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如花隔云端-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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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将可能的原因通通想了一遍,还是没有头绪,偶尔脑中晃过一跟丝线,也是杂乱得很,全然摸不着源头。
红昕在一旁收拾了地上的碎玉,便过来叫我用早饭。我安慰自己即便是想破了脑袋,怕是也不知道原因的,还不如填饱了肚子,找个机会偷了解药跑出去,叫上师父研究一番治疗之道。
我本以为早上梁竺彦拂袖而去,他许我的樱桃和菜定是没有下文了,哪知午饭时分,花厅的饭桌上赫然摆了一盘芙蓉鱼瓣,我不禁一喜。用完饭,红昕便端着一盆樱桃进来了,说是府里新送来的。
我笑盈盈接过,捻起一颗放进嘴里嚼了嚼,只觉得甘甜爽口,脆嫩沁人。清晨那解药之抑郁也随我远去,显得并不那么揪心了。
闲来无事,我拿了盘棋,坐在前厅处自弈。许是今日春光大好,天气见暖,我既然没有以前那么怕冷了,手脚都暖和得很,恨不得将门窗全开了,好感受一下春晖脉脉。
傍晚时分,我一盘棋下完,伸了个懒腰,正想叫红昕过来收拾了棋盘桌子,陪我去院子里走走,不妨看见红昕慌慌张张冲进来道,“小姐!不好了!夫人来了。”
我心中咯噔一声,这倒是意料之中却又是意料之外——意料之中是,我抢了余雅的心头好,再加上那三管事的添油加醋,定能让余雅对我这个“金屋藏娇”的娇恨之入骨,恨不能将我早点修理了才好;意料之外的是,虽说我的目的便是引得余雅前来相见,却万万没想到她如此沉不住气,今日傍晚,人便到了。
我招了招手,让红昕上前,拍了拍她的手稍作抚慰,吩咐道,“去沏壶好茶来。”
红昕深吸一口气,定下神来,福身领命而去。
我犹自收拾了棋盘,重新摆出一个阵型来,心里快乐开了花,脸上却要表现的镇定自若,实在是有些困难。
这些事情甫一做完,便听衣摆摩挲之声渐渐近了,听脚步声,余雅应是带了一群丫鬟婆子,来教训我这个“不知廉耻的狐媚子”了。
果不其然,香风一至,先是一个身着暗绿色衣裳的婆子拉开了前厅门帘,借着又有两个婆子抬着红毯在进门处铺好了,这才有两名丫鬟扶着雍容华贵的世子夫人进了屋。余雅一进屋,正眼也不曾瞧过来一眼,只悠悠立在远处,傲然孑立。
我手中落下一子,心中忍不住一阵嗤笑,啧啧啧——这排场够大啊!
那两名铺路的婆子放下红毯便抬起头来为余雅引路,抬头见到我先是一愣,随即眉头一皱,其中一名婆子叫道,“这是世子夫人,何方村野小民还不跪接。”
话音一落,恰逢红昕端着茶盘进屋,一听这话连忙跪在了地上。
我轻轻一笑,又落下一子,等着这位摆谱的世子夫人转过脸来瞧上我一眼。
许是见我没有动静,其中一名婆子恼了,斜着眼睛又想说上两句,却被我对着她的轻轻一笑给噎了回去,我手上未停,缓缓破阵,嘴上却是轻快地很,“梁家嫂子许久没见,今儿个的谱真是吓煞妹妹了。”
余雅一听猛地扭头,一看是我眼神明显一缩,随即连忙堆了一脸笑容,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立时收起笑容板起了脸,许是想想又觉得不妥,旋即笑了笑,如此反复数下,方才声音笑容都淡淡地说,“哟,这不是傅家小妹么?怎么在梁府别院?”
我停下手上的棋,又示意红昕起来布茶,方才指着对面的高椅道,“嫂嫂请坐。”
余雅显然对方才一番乌龙事件颇为感怀尴尬,干咳两声款步在我对面坐下,拿起面前的茶碗侧身喝了一口,随即镇定下来,吩咐跟来的一屋子丫鬟婆子去外面候着。
我自然也转脸让红昕去门外候着,又将手上的黑子棋筒递给余雅,“嫂嫂不如帮我完了这棋局如何?”
余雅看我一眼,眼神在我周遭转了几个来回,也没有伸手接那棋筒,只从腰间抽出一方锦帕,在鼻间嗅了嗅,言道,“傅小郡主真是见外,来了新川也不上王府里坐坐。”
我悻悻收回那只棋筒,捡起一颗棋子“吧嗒”一声重重落下,笑道,“嫂子客气了。我住过去怕是多有不便吧。”
“怎么会?祖父和竺彦都去战场了,府里便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还巴不得有人陪我说说话呢。”
我轻扯嘴角,是巴不得我去你眼皮子底下让你看着吧?故意苦笑一下,轻声哀叹,“嫂嫂,您应当知道我此时不便四处走动。初来新川,存菁当然也希望去府上拜望嫂子,无奈梁世子偏偏不放行哪。”
“哦?那改日我定要与竺彦好好聊聊,这哪里是待客之道啊。”余雅闻言声音拔高,提了提眉尾,黑着脸阴阳怪气道,“就不知傅小郡主是怎么想的?”
余雅知不知道我与梁竺彦之间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是个女人便不愿自己的丈夫与其他女人有过多牵扯。我只愿她身处水火之中,能够明白其中利害,与我配合一番,定能叫我逃出生天。
于是低头敛眉道,“我与嫂嫂定是有机会一起说知心话的,可惜存菁心系大哥,生怕他因帮助梁世子而被下狱虐待,是以离心似箭,还请嫂嫂多多体谅。”
余雅闻言又是蔑视一笑,侧脸看着半开的窗户,目光深远,良久才忿忿开口道,“你要回南阳?那你应当找你的彦哥哥说啊,与我说有什么用?”
我一惊,她知道!随即缓言道,“嫂嫂怕是有些误会了,我与梁……”
话未说完,便被她一声大喝打断,“这些推脱委婉之词不必说与我听!”她说着霍然起身,一手狠狠指向我,“我听府里人说梁竺彦在别院养了个姨奶奶,还爱和我抢些吃食,我原先还觉得奇怪——战乱纷飞,人心惶惶,他梁竺彦哪里来的心思纳个小妾?今日一看方才明白,原来是你!傅存菁!今日新川已然反了,便再没有什么朝廷之说,你这个什么南陵郡主在我新川的土地上、在我余雅眼里一文不值!”
我拿着一颗白子在手上翻来覆去的转着,直到余雅说完方才接话,“嫂嫂说的没错。正是因为存菁一文不值,所以才抢了嫂嫂的吃食,故意让人散播流言,引得嫂嫂前来登门。”
余雅双眉紧皱,反问道,“此话何解?”
“如今战事紧张,嫂嫂想必也知情,我在新川实在是尴尬至极,我的祖父断然不会为了我放弃一族、与梁王爷联手的。而嫂嫂迟早有一天会知道存菁人在新川,介时再见面更是尴尬。”
“所以呢?”
“所以,存菁引来嫂嫂,实是为了嫂嫂着想。”
“怎讲?”
我恬然一笑,起身走近余雅一些,说道,“一则,嫂嫂想必担心余相在京都的安危;二则,请恕存菁冒犯,嫂嫂想必也了解梁世子对存菁的执念。”
余雅听我说到执念,双目一眯,咬牙切齿。我斟酌了一下词句,接着道,“所以,存菁还恳请嫂嫂为存菁指明一条生路。”说着依言跪下。
余雅见我一跪,有些忙乱,我虽然低着头,却看她来回徘徊几步,知道她心中自然不可所措。
不消多时,她终于站定,道,“生路没有,死路倒是有一条,既然他对你有执念,那么你一死,那根线便断了吧?”
“此言差矣。”我抬头直视她的眼睛,这种时候越是镇定诚恳越是容易动摇她的心智,“今日有多少人看见嫂嫂走进院子自然不必说,我若是在新川别院或是府上莫名其妙的殁了,那跟线倒是不一定断,不过嫂嫂那根线是断然系不上的了。若是嫂嫂放我走,再布置成我自己逃走的模样,那便不一样了。”
余雅望着窗外,听我说完低下头来与我对视半晌,一字一句问道,“傅小郡主果然聪明,只是,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我娘亲说过,驭夫之道,不过两字而已:可怜。嫂嫂若是趁机受伤,可怜地做一下大度,想必在梁世子心上系跟线还是容易不过的。再者,嫂嫂想必十分挂念余相吧?我虽说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圣上是存菁的师侄,混淆耳目我还是做得到的。也许能将余相请来南阳也不一定。”介时我已然逃回南阳,谁还管什么余相啊?
而再观余雅,显然被我说的有些动心,正在左右环顾,须臾灿然一笑,将我从地上扶起,叹息道,“小郡主可否容我回去想想?”
我又是一福身,“自然。嫂嫂请慢走。”
送走余雅,我又自己下了会棋,心里反而渐渐不安起来,全然没有了余雅来之前的镇定自若。若是她告诉了梁竺彦或是其他人怎么办?或是她想想觉得不划算,不想帮我,又当如何?难道只能指望都予熙和大哥的救兵了么?只是新川防备甚严,怕是不好进啊。
想不出良策,又见天色不早,干脆让红昕让我换了脖子上的药,梳洗一番,早点休息。
正睡得朦胧,忽听“哐啷”一声响,声音清脆地将我立刻从酣梦中唤醒。我颇有些恼火,梦中我骑在都予熙身上,手中拿着一尾鱼杆钓着香蕉,指东指西把都予熙当驴子使,不想一个不慎从驴子背上摔下来,都予熙扑过来吃了香蕉,正要连我也一并吃了,便生生被打断了……而我,原本正准备娇羞无限的我,顿时火冒三丈。
拉开帐子,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却见外间的圆桌旁,红昕正跪在地上收拾残局,一边梁竺彦还在用不低的声音吩咐道,“轻点,轻点,别把郡主吵醒了。”看样子是梁竺彦打翻了桌上的什么东西,红昕只能跟进来收拾。
我轻轻咳嗽一声,提醒他们我已经醒了。
梁竺彦回身玉立,一汪柔光熠熠的水眸望将过来,“吵醒你了?”
我摇了摇头,表示无妨,望向一旁的地上,问道,“打翻了什么?”
梁竺彦闻言侧身一挡,“没什么。”不想一旁红昕比他更快地回道,“是小姐和世子爷的泥人像。”
我一愣,再看向地上,借着微微闪亮的烛光,依稀分辨得出那地上确是两个摔碎的泥人像。许是三年前在京城捏的,想不到他还留着,更加想不到他今日会拿过来,还不慎摔碎了。
我不禁想起了那个泥人老伯为我和都予熙捏的那对新郎新娘,被我放在梳妆盒的底层,一直没有拿出来,不知现在可好?缘分这东西,确实玄妙得紧,也许正是预示着我和梁竺彦之间便如那破碎的泥人,不可挽回了吧。
正想得入神,忽觉手中一空,帐内大亮,我惶惶然回神,惊见梁竺彦已经近在咫尺,他不知何时挑起了床帐,红昕也早已退出了卧房,独留我与梁竺彦二人。
我迫于他的压迫感,和寄人篱下的憋屈,只能稍稍往后退了退。不想梁竺彦坐在床边又向我挪了挪,脸更加靠近我几分,“菁儿刚刚没有睡好?”说话喷出的热气阵阵打在我的脸上,叫我全身寒意泛起。
桥头疑无路
我连忙摇头,俯首道,“睡得很好。还做梦了呢。”
梁竺彦儒儒一笑,眼神迷离,声音低沉,“哦?梦到什么了?”
我一时语塞,真是又害怕又窘迫,我总不能跟他说做了个春天的梦吧?感觉到他一步步逼近,我只能匆匆将他推开一些,慌不择言道,“忘……忘记了……”
不想这个姿势倒是给了他可乘之机,被他一把拉进怀里,我尚未搞清形势,不妨被他的薄唇狠狠攥住了。
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惊得七魂出了六窍,只知道唇上湿濡非常,被一遍遍碾过,不同于都予熙的酥麻触电之感,虽然明明时时想躲着这个人,却也不觉得恶心,只剩下苍白的麻木,仿佛被抽离这个状态的麻木。
我从未想过一直温柔的梁竺彦会做出如此动作,只道他儒雅谦让,与我相处这几年,对我从未逾礼半步,也难怪这个满身侵略气息的梁竺彦会让我觉得畏惧非常。
他伸手托起了我的后脑,将我狠狠地逼向他。不知是十分不愿他的下一步动作,还是被牵动了脖子上的伤口,我再也顾不得寄人篱下,万事收敛了,运足了内力,抽出手臂,对着他的左肩便是狠狠一掌拍下去。
梁竺彦许是真的投入得深了,与我又是如此之近的距离,许是等到我打在他的身上方才惊觉,但是等他运气抵挡已然来不及,即便是在这个当口,他仍不退后,而是蛮横地敲开了我的牙关,在我口中嚣张地肆掠一番方才松口起身,随即退后几步,“哇——”地一口,吐出了浓浓一口淤血。
我虽然有设想过可能、也许会遭此下场,但是那不过是想一想,现时事情真的发生了却是完全不同的心态——懊悔、慌张、彷徨、无助……稍稍平复,又卷起了无穷的后怕……
抬手擦了擦从梁竺彦口中带来的血腥气,我尽量不让他看出我的失态和无助。
但见梁竺彦掸了掸身上沾染的血沫,仿若那是朵不慎掉落肩头的桃花,风轻云淡道,“我便不行,他便可以?”
我不愿直视他的面庞,悄悄越过他的肩头看了看窗户,窗外本就空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