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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凤霸九天-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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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象惊惶地道:“王爷,要不要……”他看了看左右,把下面的话嗯了下去。
元僖打断了他的话:“回府!”再撑不住,他也得先回到府中,他决不能在文武百官的面前倒下去,在即将上朝来的太宗面前倒下去。
阎象召来四名内侍,扶着元僖方匆匆而去。文武百官看着元僖远去的身影,惊骇莫名,议论纷纷。直到太宗驾临的钟鼓齐鸣,也未完全回过神来。
太宗进殿时,已经发现异状,问道:“出了什么事了?许王今日如何不在?”
吕蒙正忙跪奏道:“回皇上,许王刚到殿中,方坐下来,便忽觉身体不适,告假回府了。”
太宗怔了一怔,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身子不适,到了何等地步?许王一向勤政,平常微有小恙,也是不肯休息的,如何今日……”
这才在沉吟之中,忽然方才扶着许王出去的一名内侍班头匆匆跑进来,磕头道:“皇上恕奴才擅闯之罪,许王殿下他、他……”
太宗霍地站起,急问:“许王怎么样了?”
那内侍重重地磕头道:“奴才该死,许王殿下一出宫门,才上了车驾便鲜血狂喷,整个人昏了过去。”
太宗大踏步走下:“那许王现在何处?”
那内侍吓得不敢抬头:“车驾按王爷吩咐,已经回府。”
太宗一挥衣袖,喝道:“今日免朝,备车舆,立刻摆驾许王府。”
御驾到了许王府时,许王妃李氏已率众在府前跪迎。太宗下了车驾径直一边往内走,一边问:“怎么样了?”
许王妃脸色惨白,像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整个人的身子全靠身边两个侍女撑着才不至于倒下来,颤抖着道:“方才太医请脉,连方子都不敢开……”
太宗大急,疾步向前走去。他本是武将出身,这时候情急之下大步迈开,连身边的内侍仪仗也得小跑着才能跟上去,早把娇滴滴的许王妃远远地扔在后头了。
一路行来,王府中诸人纷纷下跪,推开寝宫之门,但见围在床榻前的诸御医纷纷跪下,太宗大步走到床前,但见许王元僖脸色灰败,唇边一滩滩血迹令人心惊。他一把抱住元僖连声呼唤:“皇儿,皇儿。”
但见元僖似蒙蒙胧胧地听到了呼声,声音微弱地答道:“父皇、恕罪、儿臣、再不能侍奉父皇了——”也只勉强说得这几句话,便一口鲜血喷出,骤间又隐入昏迷之中。
太宗大惊,连连惊呼:“皇儿,皇儿!”却见元僖一动不动。心惊之下,狂呼太医:“太医,尔等快来看看许王的病况!”
众太医簇拥而上,忙着去给许王诊脉,可是每一个为许王诊脉的太医,一经手之后,便惊惶地只跪在地下连连磕头。
过不得多时,便有太医跪奏道:“禀皇上,许王、许王已经宾天了!”
太宗只觉得眼前一黑,抢上前去抱住元僖,却见元僖一动不动,他颤抖着伸在一探元僖的鼻息,竟已经是毫无生息。
一刹那间,心中一寸寸变得冰凉,再看着跪在眼前的数十名太医们,不由得一股恨意自心头涌起,暴怒道:“胡说,胡说,朕的皇儿怎么会死,他才二十六岁,他才二十六岁呀!朕要你们这等蠢才何用,统统拉出去斩了!”他方才这一气走来,本已经心浮气燥,这一急怒攻心,说完这几句话,忽觉得气血翻涌,再也支撑不住了。
午夜醒来时,已经在大庆宫中了,此时神思恍惚,竟觉得白天的事似梦似幻,委实令人不敢相信。
他生有九子,除幼子元亿在襁褓中而夭折之外,其余诸子皆绕承膝下。平日纵有楚王疯症致罪,襄王宠婢责问等也不过是小事。此时忽遇许王之事,于他来说,却是极大的打击。老年丧子,本是人生至大的悲哀,更何况,他亲眼看着许王在他的怀中咽气,这种刺激,令他的心神大受打击。
他踉跄着站起,看着窗外皎洁的月色,心潮起伏,执笔在宣纸上一挥而就,写下一首《思亡子诗》。
自他登甚以来,皇储之位频频不稳,秦王廷美流放、德昭自尽、德芳病子、元佐发疯,好不容易定了元僖,未到五年,却又这般莫明其妙地遭遇横死。
“难道,是老天爷在跟我作对吗?”这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一旦出现,就死死地缠绕心头,不能逃开。
许王元僖病故,太宗追思不已,废朝五日,下旨礼部,追封许王元僖为皇太子,谥号恭孝。
十余日后,太宗下朝回宫,皇后李氏跪迎。太宗微微一怔:“皇后,出了什么事?”
李后似有些犹豫,隔了好一会儿才道:“回禀官家,开宝皇后病得很厉害,已经托人来回臣妾,说是想见官家一面,有要紧的事,要跟官家说。”
太宗心中微微一怔,开宝皇后宋氏,是他最不愿意见的人。
宋氏是太祖赵匡胤晚年所立的皇后,于礼,是他的皇嫂。当年花蕊夫人得宠于太祖皇帝,甚至到了要立她为后的程度。于朝堂上一提出,众臣大哗,一个亡国之妃,要做开国之后,简直是令天下匪夷所思的事情。那花蕊夫人却也机警,一见群情激愤,知事已不成。反而会因为群臣忧心她媚惑帝心,而要将她置于死地。且群臣还会因为此事,请皇帝再立皇后,一旦新后册立,便会将自己视着眼中钉、肉中刺。既然如此,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便自己抢先上书皇帝,请立新后,这样一来,既转移了群臣视线,又博得贤惠之名。这边却利用自己主持后宫之便,亲自挑选了左卫上将军宋偓之女,请太祖立为皇后。
宋氏这一年才十七岁,性情单纯柔顺,自册立为皇后,也知自己为后,出自花蕊夫人之意,又禁不得花蕊夫人百般示好,入宫不到一个月,便与花蕊夫人情同姐妹,还称花蕊夫人为姐姐。那一日他射死花蕊夫人后,虽然在太祖面前以言语将情况推托过去,可是宋后受花蕊蛊惑已深,竟整日在皇帝耳边吹着枕头风道:“花蕊姐姐死得蹊跷,晋王实是可疑!”
太祖初时不信,无奈枕头风吹得多了,也渐渐有些不安,再加上宰相赵普一力主张削弱藩王之权,以免危害王权,也慢慢地对他的权力进行制挚。回想那一段时间,真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心中惶惶不安,夜梦中也常常惊醒。纵至被逼得铤而走险,烛影斧声中登上大宝之位。
那一日太祖驾崩,他抢在德昭之前登基,宋后竟当着文武群臣的面率着德昭德芳跪在他的面前大哭:“我母子的性命,全在官家一言之间了。”
令得他大为狼狈,只得指天盟誓,保全德昭、德芳兄弟。因此上他心中怀恨,登基之后,借口德昭德芳已经成年,须得分府而居,便将宋后尊了个名号,独自迁到昔年杜太后所居的上阳宫,幽居起来,绝了外面的信息。
此后宋后默默无闻,过了十几年,此时若非李后提起,他几乎已经忘记此人的存在。
宫院深深,太宗走在上阳宫的长廊上,竟有一股莫名的寒意。回想起当年母亲杜太后居此时,那时候自己还年轻,常常进宫向母后请安,回想起母后的慈容,只觉得这上阳宫中充满了一片温馨。
看着眼前的景色,他心里隐隐不快,没想到如今的太上皇后宋氏居此,竟会将此地住得这般阴森。
宫娥掀起帘子,太宗远远地站着,宋后虽然仍倚在榻上,却已经梳冼整齐,早已经恭候多时了。
可是纵有这太上皇后的皇冠珠翠,无上尊贵,反将宋后显得极为憔悴和苍老,她的两鬓已经斑白,整张脸陷了进去,形容枯蒿,脸上唯一的亮色,是她的一双眼睛中闪动的火光。倒象是黑夜里的两团鬼火。
见了她这副样子,太宗心中也暗生怜悯,宋后十七岁入宫为后,到现在也不过是三十多岁未到四十吧,可是她的样子,却象是一只脚已经进了棺材。她若非入宫为后,嫁与平常人家,也不至于毁了这一生吧。想到这里,开口也缓和了些:“太上皇后有什么事要对朕说的吗?”
宋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幽幽一叹:“听说许王死了,官家节哀顺变呵!”
太宗心中一股怒意升上,强行按抑了下去,冷冷地道:“多谢太上皇后关心。”
宋后枯蒿的嘴角抽动一下,算是勉强一笑:“我是快要死的人啦,不懂得忌讳。元佑是个好孩子,元佐也是个好孩子,他们都是好孩子!”
太宗冷冷地看着她,并不答话。
宋后自嘲道:“你看我人老糊涂了,不知道扯到哪里去了,官家莫怪!”
太宗淡淡地道:“太上皇后比朕还小上十几岁呢,朕才真是老了。”
宋后沉吟了片刻,道:“我快死啦,有一件事,我若不问问清楚,我怕到了地下,也是难以安心的。”
太宗冷冷地道:“太上皇后想问什么?”
宋后挺起了身子,两手按在床榻上,眼睛直视太宗,像是要射出火光来,她阴森森地道:“我想问一问官家,花蕊姐姐是怎么死的?”
“花蕊是怎么死的?”宋后的话,似一根针似的,刺入了太宗的心中,他退后一步,冷笑一声:“事隔这么多年,你还不死心吗?”
宋后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是啊,人都要死了,你还怕我问吗?其实不必问,我也该明白的。花蕊姐姐——”她深陷的眼睛迸出恨意来:“她是知道了你的野心,想要告发你,被你灭了口的。”
太宗闭上了眼睛,他的手在颤抖。他这一生一世,也不会忘记那桃花树下的情景,那美丽而狠心的人儿,倚在自己的怀中,轻笑着说出的那最后一句话:“我知道,你一定会射这一箭的!”
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宋后已经无法抑制他的怒意,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在多年后又将这一话题恶意挑起,如果只是泄忿,那她真的达到目地了。
宋后的眼角流下两行浊泪,喃喃地道:“花蕊姐姐,你死得好冤哪!先皇,我对不起你哪!”
太宗冷笑一声,尖锐地道:“花蕊姐姐?哼,花蕊真真好本事,就是她害得你一生如此之惨,你居然还为她鸣冤。若不是她怀了私心拿你当挡箭牌,你今年才不到四十,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了?”
宋后平静地看着太宗:“你错了。”
太宗冷笑一声:“我错了?”
却见宋后淡淡地道:“先皇是个大英雄,是大宋的开国之君,能够侍奉于他,是我的福气。嫁于普通人家,平平淡淡地一生过去,与草木同朽,有何意趣?古往今来,却有几个女子,能做开国皇后的?我既然享了常人不能得的荣耀,自然也要受常人不能受的痛苦。所以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也感激花蕊姐姐。她原不是一个普通女子呀,官家,你也忘不了她,是吗?”
太宗这一惊非同小可:“你说什么?”
宋后的眼中露出讥讽的神情:“南唐的小花蕊夫人、德妃王氏、美人纪氏,我自做了太上皇后以来,才慢慢地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就因为你迷恋她,所以让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因此你再爱她,也要杀她灭口。你的狼子野心,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吧!”她的声音尖利颤抖:“我知道斗不过你,只指望你念在先皇的份上,念在骨肉同胞的份上,能够保全德昭和德芳哪!我本可在你登基的那一日,拿出先皇的遗诏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着天下百姓、千秋万代,骂你这个不仁不义、擅权谋位的逆贼。可是先皇当年病榻前殷殷嘱咐,他早料到你的狼子野心,可是,他不忍杀你。他劝我若是他大行以后,若是真有不可预料之事,当以天下大计为重,大宋刚刚立国哪,不能再四分五裂!所以我忍了,我求你,我率着德昭德芳,当着天下的面,向你称臣哪!”她尖锐地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宫庭上空:“你若有半点人心,你也该知道惭愧啊!”
太宗倒退两步,怒道:“你、你住口,你放肆!”
宋后的声音凄厉,如同鬼啼:“德昭死了、德芳死了,我纵死黄泉,难见先帝呀!”她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来,看着太宗招了招手,诡异地道:“你知道元佐为什么会疯了吗?元佑为什么死得这般离奇吗?我知道呢……”她嘿嘿连声笑得渗人:“嘿嘿嘿,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德昭死了、德芳死了、廷美也死了,你把自己的路也走绝了!这是报应,是老天爷跟你过不去呢!你想立元佐,元佐就疯了,你想立元佑,元佑就死得古怪,天意呀,天意呀!元佐和元佑都是好孩子,原不该受这种命运的呀!可怜哪,可怜哪……”
太宗听得她似疯非疯这一番话,顿觉得全身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听着她疯狂的喃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着指着她道:“胡说、胡说,你这个疯妇,你这个疯妇竟敢诅咒朕……住口,住口。”
宋后忽然停了下来,看着太宗,枯蒿的脸上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容:“不怕不怕,官家还有六个儿子呢,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来……”
太宗再也站不住了,他转身疯狂地逃了,逃出这个地狱般的地方。一直冲到宫外的一个拐角,他扶住了墙大口地呕吐,一直到腹中的黄水都吐了出来。耳边犹呼得宋后那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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