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与君相决绝-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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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中的是个凡人或妖魔,更是当即就要魂飞魄散。只是,我到今日得见才晓得那话所传非虚,然则没有料到的是,那女神仙竟就是落离的母妃!
我一手紧攥鹤羽,一手搭到颢玉的耳边,悄然道:“兄长,若上苍怜悯,今日能留得我竹紫苒一缕元神不至死,日后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能为你报了此仇,我便在所不惜!”
说完,我用手不舍的沿着颢玉的脸颊慢慢滑过,以前我竟从未发觉他其实也是长得这般好看的,握着他已彻骨冰凉的手,我的脸庞之上有几道温热不断地滑落,没有再抬头,我只木然问道:“太子殿下还等什么?”
看不到也不想再看到落离的那张脸,片刻后,只听他似如鲠在喉般轻唤了一声:“竹儿……”
我苦笑不应。
霎时,但闻落离一个“破”字脱口而出,一束白光便向我袭来,彼时,我只觉全身上下抽筋裂骨似的疼痛,好在并未维持多久,我便彻底人事不省了。如落离所言,他确实给了我一个痛快!
再回故园
落离对我施用了仙界里惩罚罪仙时所用的破魂咒,记得他曾说过此咒并非任谁都可修炼,咒语的口诀由历任天君所掌,仅授予太子,或是天宫司管法度的仙官,因中咒者无论神仙也好妖魔也罢,饶是修为再高,元神也会在顷刻间化为乌有,故要求亦极是严苛,纵是太子和仙官可以施展,但若是没有天君的钧旨,也是不能擅自使用的。我元神分裂前尚存有一丝清明之时,清晰的听得一旁看着我的四位神将都倒抽了一口气,想必连他们也不能料到,他们的太子殿下竟会对我这样一个没有了仙力的凡人下此狠手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活下来的,只知事过三百年后师傅将我残破的元神修复了个大概,我在净瓶中有了些许的意识,方才晓得自己并没有死在落离的破魂咒下。
我曾问过善财关于我死后的经过,他却只说师傅赶至凡间时天妃与落离一干人早已走了。而我的元神也在颢玉的身边化成了一堆齑粉,眼看着更是绝无活返的可能,善财与师傅起初亦是痛心疾首,却不成想,就在他要将那一捧灰带回紫竹林时,竟会在齑粉之下意外的发现了一缕几乎微不可察的元神。只可惜的是,颢玉骨化形销的事实却是无法改变。
有关落离所做的一切,善财皆是缄口不言,更是作出一副永远也不想再提起他的形容,我便不再多问。至于他明明已与凤妍相好,却为何又在我下凡历劫时来寻我,抑或是为何又不明就里的杀了我云云,是是是非,我都已不想再弄清楚,终归无论是因为什么,他都确曾是对我动了手的!
其实他这么做倒也好,起码在今后我要为颢玉寻仇时,饶是不得已在其中做了对不住他的事,我从九九亦可问心无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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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若无恨月长圆,仇恨的滋味回想起来就会如一股泉水一般汩汩涌现源源不断。我摊开覆在脸上的双手,业已是湿润一片。
也许是忆起了太多的往事,不知不觉月宫里竟已点上了灯,我忽觉得身下有些冰凉,支起身子,原是海水涨潮已蔓延到了我方才躺下的海滩上,就连先前留下的那一排脚印也已被冲刷的干净。
月华如练,星罗棋布,今夜是个甚为适合喝酒赏月的良宵,只可惜却是白云苍狗物是人非了。我起身施了个术将自己的裙衫弄干,既而熟门熟路的朝海边不远处的一排房舍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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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阔别千年的庭院前,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仅泥墙木扉依如万年前颢玉初建时一样不曾变动,甚至连门上的铺首都还保持着原先的颜色,竟是丁点锈迹也无。看着眼前的景象,居然都让我错以为千年前似根本没有发生过那场变故一般,而我则恍若只是做了个可怕的梦……
轻轻叩击铺首,我屏住呼吸立在门口,这一刻,我贪念着门会在我面前打开,而门口会探出一张清瘦好看的面容冲着我笑,最后他还会急忙的拉我进门,再比划着责怪我怎的到处乱跑却没有告诉他。
可惜的是,如这样的画面将永远只能成为我的一个贪念,有事没事臆想一下,不过是对自己聊表安慰罢了!
我念了个诀穿门而入,又随手幻出数盏烛火悬于半空,小院登时便被照得通亮。施术将院内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旋即我幻出两只茶盏沏上了热茶,方小心翼翼端着茶盏惯性的坐于藤萝架下,静待茶凉。
片刻后我不由得想,以我在仙界这万余年的观察而言,凡界沧海桑田自然是再平常不过,可一千四百九十年虽不算太长,也不至于让沧海变作桑田,但是,若说起这一进土石搭建且长年无人居住修葺的院落要历经这么长年岁的话,断然绝无可能!想来这其中必定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难道是落离?可他对我既已没有了半分情意,更完全没有必要守着这一方土地。想必也不会是师傅和善财,因为他们并不会把这些看得太重更不会加以干预,沧海桑田在他们眼中本就该是顺应天理的事。
身旁几案上茶水逐渐放凉,想了许久我也未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原本想干脆掬个土地或是附近的游神来询问一番,但思及我此刻不方便暴露身份面貌,故而也只能心存疑问了,待我替颢玉报了仇后再来弄清此事也不算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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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界秋季夜凉如水,昨夜在小院四周设下了结界后,我便在藤萝架下的暖椅之上睡了过去。一整晚,我隐约听得藤萝的枝叶被秋风刮得飒飒作响,等我再次睁眼醒来时却已是日上三竿金乌高挂,这一夜我睡得很是踏实。
起身收了烛火与四周的结界,我打算着到冥界走一趟,虽然晓得那天妃鹤羽的威力,但我仍有些不甘心,说不定……说不定颢玉也能同我一样幸运,说不定他也能保得一缕魂魄在千年前投胎转世也未可知。
仙界一日凡间一年,凡人寿数最多也不过区区百年,我只需在奈何桥上等他一个轮回即可,或许……或许当真能等到他也……不一定。
地君
因我与颢玉的家处在南方的一个小村子上,故而离冥界并不算远,我从那处离开后腾云不过一个时辰多一些,便来到了冥界入口处的门楼之前。
实则,冥界于我而言并不陌生,千年前到凡界投胎历劫之时师傅曾带我来过的,只是,彼时因着前天夜里看了不该看的人不该看的事,故脑袋里纷乱如麻,也错过了冥界的风景。是以我此次索性从云头走了下来,想着步行入内,好生瞧瞧稀奇。
可谁知,我刚刚才抬起的脚板还未来得及落下,身前竟突然就被两杆枪棒交叉拦住,守门的两个看起来仙龄颇小的小喽啰齐声道:“此乃阴司鬼门关,仙子缘何来此?”
我微愣,只知道不是熟人上天宫需要有拜帖或是有人引进,难不成这冥界地府居然也需要?
“这……还请两位仙官通融。”思忖了一番,我讪讪道:“我夙世在凡界时有一十分投缘之人,且他对我还有恩情,可是,后来我飞升成仙便失了他的音信,现在想寻他却又不知他投生何处,故而就想着来冥界找找,只为能再见他一眼以谢当年之恩。”
闻言,两个小喽啰相视一眼后放低了手中的长枪,少顷,左边的那个看着我善意一笑,道:“仙子的心情我们自然可以体谅,但仙子应知仙凡有别,也当知道自古以来那许多的恩怨纠葛皆是因报恩而起的。眼下仙子既然已成了神仙,那人业已入了轮回,想必与仙子的缘分也该断了,这等污秽之地仙子还是离得远远的好。”
“……”
那小喽啰口才委实了得,竟将我说的哑口无言不知要如何作答才好。另外一个小喽啰似见我有些犹豫,拱手抱拳道:“仙子若执意要进去寻人,我等也断不敢阻拦,只是……只是此事需得容我等禀明了地君殿下才可。”
“哦?”如此看来还是有宽转之地的,我赶忙道:“当真可以?那就劳烦仙官大人帮小仙转告地君殿下了。”
小喽啰冲我恭敬一笑:“不敢,区区小事怎好担得仙子用‘劳烦’二字,这些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然则不巧的是,今日地君殿下赴天宫应卯尚未归还,待地君回来,我等一定为仙子禀报。仙子若着紧的话也可在此等候,时辰可能晚些,但地君每日却定是会回来的。”
我向冥界的门楼之后望去,只见其内一片火红,竟似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火海,烧得我颇有些烦躁:“应卯?可眼下未时都要尽了。”
“仙子难道不知?”小喽啰作一副疑惑状,“最近一个多月来,天君不知怎的就突然心疾缠身,且还不允任何仙者进前医治,所以已是很久未上凌霄殿早朝了,而天宫之内事物冗杂,只能暂时托给了地君殿下照料,故而地君殿下这些时日以来总是早出晚归繁忙得紧。”说着,他顿了顿,旋即拱起双手朝着天上拜了一拜,又道:“还望天君仙体早日恢复,地君殿下也不必每日这般劳神辛苦了。”
我一惊,脱口道:“天君他老人家这不是找死……”
“地君殿下到!”
我的话还未说个囫囵,就听身后响起一道高声,声音甫落,守门的两个小喽啰霍然收了手中的长枪,既而单腿跪地作恭迎状。
我回身看去,可除了那两个小喽啰以外却再并未见他人,难道竟是传音?我极目望天,果真在天边寻见两个正往此处赶来的小点。
“仙子,此是地君殿下从天宫回来了,倘若仙子的阶品没有地君殿下高的话,还需得速速行礼才是!”一旁单腿跪地的小喽啰道。
“行礼?同你一样跪着?”听了他的话我不免有些惊诧,这万儿八千年的,除了师傅她老人家,纵是那天宫里的太子殿下我都未曾行过礼的,今日难道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行礼么?这冥界的礼仪当真繁缛得紧。
“是。”小喽啰低声应下。
这意思难道就是说让我跪下?我看着他,唇角不由自主地抽了一抽。
待我回头,先前还浮在天边的两个小点已然腾云行至眼前。为首的那个身着一袭霁色长袍,腰间与长袍同色的暗绣金灯花纹腰封上,以一圈雪白流苏绦带束之,而那一头墨发则以一根翠色玉簪别致利落的绾在脑后,其款款步下云头,举手投足之间无不衣袂飘然蕴藉风流。
那人愈行愈近,我瞧他相貌生得唇若涂朱面如冠玉,虽不似落离那厢恁的雅致清隽,也不及长极尊者那般摄人心魄,但却也并未差其二人几分。我顿时不禁觉得,那些个前来冥界投胎转世的鬼魂们真是好眼福!
可是,他怎么就让人感觉这样熟悉?
我自顾自地看着,连那人何时已行到我的面前都未能察觉,想是我看得太久,但听他身后尾随着的那位仙官怏怏不悦道:“哪里来的小仙,见到地君殿下不行礼也罢,却又将人这般死死盯着,好生不懂规……”
那地君未待身后的仙官语毕,却是广袖轻挥,登时,只闻仙官的话音戛然而止,堪堪将他后面要说的话给生吞了回去,直憋得满面通红。我见状赶忙使劲咬了咬唇角,以免自己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仙官看了我一眼,竟不知为何连脖颈都跟着益发红了起来。
地君莞尔道:“仙子前来冥界可是有事?”
因其语气委婉态度谦和甚是有礼,是以为表我并非是一个不懂礼数的神仙,故裣衽一拜,既而又陪着笑脸将我为何要入冥界的因由再次讲了一遍。
地君闻言墨眉微蹙,我本以为他要对我说出什么委婉的拒绝之词,却不想他竟是朝着守门的两个喽啰道:“你二人确是不懂事了些,仙子进入冥界不过为的这一桩小事,你等怎的不放仙子进去?”
一旁的两个小喽啰听他这般一说,霎时白了两张嘴脸,瑟瑟道:“君上不在,我等不敢擅作主张,还请君上与仙子莫怪。”
“不会不会。”地君殿下既成人之美,我便也无甚可计较的,是以当下便从善如流不尽感谢道:“多谢地君,小仙不胜感激,然小仙身无长物,可如若哪日地君殿下来了兴致,只需知会一声,小仙定当请地君殿下畅饮一番可好?”
“哈哈,”对面之人爽朗一笑,“举手之劳哪里就能让仙子请我饮酒,仙子不必客气,这便同我进去就好。”言毕,他抬袖作请,我一笑谢之,遂与他一并往冥界内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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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鬼门关阴气扑面而来,实则鬼门乃是阴阳分隔之门,阳间死去之人的魂魄但凡过了鬼门便会成了真正的鬼,与前世也再没有任何联系。以前我只道是凡人与凡人之间才会生出不知所措的生死茫茫之感,未料这茫茫之事竟让我这个做神仙的也给碰上了。
鬼门关后是一条笔直幽长却不过一臂宽的小路,我与地君二人并肩走着还算过得去,只是委屈了此刻正悄无声息跟着我二人身后的聒噪仙官,想他在我身后,定已将方才没说出口的话在心中暗骂了八百回了吧!可叹,谁让我如今被师傅封了周身仙气,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发育过良,但却不思进取修为颇浅的仙童,他想说便说好了,我皆不与他计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