间,化作永远不可消弭的回声,沉闷压抑地暴吼:“杀——杀——杀——”
瞬间,两军相接处电光火石,如辰星相击,猛兽相搏,血,喷洒而出!
白刃交兮宝刀折,两军蹙兮生死决!
秦湑在军阵最前端,所向披靡,握枪的手顺着虎口,将手臂连连震得如中电发麻,可他却依旧穿行于敌军的刀山剑林之中,锋不可当,掀雷决电地杀出一条血路。
孟忽看着赤锋军前,单骑独马可抵千万精锐的秦湑,锋芒毕露的神色微微收敛,那俊逸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