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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渣之毫厘,失之千里-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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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瑾在山脚下停下步子,刘思亥仔细看她的脸色,“斛律知道你喜欢听笛声,每天在这儿练习,你既然来了,就去见见他。”
赫连瑾默默应了一声,沿着山石铺就的小路拾级而上。
后山虽高,半山处却有一斜坡,赫连瑾在高地上站定,循着笛声望去,下面一棵枯黄杨树下有个清瘦的身形伫立,正低头吹弄一管翠色竹笛。
虽然只是一件朴素的黑衣,从侧面望去,窄袖收腰,长身玉立,这人的背影是这样说不出的清削孤拔,卓尔不群。
赫连瑾隔着几步远听了许久,眼见天际夕阳坠下地平线,一曲终结,才唤出迟来的一句,“斛律……”
斛律川蓦然转身,轻轻抬起头来,露出张清秀俊逸的面庞。仿佛是神来的一笔,修眉插入鬓发,极尽钟灵之毓秀,薄度适中的唇上微微带着诱人的浅红色,原本冷冰冰没有表情的脸,忽然变得光彩夺目起来。



、四十三。感情

四十三。感情
“我们有段日子没见了。”赫连瑾和他绕着后山散步,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千言万语,一时有些难以开口。
斛律川只和她平行缓步,也不去看她的神色,他仿佛永远也不会追问什么,这样深明大义,赫连瑾反倒不自在。她寻思着找什么话题,两人间的气氛才不致那么尴尬,却听他轻声笑了笑,很是坦然,“说实话,我是有些想阿瑾的。”
“啊?”赫连瑾心中一紧,正不知如何是好,他又微笑道,“我们是好兄弟,我心里自然是关心你的。”
虽然大家心知肚明,赫连瑾心里一块大石却总算是落了地,两人间的气氛又变得融洽,谈了谈各自的经历,俨然又有以往知己般的惺惺相惜。
“当日大战,我和刘思亥虽然拼尽了全力,但实在寡不敌众。姑爷……”斛律川侧过头窥看她的脸色,见她平静如水,才放心接下去,却有意避开他的名字,道,“前来督战的汝阳王一派势力虽然按兵不动,但安南王府麾下有火焰战将毕肃,实在是个厉害的角色,我和刘思亥勉力与他缠斗,也只是拼个平手。最后还大意落得个被捕的下场,如果不是想着还要留着一口气来见你,估计兄弟们都不会苟活。”
赫连瑾气住了,大声道,“这是什么话?我一点也不怪你们,要是你们这么想,我才该挖个狗洞钻进去。”
这生气的模样仍和当年如出一撤,纵横草原、刁蛮任性的小公主,而今为了现实,只能慢慢收起周身的锋芒和随性,斛律川知道她依然是心高气傲的,更不愿忤逆她,岁月倒卷着仿佛回到几年前明丽的金色阳光里——常年在外,他们都是漂泊的浪子,无拘无束,没有仇恨、没有阴谋,即使伴随着鲜血挣扎在荒芜的边城塞外,内心依旧飞得很高很远。
“兄弟们去了很多,这个寨子现在也只有三千不到的人,有很多都是新来的,可能你不认识。”晚风熏人欲醉,斛律川的淡淡的声音中依然透着份明朗,“那都不算什么,就算只剩下一兵一卒,我们也都会跟着你。你在哪里,我……我们就在哪里。”
这样平淡的承诺,赫连瑾却总觉得难以承受的重,踌躇难言。
斛律川看出她的窘迫,笑着道,“你向来不是个省心的人,这次来找我们,估计就是有事,你直说吧。”
赫连瑾舒了一口气,道,“当日我落难后幸得尔朱家的四小姐相救,之后转入尔朱浔坐下为事,现在他和尔朱枭发生冲突,正是危难的时刻,我要马上赶回去?”
“尔朱家的老九?”斛律川皱了皱眉,“我倒是听过他,他待你好吗,值得你为他卖命?”
赫连瑾闻言失笑,“卖命?斛律,你在说笑吗?赫连瑾只为自己而活,除了极要的兄弟和朋友,你什么时候见我为不相干的人卖过命?”
“如果你只是利用他,那就更加不妥了。”
赫连瑾看着他忽然变得凝重的脸色,疑惑道,“有什么不妥的,你只管说。”
斛律川道,“尔朱浔虽然算不上名震塞北,却也是个有名的狠角色,但凡是个有点野心的男人,都受不了手下人这样利用算计他。你要小心,别玩火自焚。”
赫连瑾不服,“什么利用算计?我难道没有帮过他吗?我帮他的,和骗他的,都可以扯平了。”
“男人可不这么想。”斛律川抿唇笑了,伸手拨开她额前散乱的黑发,轻柔地揉了揉,“在他们眼里,是决不允许一丁点的背叛,但凡他觉得你对他并非全心全意,愤怒之下,理智什么都没了,更别提你之前为他做的那丁点事。”
赫连瑾退了一步避开他,他也不在意,笑道,“你认为平等的交易,在他们眼里可不是那样。你这样的性子,早晚会吃亏的。”
“这么说来,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仿佛想到什么,她狠狠咬着牙。
“也不全然。”斛律川低头凝视着她,“都是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赫连瑾听出些不是滋味的东西,心情也渐渐沉下去,走到后面一块空地上寻了块□的岩石就坐上去,斛律川挨在她身边,神情仍是柔和,“我不说别的,那些大道理你也不一定听进去。只一句,凡事不要想当然,你是聪明,但有时候,实在不了解人心。”
“人心?”赫连瑾在嘴里默默咀嚼着这个词,只觉得冰冷苦涩难言。爱人之间,好几年的感情都可以一瞬间灰飞烟灭,友谊之间,为了个虚无缥缈或者根本没有可能的结果,也可以背叛。那还有什么值得信任?
是不是只有排除在爱情之外的纯粹情感,才可以全然信任。斛律川这样的人,应该也会明白才是。尔朱浔又是为什么这样频频暗示,难道只是为了更好地掌控她?
赫连瑾对情感难以描摹的恐惧,渐渐在心里化开,如同冬日湖水中纠缠混乱的海藻,怎么解也解不开。
斛律川看出她的不安,随手扯了两根狗尾巴草,纤秀的手指灵巧地转动变换,只是一个眨眼,一只枯黄的蚱蜢跃然在手心,他抓着蚱蜢在她面前摇晃,“这样俊俏的小哥也有烦恼吗?”
“别闹。”赫连瑾挡开他的手,“噗嗤”一声笑出来,转而一瞪眼,“我想正事呢,你怎么瞎捣乱?”
“问你呢,瞎捣乱。”他一板眼,戳了蚱蜢的肚皮,“小哥求的是关乎天下的大事,做什么不吱声?”
赫连瑾笑得抑不住,捧了肚皮歪倒在石上,“让一只蚱蜢说话,就是厉害至斯的斛律将军,也没有这样的本事吧?”
“取笑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斛律川手中哈了口气,一抓她腰间一个准,“……知道你怕痒——”
赫连瑾在石上打滚,恨不能跳起来给他一拳头,“斛律……斛律,你别太过分了!
斛律川点到即止,拉了她起身到住处,靠南一间瓦房里,刘思亥和二狗早侯了多时,见到两人,刘思亥就差叫祖宗了,“老大,你们再不来,我就该怀疑你们两个私奔了。”
“你是找打。”斛律川盯着他,脸上再无笑容。
刘思亥虽然能打仗,但就是受制于他,平日相处,就如他欺压二狗一样被欺压,在他冷淡的目光下,拖了二狗默默蹲去墙角。
“只是几个月没见就瘦成了这样,一定要好好补补。”不由分说,按了赫连瑾在凳子上。见他出门,刘思亥才敢凑过来,对着赫连瑾一阵挤眉弄眼,“斛律对老大那是没得说的,老大在这里,我就说句实话,里里外外算上锅底的糠,我们这儿的饭都凑不满半人份的。看样子他是要砸锅卖铁了,满足了老大这顿,我们兄弟几个就该去沿街乞讨了。”
对着他,赫连瑾自然是没有好脸色,“去去去,连顿饭都不舍得,还兄弟呢?滚开一边,吃完这顿,我一定有办法让你们个个撑爆,省得你们在那边罗嗦。”
刘思亥等的就是这句,眼睛一亮赖上来,“老大说的当真?”
赫连瑾一个爆栗定在他额头,“就知道废话,滚开!还不快把这附近的盗贼窝都告诉我?”
刘思亥顿时焉了下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妙计,这个馊主意我们早想过了,这镇子是有名的穷,这方圆百里的盗贼,我们黑甲寨算是不错的了。”
“笨!”赫连瑾又敲他,“平日看你耍奸刁滑,怎么到了正事上,脑子就是一根筋?”
刘思亥奉承忙道,“我当然比不上老大聪明。”
“少来。”赫连瑾一脸嫌弃,“我对着你就没了吃的胃口。”
“那正好,斛律做的菜我最喜欢,平时都吃不到,这次就借老大这个面子……”话未说完,被赫连瑾一脚踹了出去。
其实赫连瑾也没什么实际的计策,只是想着能到别的山寨坑一点是一点,当然,这是刘思亥绝对不会不知道的,赫连瑾也绝对不会告诉他。
斛律做的东西色香味俱全,哪怕是最差的材料,也能诱人食指大动。赫连瑾赶了老远的路,饿了许久,当着刘思亥和二狗的面狼吞虎咽,两人在旁边盯着,直咽口水。斛律面前,又不敢造次,眼巴巴望着,痛苦不堪,不一会儿“咕噜咕噜”的声音就响起来。
“就这点出息。”赫连瑾把盘子往两人面前一摊,笑骂道,“不介意吃我口水就吃啊。”
两人邋遢惯了,哪会在乎这个,刘思亥强过二狗,一把拖过盘子,“我的,滚开!”二狗被逼无奈,又蹲去了墙角,屋里一时只有刘思亥吞咽的声音。
赫连瑾清咳一声,悄然与斛律退回里间,屋内也是极其简陋,四方大小,打扫地一尘不染,靠墙的地方置一床被子,简单的蓝色,洗得有些发白。
赫连瑾会心一笑,“你还是这么爱干净。”
斛律川道,“以前在外游荡时,又没有下人伺候,你在那方面又那么粗心,这些事只能我料理了。”
赫连瑾记起往事,更是尴尬,连连咳了好几声,斛律川也不揭穿她,欣赏着她极力掩饰的侧脸,心里有源源不断的暖流无声淌过,如此思来,塞上流浪的日子也是不错。贫穷而内心富足,那样弥足珍贵的记忆,即使尘封在过去,他也只是笑一笑,并不刻意追求让双方难堪。
只是遭逢那样的变故后,生性刚强倔强的她,还能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自在翱翔吗?无遗是句梦话,仇恨让人越陷越深,却很难有人摆脱,纵使心里都是清明。
他思虑至此,不由在不易察觉的角落默默看了她一眼,只剩下颓然的叹息。



、四十四。回援

四十四。回援
赫连瑾最后还是没有到处去劫掠,刘思亥问起来,只是道,“我前日和斛律一起上山,发现不少野菜,做成羹汤也很不错。”
刘思亥苦着脸,“羹汤能当饭吃吗?”
“爱吃不吃,没人逼你。”赫连瑾丢下这句,驾马到了最前方,斛律川正好和她齐驾,山道上冬雪澒洞,万籁俱寂,只有马蹄声踏地的声音,在银白雪地里留下一行蹄印。冷风拂面,倍感清寒。
斛律川在她旁边道,“我们的没有任何存粮,只能以最快速度到达秀荣川,但是像这样的速度,少说也要四五天路程。”
赫连瑾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仔细观察过,我们走的这条道正好直达西秀荣,是处水草丰茂的湿地,过了前方的山头,就有数不尽的野菜。怎么可能会有饿死的道理?”
“又是野菜!”刘思亥在后面听了,仰天一声长嚎,说不出的悲切凄厉,外人听了,不知会以为他受了什么酷刑。
“是啊,又是野菜。”赫连瑾回头冷冷盯了他一眼,吓得刘思亥缩回脖子,一直落到队伍最后面。
“还是老样子。”赫连瑾情不自禁地弯着嘴角,斛律川也笑,“没见到你以前,还正常点。”
“那我还不如不见他。”
斛律川知道她在开玩笑,道,“你心里只有绿芜红菱那俩丫头,自然看不上刘思亥这等大老粗。”
赫连瑾闻之静默,斛律川微微一惊,心里疑惑,却不知说错了什么,也不敢随意追问,赫连瑾却主动开了口,“红菱追随了元子攸。”
淡淡的苦涩随着叹息悄无声息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虽然是曾经的朋友,她还是不愿以恶毒的词汇来描述她。
红菱另投后,在江湖上的名号是“凤凰”,却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真名。斛律川被捕发配后,一直蛰居怀荒,对此知之甚少。闻听此言,斛律川不知作何表示,他和红菱不过见过几面,并不熟悉,但是在赫连瑾短短十六年的时间里,一大半时间红菱几乎都是随侍她的身侧。绿芜更像长姐,温柔大方,却缺乏主见,只有红菱和她性情相近。
斛律川抬头吸了口冰冷的空气,只觉鼻息哽滞,万般痛心,无从说起。赫连瑾只是十六岁的年纪,也许她以后会越走越远,但是这段往事,可能永远也忘不了。
一行人在途中暂歇几次,又全力疾驰,奔行向东。五日后直至西秀荣,踏着平原水草,直行臻西。赫连瑾在路边拉了个蓑衣老人,得知此刻战况,又带着众人转向西面深山。
原来当日赫连瑾点破,尔朱枭早知自己调兵的事情败露,和尔朱浔、尔朱玥翻脸后,就怂恿原塞北的鲜卑镇兵,一起对抗尔朱浔。尔朱浔平日与高门汉阀走得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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