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女生存法则-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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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不禁面露尴尬。她不是宁娘的生母,沈涵芝自然不能称呼她姨母。可她毕竟也算是亲戚,总不能直呼她“陆夫人”。这称呼既得显得不那么疏远,也不能乱了辈分,还真有些让人头疼。
沈涵芝大约也是这么想的,犹豫片刻后才向二太太行礼道:“小侄见过伯母。”
二老爷已经把沈佩宜让到了上座,听见沈涵芝的话,不由冲他招手道:“涵哥儿过来,让我好生瞧瞧。”
沈涵芝嘴里嘟哝了一句,也没人听见他说的啥,然后便见他慢吞吞地挪了过去,又向二老爷行了礼。
二太太收起脸上的尴尬,笑着迎徐氏入了座,又唤过儿女来一一见礼。沈舅老爷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修哥,便冲他招了招手。修哥立马冲了过来,一头扎进他怀里,亲热地叫了声:“舅舅!”
谁都听得出来,修哥是真心的高兴。沈舅老爷摸了摸他的头,冲朝宁娘笑了笑。宁娘赶紧也前行了一礼:“宁娘见过舅舅,舅母。”
徐氏一把拉起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仔细地瞧了她半天,满意地笑道:“胖了,想来这些天过得不错。”
宁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装娇羞地把头低了下去,露出几分小女儿的情态来。二太太与徐氏对看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修哥在舅舅怀里腻了一会儿,又去缠着表哥。沈涵芝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也摸了摸他的脑袋,点头道:“嗯,气色不错,修哥儿可有哭鼻子?”
修哥被说中心事,有些恼火地瞪了他一眼,可过不了多久,两兄弟又嘻嘻哈哈地凑在了一起。徐氏打量完宁娘后,又去看陆家的其他几个子女,每看一个便夸一句,一直到目光落在朗哥身上时,却是喉咙突然哽了一下,片刻没有出声。
沈舅老爷见状,也好奇地扫了朗哥一眼,顿时发出由衷的赞叹声:“正泽兄,你这位公子真是相貌堂堂,令人眼前一亮啊。”
朗哥出生的时候,正是沈陆两家交恶之时,他自是没见过朗哥。一直到宁娘生母去世,二老爷亲自登门求和,他才重新与陆家有了往来。他与徐氏,今日都是第一次见着朗哥。
徐氏听丈夫这般说,不由回过神来:“确是确是,看得我都呆了。妹妹真是好福气,养了这般俊朗的一个哥儿。从前都说女子美貌似是画中来,今日倒是见着了一位从画中走出的翩翩公子,真是大饱眼福。”
朗哥自小听惯了这些话,并未表现出丝毫的骄傲,依旧大方得体地向两位长辈行了礼,又与沈涵芝互相见礼。沈涵芝见他出了风头似有不满,略打了个招呼便又同修哥说起了悄悄话。
丫鬟们早已上了茶和点心,一屋子人坐着说说笑笑,转眼便到了午饭时候。二太太早就吩咐厨房做了一桌好菜,当即便在宴厅开席,大人还着几个哥儿一桌,小姐们又一桌,借着过年的喜气吃了顿团圆饭。
席间徐氏又说起家中的几个女儿,被她胞妹接去府上小住几日,是以这次不能一同前来。
二太太难免又惋惜了几句,一迭声让徐氏以后一定带小姐们常来家里玩。
饭后,二太太便让人领沈舅老爷一家去住处歇息。虽则只是小住几日,到底一家人东西也不少,光是徐氏的各色衣裳都装了两个箱笼。二太太便叫了几个婆子帮着把东西抬进了随园。
沈舅老爷随二老爷去了书房议事,沈涵芝把修哥拉进屋里说悄悄话,徐氏便拉着宁娘的手一道儿进了随园。
“这些日子不见你,你过得可好?”
宁娘心里一阵紧张,生怕一张嘴就露出破绽,只得小姐翼翼道:“侄女一切都好,劳舅母惦记了。”
“哪里的话,你这几年住在家里,我早当你亲生女儿般了。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杭州虽离嘉兴不远,到底不比家里。这陆家人多口杂,你又没个亲人依靠,还得顾着修哥这个弟弟。我看你今日的气色便不大好。”
原来刚才说她胖了什么的,只是客气话啊。
宁娘只得解释道:“昨天陪祖母在佛堂念经,想是受了点凉,休息几日便好了。”
徐氏也不多追问什么,而是换了个话题:“那二十抬箱笼可都收到了?”她说这话时一脚已踏进了屋子。丫鬟们正在那里摆放东西,她便拉着宁娘进了内室,两人沿着床边坐了下来。
宁娘点头道:“都收到了,让舅母操心了。”
“自家人,说什么操心不操心的话。只盼你莫怪我多事才好。”
宁娘不由愣住了,一双妙目盈盈地望着徐氏,显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徐氏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来回磨砂,良久长叹了一声:“舅母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你离家两年,人心浮动,虽说你是嫡出,到底生母不在了。别说家里的兄弟姐妹,便是那些势利的下人,只怕也不会对你尽心。我让人大张旗鼓地送那二十抬箱笼来,也是为了让陆家的人都瞧瞧。得让他们知道,你不是孤身一人,你这后面有沈家,有你舅舅,还有你舅母我。得让他们忌惮你,不敢小瞧你。往后你在府里才能有好日子过啊。”
真是一张嘴两瓣唇,怎么说都有理。
那二十抬箱笼从二太太嘴里说出来,便成了徐氏故意想要搅和她与宁娘的关系。可现在听徐氏这么一讲,似乎也挺有道理。古时的女子身边若没点银钱,日子是很难过的。那二十抬东西一送来,宁娘不说立马巨富,少不得也发了一笔小财。
有了钱,说话做事都有了底气,兼则还让人知道她母亲娘家对她的态度,令人不敢轻看了她。这么听上去,舅母这么做倒是为了自己好了?
宁娘真心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这些高门贵妇一辈子就在那儿斗心眼儿,别的本事没有,算计起来那可是个个精。不管做什么杀人不见血的事情,说出来的道理那都是一套套的。
宁娘自认没这个本事,何况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她当即便起身向徐氏道谢。徐氏见她信了自己的这番说辞自是高兴,又拉着她坐下闲聊起来。说着说着,冷不防便冒出一句。
“唉,可惜了你娘,一生命苦啊。”
作者有话要说:
、表哥
宁娘鼻子一酸,竟落下两行泪来。
她自己都被这眼泪惊了一跳。倒不是当着徐氏的面故意做戏给她看,实在是情之所至,想到这具身体的亲娘年纪轻轻便没了,留下一对儿女在这世上受苦,心里便止不住的难过。
或许是同情,或许是怜恤,也或许在感叹自己的身世,想起了自己前世守寡的母亲。她便这么毫无征兆地哭了出来。
这眼泪看在徐氏眼里,自然是极为感动的。她赶忙抽出纱巾来替宁娘拭泪,又劝她道:“别哭了,本就听你嗓子有些哑,若再哭伤了身子,你娘该怪我这个舅母没照顾好你了。”
“舅母说得是,是宁娘不好,也惹舅母伤心了。”
“我知你是个孝顺孩子,只是人哪,有时真不得不信命。你娘当日出嫁的时候人人羡慕她嫁得好郎君,没成想几年之后却成这样。”
宁娘哽咽着道:“母亲与父亲和离,必是受了极大的委曲。”这个年代,哪有女人真想离婚的,不是被男人逼得没法子了,谁也不会走和离这条路。
徐氏目光闪烁,像是有意避着宁娘,却又像是故意做给她看的。宁娘看出了她的意思,大约是想引起自己的好奇心,追问当年发生的事情。
宁娘确实很好奇当年是怎么一回事儿,但她却不肯多问,只是低头默默擦眼泪。徐氏等了半天没等着下文,终究自己沉不住气,略带愤恨道:“这事儿本不该同你说,只是你也大了,当年的事情也该知道一些了。你这话是说对了,你母亲当年真是受了天大的委曲。本想着生完你之后好好休养一番,待来年再生个小子。可不知怎的,竟是得了一种怪病。”
宁娘见她一副非要说的样子,索性便迎合她问了一句:“什么怪病?”
“这病当真怪得很,是在脸上长瘤子。初时那瘤子小,你母亲也没在意,请了大夫回来开了药方,以为吃了药便会无事。不成想这瘤子却越长越大,怎么也消不下去。你父亲便以‘恶疾’为由要与你母亲和离。唉,那哪是什么和离,根本便是逼迫。你母亲若不答应,只怕就要被休。”
“怎么会这样?”脸上长瘤子,放在现代的医学,若是良性的便割了它,若是恶性的只怕还要化疗。可放在古代,大约没人知道怎么治。
“所以我说你娘命苦啊。这么怪的病竟也会让她遇上。你母亲归家后没多时,你父亲便娶了现在这房太太,紧接着朗哥莹娘便出世了。说起来,朗哥也只比修哥小几个月,当真是凑得紧。”
这话什么意思?宁娘细细品了品,品出点味儿来了。既然说修哥是二老爷亲生,只怕是母亲与他和离之前同房后有的。只是归家时还未摸出喜脉。那朗哥却只比修哥小几个月,可见得二太太进门之迅速。可能母亲前脚刚走,她后脚便嫁进来了吧。
可徐氏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若她是个沉不住气的,不说当场与二太太撕破脸,心里只怕也把她恨透了。多半还会想着二太太是不是没进门之前就与二老爷私相授受了。
她的这个舅母,手段真是高明,简直就是见缝插针替二太太拉仇恨,培养她对继母的怨忿情绪。虽然她确实不喜欢二太太,可她也并不欣赏舅母的这种做法。
她并未顺着徐氏的话头问下去,反倒扯到了修哥身上:“那修哥……”
“修哥是你母亲归家后摸出的喜脉。当时我跟你舅舅都曾劝她把孩子打了。毕竟你母亲为了治脸上的病前后吃了不少药,这孩子生出来也不知好不好。可你母亲却执意要生下他,还为此停了汤药。当时那几个月,阖府上下都过得心惊胆颤,生怕你母亲一个不好便要去了。却不想她这瘤子虽未变小,却也不曾变大,停了汤药病情也不曾恶化。修哥虽是早产身子弱了些,倒也没什么太大的病痛。总算是菩萨显灵,见你母亲一生坎坷,临了还给她留了个儿子。”
宁娘越听越想落泪,心里竟对这位名义上的母亲有了深深的亲近感。这样伟大的女子是她所敬佩的。为人母者,感天动地,她虽没与她有过一日的接触,却也深深地为她折服。
她不禁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守护好修哥。母亲拼了性命生下的孩子,她必定要为她守护好。
徐氏见宁娘眼睛红红,赶紧又劝了她几句,然后伸手去撩她的额发:“这头上只怕得留个疤了,往后把额前的头发留长一些遮一遮,大约也不要紧。我说你这孩子也太冲动,怎能在你母亲七七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真真要把舅母给吓死了。”
宁娘赶紧起身向徐氏行礼:“是侄女莽撞了,害舅舅和舅母担心。”
徐氏拉着她坐下:“担心倒是其次,你是姑娘家,容貌轻易不能受损。好端端的脸孔上留下个疤……你往后还要说亲呢。算了算了,先不说这个了。当初你父亲执意要将你接回陆府,我跟你舅舅也拦不住。想他终究是你生父,想来不会亏待了你。你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吧?”
“父亲和母亲待我和修哥都很好,舅母不用挂心。”
徐氏一双眼睛在宁娘身上滴溜溜地转。宁娘今日穿了身水蓝串枝并蒂莲暗纹袄裙,头上挽了个单螺,斜斜插一枝青玉海棠簪,虽则素净倒也清雅,看起来确实不错,不像是受苦的模样。
“你若有什么难处,尽管跟舅母开口。虽则你回了陆家住,但你和修哥也是我沈家的孩子,你可别跟舅母客气。”
“哪里的话,若有什么麻烦,一定跟舅母开口。到时候舅母可不要嫌宁娘太烦哦。”宁娘故意装出一副轻松调皮的口气,徐氏看她这样也笑了起来,又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头。屋里的气氛总算好了不少。
外屋的丫鬟们又有人进来找徐氏,为着几样东西的摆设向她讨主意。徐氏便带着宁娘一同出去,拉她一起给自己出主意。宁娘一面和徐氏闲聊,一面帮着指点几句,原本有些空落落的屋子,很快便亮堂明丽了起来。
宁娘见话说得差不多了,便借口让徐氏休息告辞出来,带着秋霁回了西湖月。修哥却是留在了随园里,和沈涵芝挤在一张床上睡了午觉。
到了晚饭时分,二太太又派人去请了舅老爷一家一同用饭。二老爷带着舅老爷在外面正厅喝酒议事,二太太本想拉钱氏来作陪。钱氏却执意不肯,还说什么“你们小辈儿自说话吧,我这老婆子在场,没的说了什么让你们添堵。”之类的话。
二太太一眼就看出来了,钱氏是怕自己当徐氏的面忍不住刺自己。毕竟她身份尴尬,一句话说不好,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二太太也就没勉强,自己陪着徐氏在里屋开了一桌,顺便拉了几个女儿做陪。
几个少爷们则在暖阁里另开一桌,由朗哥这个嫡少爷相陪。修哥跟沈涵芝玩了一下午已然有些玩疯了,到了吃饭时分依旧嘻笑个不停。朗哥年少却稳重,只在一旁尽地主之宜,并不横加干涉。倒是文武两兄弟有点看不过眼,不时在一旁挤眉弄眼,那目光里显然藏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