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与君相决绝-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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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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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不居,时光如流,不知不觉中,我在挽澜殿内竟已度过了两轮月圆月缺。在这里过活倒还算不错,每日里我都可沾着腓腓的光,吃上极可口的饭菜,不得不说的是,落离的烧菜的手艺确然甚佳,与香凝比之,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上腓腓的口味貌似同我十分相像,是以每顿饭每道菜,俱要被我两个扫荡一空,月余下来,我只觉我的裙带都一日较一日还要紧了。
落离这一月来大抵已摆脱了凤妍的阴霾,虽然他并未去见过凤妍,凤妍也再没来过挽澜殿,但我看得出他已然是消气了,因他最近不光是言语间温和了许多,偶尔,我闲来讲个凡间的笑话与他,他甚至还会展眉一笑。如他那样重心思的人,委实是难得。
然则,他虽是释怀了,我的心烦却日甚一日,一来,为的是我翻天覆地都还未将那天机镜寻见;二来,便因的是我无休止的梦游,尽管我每日睡前都会四周设上结界,可第二天清晨一觉醒来,必定还是会躺在落离的枕边。不过,好在我每日醒的都比较早,而他醒的又比较晚,故而至今他好像都还未发觉,起码他从未提过,那应该就表示他不知吧。
其实,我也曾想过其他办法,譬如一夜不合眼不入眠,但神仙也是有血有肉的,时长日久也同样是会觉得困的,是以只要是我一个没留神去会了周公,那翌日晨起便绝对不会睡在自己的榻上。闲时想起来,我都替自己臊得慌。
日暮时分,我百无聊赖地叼着根蒲草在后院的湖边席地而卧,一旁随意摊着几本落离前些日里拿给我的经卷,他说我心境太浮躁,念着可修身养性,还可提高修为,如此,我便欣然接受了。因我单是寻了天机镜还不够,若是不能在短时日内恢复并加深仙力,那其结果,也定不会比上次好多少。于是乎,我近来也很是勤奋,不仅每日晨起会像在南海时一样打坐修行,且晚饭之后亦会将晨时的功课再做一遍,自觉极为受益。
我一面思忖着这天宫里落离常去的地方,有哪些是我还没翻找的,一面遥望着天边几片逐渐变换形状的彤云,忽然间,听得头顶有人问道:“这些经卷你可都记下了?”
愣了愣,我抽掉口中的蒲草,回道:“不曾,小仙愚钝,自然比不得天君,这些个经卷甚为绕口,且每卷书写的又皆是隽永大道,小仙恐还要悟些时日。”
一阵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嗯~居然还有我最喜欢的拔丝地瓜和甜豆包,落离这娃儿真是……真是深知我心啊。
他俯身将地上的几本经卷一一收了起来,既而走到一边的八仙桌旁,道:“不急,你慢慢来即是,倘若有哪里不懂,便来问我。”默了一会儿,他偏头看向桌下,唤道,“腓腓,出来吃饭。”
“天君怎的每次都只唤它而不唤我?左右这一百年内,我还是你这挽澜殿里的人吧,难道竟还比不上这小畜生?”说着,我斜斜睨他一眼,从地上爬起匆匆跑到他对面坐下。
他淡淡地扬了扬唇角,看来心情不错,然他却并未回答我的问题,只兀自拿起腓腓餐盘上的筷箸,再次唤道:“腓腓,站到椅子上来。”
我弯下腰满腹狐疑地朝八仙桌下看去,不知为何,腓腓最近变得十分奇怪,不但不再给我抱了不说,就连大白天见了我时都要绕着道走,尤其是落离不在的时候,它看到我就如同看到了什么怪物似的,想是唯恨自己没生得八条腿,逃得不够快。
看着它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偎在落离的脚边,时不时竟还要张嘴咬一咬落离的袍角,我没好气地问:“喂,小畜生,姐姐得罪你了吗?为何你这几日来同我吃个饭,都要让天君唤你许多遍?”
落离施术将腓腓从地上捞起放进他侧面的太师椅内,转而又安抚一番后,方与我道:“你不若再多安几个罪名给它,那它必然不会再如现下这般躲着你。”
“哪有?”我涩涩地笑了两声,连忙执箸夹起一块肥瘦刚好的红烧肉放到腓腓面前的盘内,正色道,“腓腓,纵然你不是神仙,还只是一只神兽,可神兽也要有神兽的觉悟和担当,特别是做坏事要勇于承认才对,不然,你会一辈子也修不出仙身的,知道了吗?”
“呵。”落离冷笑一声。
腓腓一双大眼睛瞬间就被泪水填满,眨巴眨巴,怯怯地看着我又向落离那边靠了靠。
我想它一定恨死我了,然我又有什么办法?谁叫它是我唯一可用的挡箭牌呢?大不了它何时修成了仙身,说得了人话,我再与它道歉便是。
趁着落离今日心情尚还不错,我打算将肚子里憋了半月有余的一番话拿出来与他说道说道,凡间虽有云:清官难断家务事。可是,香凝毕竟是我的交好了多年的姐妹,我总不能坐看她的命运如此悲惨下去吧。
反噬·梦境
饭菜吃到一半,我放下筷箸,微抿了一口清茶,看着落离道:“天君,那个……那个……”
“有话但说无妨。”落离亦捧着茶盏抿了一口茶。
我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问:“天君可还在为天后的事生气吗?”
落离抬起一双凤眼看了看我,复又垂下眼睑,半晌,他非但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冷冷地问道:“你问这作何?”
“这个,我是想说……”我纠结良久,终咬牙入情入理道,“天君,恕小仙冒犯!小仙虽不知天君是不是还在跟天后娘娘怄气,可您确是已娶了香凝天妃过门的,不论您当初是为报复天后娘娘才娶的香凝天妃也好,也不论您还是有其他的原因也罢,终归她现在都是您的妻子了,这天上地下的,却没见过哪个夫君新婚一月也不去瞧妻子一眼的,您如此做法,也忒不人道了!”
“咳咳……”正在饮茶的落离听了我的话,似乎异常激动,一口水岔在嗓子里,将那张精致的玉面憋得通红。待他缓过来,脸色已不如先前的一半好看,他阖眼捏了捏眉心,问:“你,你这脑子里,镇日都想些什么?”
我想些什么?笑话!我想些什么自然是不能告诉你的,难不成,我会同你说我想要杀你娘吗?!
落离的心智莫不是被怒火烧坏了吧?若不然,怎的今日几番都是答非所问?竟是我说的还不够周详么?
我捋顺一番思绪,再道:“天君,小仙仙龄固然没有您长,但情爱之事还是略懂一些的,我想香凝天妃既然情愿嫁给您,那必然是真心欢喜您的,就算您身为高高在上的天君,也断断不可一意孤行由着自己的性子去,您是报了仇解了气,可天妃娘娘呢?您这般明显的做法,岂不凉了她的心?”我见落离此番听得认真,末了,又恐吓的补上一句,“听子倾说,风情月债欠多了,是要遭报……”
我的“报应”二字还未讲完,就听落离张口插话道:“你就如此想让我去天妃那里吗?”言语间,他看着我的一双眼眸赫然暗了暗。
难道,是我的话说的重了?还是说,一个人心中倘若已住了一个人,便再难接受旁人,若硬要接受,就成了痛苦?
可香凝是无辜的,凭什么要让她牵扯进落离与凤妍的爱恨情仇中?
我忽视掉落离那副黯然的神情,坚定地点了点头,确认道:“对!但不是我想,这本就是天君该做的事!”
落离执着茶盏的手微不可查的晃了一晃,虽是未洒出一滴水来,可怎奈本姑娘自小便生得心明眼亮,仍是叫我瞧了个清楚。看来,他对凤妍依然是没能放下。
哎!这究竟是造的什么孽呀?
落离自太师椅内起身,踱步行至湖畔背对着我负手而立,许久,道:“此事不牢你再费心了,本君今夜便去兰馨殿。”
“今夜?哦,呵呵……”我俯下·身子,将失手掉在地上的筷箸拾起,续道:“如此甚好,甚好。天君英明!”
“英明?!嗬!”落离自嘲似地嗤笑一声,再无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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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饭毕,夜幕低垂,今晚的天宫内分外沉闷,无风无月,就连一颗星星都寻不见。我在湖边的一颗芭蕉树下凝神打坐,不敢间断地默念着清心咒。
落离不知是何时离开的,大抵是去了兰馨殿罢。感应中整个挽澜殿内都是空的,他不在,腓腓好像也被带走了。
我想到此,思绪莫名的杂乱无章,就连往日里这于我最奏效的经文,都失了效应。
我索性停了口中的经文,克制住自己神思再调匀呼吸,先运行一圈小周天,随之又运行了一圈大周天,忽然,脑海里有个声音道:“你何必如此紧张,这不是你想要的吗?香凝随了他也万年有余了,既能有幸做了天妃,做了他的妻子,这不已是香凝最好的归宿了吗?你该替她高兴才对。”
我不理,再运行一圈大周天,那声音又道:“落离虽曾是你恋慕万年的师兄,然则他确也是你的杀身仇人,这一点,你可以混不在意,可你忘了吗?是他,是他的母妃害死了颢玉,颢玉是如何对你的,你能忘吗?你,敢忘吗?!”
我想置若罔闻,我想浑然不觉,我竭力定神并忽略体内渐重的不适感,兀然运功行气。不料,那声音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最后,咆哮也似地吼道:“你曾经不是说,日后即使利用了他也不会愧疚吗?你不是说你对他的情意已消磨殆尽了吗?那为何时至今日,你对他的一举一动仍是如此关切?你……”
“我没有!”
好痛!我抬手擦了擦嘴角,湿湿黏黏的,是血吗?
尚未来得及等我看清,我只觉体内一股热浪翻滚,热浪中仿佛还卷着无数柄神兵利刃,所到之处,皆犹如蚀心剜骨,剧痛一阵接着一阵,却是再无间断,疼得我卸下了所有防备,翻滚在了地上。喉头腥涩感益发浓郁,唇角溢出的温热也再止不住。
这疼痛感虽是前所未有,可我却并不陌生。记得落离刚被立为太子时,我也曾在修行之际犯过一次,同这次的感觉一模一样,只是没有这次的严重。这感觉不似偶尔修行时的走火,反而,更像是一种反噬,然我并未修炼过什么禁术,我所练的,一直不都是师傅传授的那些术法么?怎么善财和落离都好好的,我却……
痛觉一波淹没一波,每次反复,都较先前更为让人痛不欲生,无边无际,好像永远都不会停歇一般。我被折磨的逐渐丧失了意识,仅记得最终一幕,是落离一张堪比白纸的雪面。
冥冥中,他,好像还唤了一声:“竹儿……”
嗯,还是这个名字更为受听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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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梦半醒之间,我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又回到了紫竹林中,回到了落离还不是太子的时候。梦里,他未曾毁过我的元神,也未曾同谁成过亲。
他总是微微敛着眉,不知在思虑些什么,可每逢同我照面,又总是会抿唇一笑。
欢喜他吹笛子时的模样,欢喜他轸琴时的模样,欢喜他执笔题字绘丹青,欢喜他的紫袍,甚至,欢喜他极偶尔间嗔怪我时,既心疼又隐忍的脸……
梦境太美,美的让人不愿再醒来,只一心盼着,盼着能永留其中该多好。
“九九、九九,听得见吗?若听得见,张开眼好不好?”
恍恍惚惚,似有人在唤我,然那个名字我不太喜欢,所以,我不想理他。而且身上好疼,虽然已比先前缓和了许多,可仍旧好疼,我不要醒来,不醒便不会疼。身上的也好,别处的也好,不醒就不会疼了。
“九九,张开口,不能咬嘴唇,已经出血了,快张口!”
这人真讨厌,平白无故管我作甚?居然……居然还敢上手捏我的下颚!
我欲抬手将贴在面上的那只大手打掉,可是,抬了几番却也未能抬起来,手臂好沉好痛,根本不受我的摆布。
刹那间,唇上觉得湿软一片,凉凉的,香香的,还是我最喜欢的香气,很熟悉,可一时却又忆不起它的主人是谁。我殚智竭虑地在无尽的迷雾中搜寻着,下颚上竟蓦地传来一股大力,我吃痛不得不松了齿关,但转瞬,居然有一道绵软趁势滑入,而我因实在抵不住身上的疼痛,想也没想便咬了下去。与此同时,鼻尖亦传来谁人轻微地一声闷哼。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很短暂,齿端的柔软终是慢慢退了出去。我陷入下一轮昏睡前,亦真亦幻,听得有人道:“你这是故意的吗?倘或是故意的,便醒来吧。我不过是想看看你的反应罢了,说是要去别处,并不当真的!你别这样,你的反应我已经满意了,别故意叫我揪心……”
揪心?是谁在为我揪着心呢?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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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浑噩噩中,我不知虚度多少光阴,只知道体内的仙力每日都在不停地受着反噬,我自己却无能无力,也寻不见它的源头。我想,是不是有一日仙力被反噬光了,便不痛了,抑或是待我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