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七弦-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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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她察到一丝不好的苗头。
“意思就是——我雇你当凤仙楼的琴师。”他放开手站起来,赤条条地在她面前套上长裤。
七弦看向别处,待他穿戴齐整后才慎重地说道:“若你想听琴,我会抽空过来,凤仙楼的琴师还是另寻高明吧。”她暂时还没有离开白云堂的打算。
百里明月从她手里抽出古琴放在榻上,斜靠案边,指尖在木质的桌面上来回摩挲:“我能给你的酬劳是楚朝南望尘莫及的,时隔两年,你牵走的那瓶断魂香也该用完了吧?”
七弦低头瞪着脚尖,没错,是曾偷拿过他一瓶药,本以为没被发现,看来能得手也多承他睁只眼闭只眼。
“我不知道那是断魂香,只是借来做防身用,忘了知会你,真是对不住了。”
该厚颜的时候,她也不遑多让,听听,将这偷摸扒拿的行为说的多理直气壮。
百里明月提起酒壶,就着壶嘴仰头慢饮,大度地挥了挥手:“小事,只要你来教琴,我便以此为酬劳,要?不要?给我一句话。”
“教琴可以,但不想见你。”七弦转过身背向而立,比起长久面对一个有理说不通的淫贼,她宁可多费点心思去应付楚朝南的痴缠。
“啧…啧……我就这么惹你嫌弃吗?”百里明月垂眸哂笑,屈起食指一顿一顿地敲击桌面,冷不防,出脚抵在她的后跟上往前一推。
七弦不料会遭到偷袭,双脚打滑,身体朝后仰倒,被他接了个满怀,正想起身,头一仰,却对上一副熟悉的哭丧面具,骇然之下猛的倒抽了口气,冰雕的面容瞬时崩裂。
“你……”这副面具怎么会在他手上?
“近两年来在江湖上出现了一名面具杀手,神出鬼没,放毒夺命,已有十来人遇害,可巧,死者所中的毒正是断魂香,并且……是我亲自调配改制,被你顺手牵羊的那瓶。”百里明月摘下面具顶在指尖打转,偏头俯视绷紧的俏脸。
七弦如鲠在喉,无法言语,正是听他说断魂香乃江湖人常用的剧毒才敢放心施用,江湖人那么多,怎么也查不到一名弱女子头上来。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难道办案的因这毒药查到你头上来了吗?”
坦率,对于无可辩驳的事不多费口舌,先关注可能会造成的后果,以自身安危为立足点,敢收敢放,这都是行走江湖的要诀,只是……还太嫩了。
“经我调配的药无人能分辨,倒是有个冒失鬼,没做足准备就孤身闯虎穴,被人看到真面目后落下证物仓皇而逃,你说,那个冒失鬼是不是太不自量力?”
七弦攥紧拳头,默默承受他的嘲讽,忽而双眼微张,他当时并不在现场,怎会知道的这般清楚,哭丧面具究竟是谁给他的?
百里明月从她眼里轻松读出了疑问:“你以为……我会放任你出山闯荡江湖?不知深浅的丫头,若不是我暗中替你打点善后,通缉榜上挂的就不是哭丧面具,而是你的花容月貌。”不急不缓的语气像在责备一只闯祸的小宠,显然没把这些琐事放在心上。
七弦就不同了,她为躲避官府追捕一路逃到洛阳来,提心吊胆地在街头卖艺,好不容易才抓住楚朝南这棵大树庇荫,本以为万无一失,谁料到又栽在他手里,更可怕的是——
“你跟踪我?”
“所以你才有机会逃到洛阳来。”百里明月把话挑开,得让她垫清自己的斤两。
七弦怔愣半晌,原来从头到尾都没逃出他的掌控,瞒天过海的设想竟然还要靠别人来成全。
百里明月见她如泄了气般浑身瘫软,看来受到了不小的打击,未免她钻牛角尖,出言安抚:“除了最后一次,之前我都仅作旁观,你初涉江湖,能做到那种地步实为难得,况且,我也并非每时每刻都能看顾你。”
七弦偏头不语,还要他来宽慰才真叫人难堪,回头想想也不意外,此人秉性恶劣,在玩够之前,断然不会容许她葬送在别人手里。
百里明月,用毒高手,凤仙楼的楼主——这是好听的叫法,在不知道真相的人眼中,其实跟鸨母没什么差别。
她对他知之甚少,或许有必要深入了解,但……每次一这么想,心里就自然而然地涌现出抗拒。
一个大男人浓妆艳抹已经够古怪了,诚然,他本来的面貌并无脂粉气,五官挺立深刻,眉眼上挑,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狂狷气质,正因这样,才更给人鬼魅妖孽的感觉,再加上他还开青楼当“鸨母”,斑斑劣迹令人发指。
如果有得选择,她不想跟这种妖孽有丝毫瓜葛——“除了留住在这里,其他任何条件我都答应你。”
百里明月以手背顺抚她的面颊,从鼻翼掠到耳后,柔声引诱:“七弦,我是唯一知道你身份的人,会替你守密,能给你助力,甚至不问你杀人缘由,在我身边……才是你最好的庇护,楚朝南能做到吗?”
“他至少能以礼相待,不像你,总拿我的身体取乐。”就如同眼下,他以蛮力束缚,想抱便抱,想摸便摸,何曾问过她的意愿!
“不会?你太高估男人的定力了,你的武功不及楚朝南,他兽性发作时,你能控制得了吗?”
七弦冷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论无耻程度谁也及不上他,倒有脸说起别人来了。
“可不是,真小人总比伪君子来的省心,还是说……”顿了顿,低头轻咬她尖细的下颚,舌尖舔出一道濡湿的痕迹,延伸到嘴角边,贴着她的唇低喃:“你希望被第二个男人这么对待?”
“呸!”
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七弦眼里泛出红潮:“我不是妓女!”
百里明月扯起衣袖,慢条斯理地擦拭,嘴里说着“我没把你当妓女”,却是言行不搭,舒展五指,把她从上到下抚了个遍,见她咬着下唇压抑的模样,做出惋惜的表情:“男欢女爱乃天经地义,七弦,你不小了,何不敞开胸怀享受个中美妙的滋味?”
“好变成荡妇来满足你的征服欲吗?”
百里明月故作诧异,扶她起身:“委身于我有你说的这么糟糕?”
“委身?不是狎妓?有凤仙楼众多绝色任你传唤,没必要在我身上费心。”七弦想离他远些,却挣不开扣在肩头的钢爪。
“你该听过一句话——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饮,你就是我的那一瓢水。”对于凤仙楼众女来说,他是无缘见面的“妈妈”,哪来的传唤?
记得两年前也说过同样的话,而她一如眼前,只嗤其为——“笑话。”
“你说是笑话那就笑话吧,不想身份被拆穿就乖乖听我的话,趁早离开楚朝南。”
七弦不想转移落脚地,白云堂是没什么可留恋的,但能为她带来种种便利,作为花房主事,有机会接触到各地的客商游人,方便探听外面的动向。
楚朝南公事繁忙,对姬妾向来放纵,而百里明月……相处的那一年中,初时倒还好,经常把伤重的她独自丢在谷里不闻不问,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牢头,连分别后都阴魂不散。谁都需要独处的地方,更受不了总被人牵着鼻子打转。
还有一个原因——她就是不愿意在青楼过夜,阻止不了被侵犯至少也要尽可能地回避,若非他当初挟恩轻薄,又以疗伤为名行淫亵之事,单是试毒,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打从心底鄙视他,甚至感到没来由的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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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银货两讫 。。。
七弦走后,百里明月趴在案上对镜描眉,将厚重的伪装一层一层重新敷回面上,塔楼下传来兵刃交接声,只听一名女子娇声扬起:“我是来见我的师兄,唐玉,你让开。”
唐玉恭敬道:“楼主有令,未经允许,谁也不能进塔,请别为难奴家。”
“哦?方才你送出去那名女子又该如何解释,她甚至不是凤仙楼的人!”
“她是应楼主邀约而来,奴家并不知道原因。”
“所以才叫你让开,好让我亲自去问师兄。”
百里明月旋身上榻,右手拿起烟斗,左手揉洒草丝以拇指慢塞轻拈,漫不经心道:“唐玉,她想上来便上来吧,你先退下。”嘴巴没怎么动,声音却传至塔楼外。
这句话说完后,塔下兵戈渐止,不多时,就见一道白影从两根廊柱之间飘然而入,凌虚空踏两步,娉婷落地,朝卧榻这方碎步移来。
百里明月闭着眼睛吐了一口烟气,突然道:“停,就站在那里别动。”
白衣女子顿足,站在长案后娇嗔低唤:“师兄……”
百里明月的脸上闪过淡不可察的厌烦,半掀眼皮,问道:“楚夫人来此有何贵干?”
原来这白衣女子竟是楚朝南的宠姬谢婉,她听到“楚夫人”这个称呼,凝眉瞪视他,恼怒只在脸上停留片刻,没一会儿,又盈满了笑意:“师兄,你可知道,那位七弦姑娘过不了多久也会成为楚夫人。”
百里明月斜叼烟嘴,懒懒应声:“你特地来告诉我这件事吗?那好,我知道了,好走不送。”
谢婉却绕到长案前跪坐下来,拈起香粉盒放在鼻下轻嗅,眼神里荡漾着毫不掩饰的浓情,投注在他面上流转:“七弦妹妹的九霄环佩乃是师父最珍爱的古琴,婉儿本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原来……她果然与你有牵连,师兄,你不会忘了对师父的承诺吧?”
“你说呢?”百里明月心不在焉地反问。
不冷不热的态度令谢婉稍感安心,师兄常年以女相示人,知情者除却与他交情深厚的两兄弟,也就只有她这个“师妹”,他该不至于对一个外人道破真相,想到这层,不由舒了口气:“师兄能把落月古琴交给七弦妹妹,定然是对她的琴技极为欣赏,方才见唐玉将她领至姐妹们学艺的场所,莫非师兄想让她在楼里授琴?”
她这个师兄虽不懂琴,却喜欢听曲,犹爱收集各朝名谱叫人弹奏给他听,凤仙楼的琴师换了又换,总也找不着合他心意的,不知道这七弦妹妹能撑多久,还有一点让她不得不警惕——
“七弦妹妹与其他琴师有什么不同,能让师兄破例传唤到鲜少有人踏足的玲珑塔里?”
“你管得太多了,既然嫁出去,就安心当好你的楚夫人,别做不合身份的事,我才不会介意你偶尔将凤仙楼当作娘家。”
说到这个,又勾起了谢婉心底的哀怨:“那是师父擅自作主,你该知道我最想嫁的人是……”
“楚夫人。”百里明月适时打断她,“听闻堂主对你宠爱有加,做人要懂得感恩,知足才能常乐。”
知足?没有满足何来知足?
自从七岁那年被带进凤仙楼,就早已放弃了身为女人本该追求的幸福,只敢在暗处注视他,及笄之后便要学着接客,她不指望能当个清倌,只想把第一次献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可当她褪尽衣裳,卑微地恳求时,他却连看也不看一眼,拂袖离去。
时至今日,多少次投怀送抱都被无情地拒绝,失贞之后还有什么可矜持的?
师父离世后,他改扮女相支撑整座凤仙楼,对此,她是暗中庆幸的,若众生平等,她甘愿做众生的一员,能忍受自己不被他所爱,却无法眼睁睁看他爱上别的女子。
“想让我知足,还需师兄垂怜恩赐。”
她企图靠近卧榻,却被一道气劲逼回原位,这绝然的排拒不仅没让她打退堂鼓,反而激起了骨子里的叛逆。
以他这个年纪,不会对女性毫无欲求。
谢婉半褪罗衫,在他面前搔首弄姿,言语间极尽撩拨之能,见百里明月垂眼看着地面,嘴角勾起媚笑:“不敢看吗?就算你对我无心,也无法抗拒身体的需求,除非你不是男人。”
百里明月像是被烟呛到,轻咳数声,拇指和食指一搓,烟斗便在指尖滴溜溜转起来,他颇有兴味地瞅着打转的烟斗,轻声道:“前日我回到居所,发现炼炉里的丹药少了几瓶。”
“是我拿的,那些丹药是以师父留下的药材炼制而成,本就有我的份。”
从挑选药草到研磨入丸,没出过半分力的人倒真敢说的这么脸不红气不喘——“好吧,就不说这些年来你从我那里擅自取走多少丹药,对楼里的琴师下毒,这笔帐该如何清算?”
被他一提,谢婉才回想起来,那琴师是去年来楼里教琵琶的一名异族女子,名叫绯红,她亲见二人对桌品茗,嫉恨之下才在酒中下毒,可那女子也奇特,只饮茶不喝酒,这桩事就像没发生过似的,平平淡淡就过去了,按理来说,不可能有人发现,于是她装傻抵赖:“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无缘无故与她攀交情,我能不多留意么?”百里明月五指发力,烟斗长柄“啪”的断成两截,眼神骤然变得凌厉起来,冷声道:“你可知道那名琴师是活丧尸罗刹的爱人?不仅如此,数年来,你强行插手凤仙楼的私务,念及你与前楼主之间的师徒情分,唐玉从不计较 ,你却不知收敛,我若想要女人自会安排,还需你来此卖弄风骚?”
一席话把谢婉刮得面色青白交错,以往他只会调笑,还不曾这般疾言厉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