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错-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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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书棋点点头道:“好,只要他不再来纠缠你,我放过他就是了。”
慕晓净便又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慕书棋看着她郁郁的神情,忍不住又叹一口气,缓缓地道:“晓净,你心性纯粹,待人一心一意,素来不喜与人耍弄心机。可是,旁人却未必就同你一样,尤其那人身份殊异,又心机深沉,等你吃了亏再来后悔,岂非晚矣?就像你娘当年——”
可是同每次提起当年一样,他的神情就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似的,随即就蓦然收住了口。
慕晓净不是头一次见他这样了,便也并不追问。母亲的事,于他而言,始终就是心头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痕,从来就不能提起。只有一次,他祭奠母亲之后,难得竟有些半醉,方跟慕晓净讲了个大略。
恰在此时,敲门的声音响起,夹着碧笙脆生生的问语:“师姐,还没睡吧?药来了。”
慕晓净便略提了声音道:“进来吧,碧笙。”
碧笙于是端着药碗,推门进来,先对慕书棋微一屈膝行个礼,然后就将药碗递给慕晓净道:“师姐,药已经凉好了,快喝吧。”
慕晓净接过来一气喝完,又用清水漱了口,看看外面天已全黑,便道:“我先睡了。”
碧笙于是扶她躺好,又关好窗户,就端了托盘和慕书棋一起出去了。
慕晓净听着二人掩上门出去,随即便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似乎有什么人赶过来,低声对慕书棋说了句什么。
就听慕书棋冷冷地哼了一声,方道:“走,一起去瞧瞧。”
慕晓净听着一行人步履匆匆地远去,也不知又出了什么事。
可她伤势未愈,便是再有什么事也与己无关了,便闭了眼自顾睡觉。
“笃笃笃!”一片寂静中,有人却突然轻轻叩了几下窗扉。
慕晓净一下子睁开眼睛,只愣了一瞬,就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胡乱趿了鞋子,几乎是飞奔到窗前,一把拉开了窗户。
清冷的秋夜,寒凉的冷风蓦然灌进屋子,慕晓净猝不及防就被呛得咳嗽起来。
可无论是胸口伤势的剧痛还是骤然加剧的呼吸,却都不再使她觉得痛苦难受了,一切只因为眼里蓦然撞入的那道熟悉身影,带给她说不出的惊喜。
“晓净!”只听到一声压抑的低呼,她几乎没看清季少为是怎么跃进屋中的,反正人就已在他的怀抱中了。
两个人都紧紧地拥住对方,仿佛拥着彼此全部的幸福。
一张脸紧紧埋进他胸前的衣衫,鼻子里被他熟悉的味道全部充满,几乎要被他的拥抱窒息,可是咳嗽竟也奇迹般地停了,耳边只有他急促的心跳声。
慕晓净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然躺在床上睡着了,只是一不小心又梦到他了。
那时竟仿佛有些理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感觉,对他似已是爱到几乎生恨,又总想做些什么来证实自己还清醒,或者发泄一下心头难抑的激动,不知不觉就在他背上狠狠掐了一把。
可能是猝不及防被她掐疼了,季少为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声,却非但不肯放手,反而将她箍得更紧。
窗外有人轻咳了一声。
是阿拓?慕晓净这才蓦然清醒过来,不由一下子红了脸:竟然当着别人的面,就跟他这样紧紧拥抱在一起!自己看到他,也真是欢喜得过了头,居然要等到阿拓轻咳提示,才能觉察到他的存在!
可是伸手想要推开季少为的时候,他却仍紧紧地圈着她不肯松手。
慕晓净重伤未愈,此时使出的力气几乎比寻常女子还不如,季少为却毕竟不同于真正不会武功之人,自然并不像慕书棋讥讽的那样“手无缚鸡之力”。
这一推,自是毫不凑效。
慕晓净总算是完全清醒过来,这才想到很多问题:这家伙居然敢夜探竹溪阁,倘被师父撞见岂非自寻死路?阿拓的武功虽说不差,但在师父手下却未必走得了几招。何况此番又是在竹溪阁,师父就算不亲自动手,他们两个那也是插翅难逃!
想要推开他催他快走,他却偏偏不肯松手,慕晓净又不比平日,根本就推他不动。不知怎么,蓦然灵机一动,便将两手伸到他腋下轻轻挠了几下。
季少为立即低呼一声,忙不迭地松开了她,靠在窗台上抱住两条胳臂笑得不能自已。
终于又再看到他的笑容,虽不过是短短几日未见,可慕晓净却在那一瞬间竟突然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季少为笑完了,才借着窗前月光看清眼前人从未有过的憔悴与消瘦。他自然立即忆起当日眼睁睁看着那一剑从她前心贯到后背的情形,一下子便又心痛不已,不由踏上一步,重又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再次轻轻拥住。
慕晓净好容易才叫他放了手,哪知他笑完了却竟然再次拥她入怀,想想阿拓就站在窗外,不由面红耳赤,忙不迭再伸手去推他。
就听季少为在耳边轻声道:“晓净,你吓死我了!以后,不许再做那样的傻事!”
看不到他面上什么神情,但那声音里真真实实的担忧与关切,还是叫慕晓净心头觉得无比甜蜜。只是她却来不及细细品味这份甜蜜,就急急地道:“你好大胆子,居然敢跑来这里?既然如今咱俩都已无碍,你就赶快走吧,否则我师父——”
季少为放开她,心疼地看着她话未说完就已咳嗽起来,忙不迭替她轻抚后背顺气。
好容易等她停了咳嗽平了喘息,季少为方道:“不要紧,你师父已被我拜山的帖子骗到山前去了。”
慕晓净不觉讶异地看着他:什么,这家伙居然递上帖子要拜山?
季少为微笑道:“我先送上帖子说要拜山,然后左少看顾兄与我身量相仿,便将他扮作我的模样,在山前恭候尊师。我是等着慕阁主去了山前之后,方从后山偷偷溜进来的。我们临行前已反复斟酌,特意依着你师父与我的性子,编好了一大堆说辞,这会儿你师父大约正忙着跟季少为唇枪舌剑呢!”
慕晓净听着他得意的低笑,不由也笑了:师父聪明一世,大约从未料到有朝一日竟会被别人这样耍弄吧?
转念一想,又道:“我师兄能扮成你的样貌不被师父识破已是不易,可是声音又要如何才能以假乱真?”
季少为便又笑道:“我那日中毒垂危,声音难免喑哑异于平日,而你师父同我也没有说上几句话,未必就记得我的声音。左少有一种药可叫人声音略微改变,再将顾兄的声音特意弄得沙哑些,你师父又不是我的熟人,怕是很难听出不同的吧?”
慕晓净想想,如此一来的确是天衣无缝,方才放下心来。
季少为又道:“晓净,我此番就是特意来接你一起走的,咱们今晚连夜启程,速速回京吧?”
他说明来意,便不再多言,也不等慕晓净说话,便已将她拦腰横抱起来,就要跃出窗子去。
慕晓净吓了一跳,忙道:“少为,等等!”
这一着急,就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季少为忙将她紧紧贴在身上,叫她把头靠在自己肩头。
慕晓净靠着他的肩膀,慢慢平了喘息,突然觉得若是此生都能如此亲密地靠在他肩头,委实是十分幸福之事。可惜人生漫漫,谁知下一刻又会有怎样的变故。
她终于贪心一次,也不再顾及阿拓还站在窗外,就那样依偎在他肩头,伸出双手搂住他的颈项,闭上眼睛静默了片刻。
季少为虽已安排妥当,料想慕书棋一时半会儿不会赶回,但到底是在对方的地盘上,而且要那么多人都陪着自己冒险,究竟还是觉得事不宜迟速速带她离开才是正经。但不料慕晓净竟有如此难得之举,不由微微一怔,终于不忍出声催促,就那样任她闭目靠着,才发觉自己心头也是甜蜜至极。
第79章 第七十八章 千里回京形单影只
慕晓净终于睁开眼睛,从他肩上抬起头来,凝目瞧着他,几乎有些艰难地道:“少为,我不能跟你走。”
一语未竟,看到他蓦然黯淡的眼眸,自己心头也是立即酸涩无比。天知道,她是多想不管不顾跟着他一起走的。
季少为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望着她,等着她的解释。
慕晓净垂下眼睫,缓缓道:“我伤了肺,这样的时候,不能乱跑,否则会落下咳嗽的毛病,以后就很难治好了。”
她知道,对季少为而言,这是最好的理由,何况本来也是实情。
季少为默然一时,方道:“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你如今这副情势,确实不宜长途颠簸。”
然后将她放下地来,怅然看她一眼,突又将她圈进怀中,在她耳边涩声道:“晓净,其实你不是那么娇气的人,对不?最紧要的原因,只怕还是为了不叫你师父气急败坏,以至于必欲将我斩于剑下而后快吧?”
慕晓净没有回答,只是也紧紧地回抱住了他。
窗外,阿拓突然压低声音道:“三公子,我听到有人来了。”
两个人方恋恋不舍地分开。
季少为拉起她的手,将自己尾指上那枚碧玉指环褪下来,给她套在手上,轻声道:“这枚指环,是我爹给我娘的,她又给了我。分开的这些日子,就叫它代我陪伴你吧。晓净,我、我要走了——”
慕晓净看他蹙起眉头,万分不愿说出离别之语,心下也自觉得酸楚,忍不住就又咳嗽起来。
季少为顾不得阿拓的催促,忙又拥她入怀,轻轻替她抚背顺气。
慕晓净推开他,强自忍住咳嗽,压低声音道:“你速速回京吧。等我伤好了,我就去京城寻你。”
“好。”季少为点点头,蓦然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一下,方跃出窗外,又满脸不舍地看了她最后一眼,才跟着阿拓转身离去。
慕晓净听着已到门口的脚步声,忙关好窗户,顺势在桌旁坐下来。
手还没触到桌上的水杯,已听到轻轻的叩门声。
慕晓净心头一凛,忍不住就先咳嗽起来。
“晓净,怎么还在咳嗽?”门口响起的果然是师父的声音。
“我、我,咳咳!”慕晓净却越咳越厉害,几乎说不出话。
慕书棋忙推门进来,看她伏在桌上咳得浑身颤抖,不由急道:“怎的突然咳成这样?”
一边说着,一边扶她起来,才看到她唇边竟有一缕血丝,忙从怀里取出药给她喂了一枚,又倒了杯水给她喝。
好容易等她止住咳嗽,慕书棋方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慕晓净看他似有些疑惑地往窗户那里瞟了一眼,便立即又咳嗽起来。
慕书棋便又手忙脚乱地为她顺气止咳,片刻方得消停。
慕晓净咳了半晌,伤口疼痛不已,人也疲累不堪,却仍强撑着问道:“师父,你为何这么晚还来看晓净?”
慕书棋面上闪过一抹不豫之色,略一迟疑方道:“我方才去山前见了一个不大愿意见到之人,回来时就想顺道看看你。”
慕晓净不由多看他一眼,无法想象他跟那“季少为”会面情形如何。
慕书棋却是微一沉吟,方又道:“晓净,想不到那人好大胆子,居然递了帖子说来拜山!”
慕晓净忍不住就又咳嗽起来。
慕书棋叹一口气,等她平了呼吸方又缓缓道:“他说近日就要动身回京,想来看看你。我跟他说,你已无碍,叫他不要再来纠缠于你。晓净,你会不会怪我不叫你们两个见面?”
慕晓净没有说话,心下暗道:其实我已经见过他了,你见到的那一个,我见不见都没有关系。
慕书棋看她沉默不语,却自然以为她心下不悦,便又叹一口气道:“我跟他说,你们两个身份门第相差太远,还是不要彼此耽搁得好,不如早早绝了念想。他说,他回去之后便禀明父母,年前就来下聘。”
慕晓净愕然,一来不曾想到他会对师父许下这样的承诺,二来不曾想到师父竟毫不隐瞒都告诉自己。
慕书棋看着她的神情,突然有些苦涩地一笑,缓缓道:“晓净,这样的漂亮话,是男人都会说的。你且不妨等个数月,看他是否会来下聘再说吧!”
慕晓净却不由再次愕然:看师父的神情,为何就那样笃定他不会真的来下聘呢?
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在眼前一一浮现,甚至觉得鼻端还残留着他方才相会时的气息:那半年相处时的情意,又有哪一点像是作假?
慕书棋看她始终沉默,便也不再多说,起身道:“晓净,你早些歇息吧。”
随即他又若有所思自语般地说道:“不过很奇怪,我总觉得今夜那人,与我前几日所见时似乎有些不同,可是究竟哪里不同呢?”
慕晓净却被他这句话吓了一大跳,忙道:“前几日你见他时,他中毒垂危,自会与平常有些不同吧?”
慕书棋略一思索,突然笑了:“嗯,想来那时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因此才颇有些无惧无畏吧。如今奇毒已解,倒反而少了些无所顾忌的洒脱!可惜!”
慕晓净不由愕然,却没敢再多嘴说什么,暗道:师父这眼力果然毒辣!如今想来,季少为平素本就是个无惧无畏之人,而师兄要假扮他的话,却必然会处处小心,唯恐露出破绽,因此反而少了他那种无所顾忌的洒脱!
季少为回到落英门时,所有行装都已备好,就等他启程了。
他攀住车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