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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眷蓝-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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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慕瞳的脾气我是早该知道的,一句话来说,他绝非一个低调的人。入了这慕府便应了这话,这府邸除了小一点,但桂芝兰草奇山峻石应有尽有,就连那游廊的柱子也嵌了螺钿。如此想来,那外表看来不入流的青砖青瓦在这堂皇的皇城内不也是低调得有些扎眼吗?
我这厢正研究着,忽然游廊尽头却已窜出个人来。来人站定,许是眼神不太好使,将本姑娘从头到脚来回打量了几番,终于开口道:“少爷,这位姑娘是……”
呵!哪儿来的眼神不好,我一身行头,竟让她看出我是女儿身。
慕瞳笑道:“佟婶,你别瞅了,不过是丫头而已,一会儿给她找间房吧。”
我一愣,立马抓住了那句里的重点,“我也要住这儿?这京城里没有客店吗?”
“我可没有闲钱让你住客店,我这府里什么都少,就空房多,难道还装不下你。”慕瞳挑了挑那双桃花眼。
合着他答应我的管我吃住,便是在他自个的府上?而且还成了丫头……这真是一个惊天陷阱呀!我,我难道还能说不成吗?转向一旁笑得眼缝都没了的胖大婶,极悲哀地道:“佟婶吧,我要一厢房,永远不要见到这个人。”
慕瞳瞥了我一眼,轻笑一怕,“佟婶,慕园里还有空房,便收拾出来吧。”

慕园,便是慕瞳所住的园子,无兰无芳,整个园子里都种着苍柏。
我在府里转了一圈才确认了慕瞳的话,这府里什么都少,就是空房多。来来回回数了下,算上本姑娘也就十一个人,连个使唤丫头都没有,那凄冷得让人闹心。
佟婶倒是个热心的人,这冷清的屋子被她一折腾,还真是有模有样了。“姑娘,你看还少些什么,我这就去备。”
我瞅了瞅,道:“我随便得很,不用备了,待明日我自个出去买些书本便是。”
“书本,少爷那儿多的是,直接找他要就行了。”佟婶眼睛又眯成了缝,“丫头,你跟少爷是啥关系。俺告诉你,你可是第一个。”
“什么?”我讷讷地问。
“女人呀!”佟婶又笑得没了眼睛,“除了我,你是第一个进府的女人。”
第一个!诧异地想了一会,兀自说道:“难道他喜欢男人。”
“呸、呸、呸,自然不是。”
又想了片刻,我恍然道:“哦,对了,他有童年阴影。”
这话不是我说的,而是席湘沉说的。他说,慕瞳身边从没少过狂蜂浪蝶,但他对那些女子都冷冷淡淡的,这都是因为有阴影。那时我还郁结了很久,好希望他对我隋岚也能有点“阴影”。

(2)
时至春花落尽待夏花之季,未曾细算,进京却已愈十日。便在这十余天里,本姑娘的足迹已经遍布云朔城的大街小巷芝麻胡同,哪个地儿的茶香哪儿坊的花艳,我都摸得清楚。
自回京后,慕瞳便日日往丞相府里跑,依他之言是被训话,依佟婶之言还是被训话,不过只是稍多了些内容。
“咱们少爷已至娶妻的年龄,丞相与夫人想为他结一门亲呢。”
这倒是件佳事,没想到他天天去丞相府是为了找媳妇。等到慕瞳回府时,我煞有兴致地想揶揄他一番,却不料他一脸的浅笑,欲拉我手,“是啊,你前日不是说想见识下丞相府吗?明日跟我一同前去吧,也好让我爹与娘见你一见。”
我汗颜,立马收了手,乖乖地寻其他乐子去了。

数日聊赖,正当我因为看遍京都之态而倦于出门时,却让我找了个作伴之人。此人!佟婶如是说:他也算是慕府中人,但虽是府中人却又不宿在府中,原因是可供他夜宿之地太多太多了。譬如柳仙苑,譬如春风楼,再如紫霄居……一听这些名字,便知道是啥地方了,于是我精明地得出结论,跟着他定能让我大开眼界,一睹云朔城的别样风光。
佟婶口中的“此人”便是借宿慕府的席公子席湘沉。
“席公子可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以前俺在丞相府里时他便给大公子当书童。”佟婶嘴向来不紧,什么都能打听出来,说了没片刻便将声音降了些,“你别看他现在这模样风光得很,其实以前……呵呵,总被大公子一群人欺负得鼻涕眼泪一大把。那大公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刚说到关键之处,声音却嘎然而止,佟婶这次倒是忍住了,眯着一双眼将我的伸过去脑袋一戳,道:“别这么好奇,俺要去跟咱少爷备酒菜呢。”
“佟婶,你是不是职业习惯呀?”我几分不满,幕瞳的这位“御厨”在吊有胃口上颇有造诣。
佟婶笑言,“快去劫席公子吧,否则让他溜了。”

也就半月未见,却没想到席湘沉的变化很让人意外,我站在府门前瞅了他半晌才掩着笑意启口道:“看来席公子病已痊愈,恭喜恭喜!”
正如所说,不知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原本“无情”的脸如今竟变得如此“多情”了。席公子双手微屈揖了揖,很有风度地一笑:“好说好说,多谢姑娘关心,我可担不起。”说话这会儿,脚已经移了好几步,定是料到我的目的,所以想要躲过此劫吧。而本姑娘,自然不能让他遂了愿。随了几步,索性伸手挡住他的去向,“听说席公子对这京城颇熟,不知可否引我去见识见识。”
“好说好说,那就去城东……”
城东,我撇嘴,那里可全是茶楼棋舍,他可真会敷衍本姑娘。我省得跟他东拐西拐,开口便打断:“你看我这行头,不去北郊是不是有些浪费?”
这身衣裳还是金汤城备的,不过已足够花哨。
席湘沉眉头微紧,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一把折扇“啧啧”地扇了数下,“慕少知道么?”
“知道!自然知道。”知道?让他知道了还不被他活剐了呀?
席湘沉很是无奈,一双眉已经拧成了条线儿,终于收了折扇,摇头道:“这事,你知我知,让慕少知道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我夜逢光明,用力地点了点头。但心里却捣鼓着,好像这事儿还有佟婶晓得。





第17章 云朔一色
京都北郊真算不错的地方,桃花刚落,铺了满满的一径,淡雅的花香氤氲而绕,柳色青青溪水幽幽。偶闻丝竹之声,转过小路,眼前豁然开朗,林叶掩盖处有楼阁园林一处,雅室数间溪流相绕,丝毫不逊色于皇城内的台楼,倒像是大户人家。
我双眼一亮,不由得加快脚步。
在金汤城时便有文人墨客言淡此地,称此为云朔一色,这“色”是景色之“色”,亦是颜色之“色”,谁人不知“朔城暮霭色,风花映云岫”。如今眼前这处,便是闻名遐迩的云岫庄。
其实入京第一日,我便想来见识见识了,然,云岫庄实在不是那给银子便进的艳寨花楼。听说欲入此门,须得是王公贵胄,一方富豪,若非此二者,那定要赋诗一首以显才高八斗之能。
眼看此时的我,哎!自然三者都不符,所以更聪明地选择了依附权贵。

庄门不算宽敞,只是那门楣上的“云岫”两字颇有气势,还有两边的对联也提得很有见地,“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这联子的言外之意不就是:来吧,这才是你们的家。于是多少文人墨客为这个“家”挥金撒银,于是才成就了如今“云岫”两字的气派。
而席湘沉自然贡献颇巨。
将将进院,便有小侍上来招呼,“席公子有些时候没来了,今日嫦月姑姑不在府上,您可没找对时辰。”
嫦月!我听着这两字分外扎耳。眼前这座宅子便是嫦月所有,换言之也就是这儿的老板。对,是老板,而非老板娘,这生意做得天下皆知,想来这位嫦月姑姑算得上是女中首富了吧。只是她与席湘沉……我自知自己又不厚道了,咱席公子风度翩翩,自然有让女首富为之倾倒的魅力。
我偷偷地瞅了席湘沉一眼,只见他面皮不经意地抽动了一下,刹那间一抹惨白,又极快地松了口气,“我可不敢劳她。今儿是领朋友来的,招呼下吧。”
小侍此时才看到橙子身后的我,上下打量一番,双眉一抬,向前深深地揖了揖,“这位公子好似不曾拜过名贴,不知是哪位府上的?”
哟,还真要探人家底呢,看来只靠这身行头是吃不开的了。我双眼一转,极客气地回了一礼,“小姓隋,与……慕三少结了金兰,受其之邀来京做些买卖。”
话音儿还没落尽,小侍一双眼儿已亮了起来,二话没说便将我向府内请,“原来是慕三少的朋友,快快里面请。”
这忽来的殷勤倒让我有些适应不了,一旁的席湘沉却自在得很,一边向前走一边低声笑道:“你这靠山选得不错。”
“为何?”
“慕少在这阁子里可吃得开得很。”
我眼一翻,眉头一拧,又低声回了句,“他也常来这儿?他不是有阴影么?”
“什么阴影?”
“他不是不碰女人吗?”
席湘沉步子微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手中折扇一展,掩住口低声道:“你不是女人吗?”
“我……”我岔气!原来他跟席湘沉也是一路人,我还当他多清白呢。
说话完已走过几处篱园,雕窗红纱绸,椒芝桂兰香,但却各有特色,想来这暮月阁的主人颇有品位。

被小侍带着入了其中一间雅室,坐了少许便有人引了几位佳人进来。片刻后琴瑟琵琶便响了起来,云袖也舞了起来,那姿态自然是京城里那些杂耍技人不能比拟的。身边又有美酒作伴,我颇为受用,最重要的是不需要自个花钱。端起桌上的酒又饮了一杯,正要细品,双耳却觅着一缕琴声。
游丝一般好似浮在了云端,片刻后又转了调,好似又坠入深谷。真是,好曲好琴,只是那若隐若现的曲音源于雅室之外。
“停!”我不由得叫停了几位佳人,这才能清楚地辩得。
“怎的?”席湘沉兴致忽被我打断,一脸的不满。
我只顾着掀起绸帘,“这琴声甚好。”
静了一瞬,便有位佳人应了声,“应是葵园的夕颜姑娘。”
夕颜,这名字似有几分熟悉。不过今日,我只为这琴声。我站起身来,便向外走去:“那今日本公子便去会会这位夕颜姑娘。”
“你!”
是席湘沉的声音,那调调有些异样。我挑了挑眉,转回头去,这才发现异样的不只那声音,而是这斗室之中所有的人。我巡了一圈,难道是我说错了话吗?怎个个都被定了身一般。
“怎么了?”看着呆瓜似的人,我问道。
一旁伺候的小侍忙上前揖了揖,“公子,这夕颜姑娘不见其他客人的。”
咦,那不就是被人包了的嘛,我自然懂的。但是……眉头不禁微敛,仰了仰头,“我出一金,只见一见而已,就几句话。”
“这……”小侍依然摇头。
一金都不够,难道这一面还值两金,是不是太贵了些。正琢磨着开价,席湘沉终于开了口:“你开十金都没用,他们怎敢得罪那位大人。”
十金?我吞了吞唾沫,“哪位?”哪位大人能比十金还吓人?我眉梢一挑,待他回答。
“鲜于将军。”他答。
我眉梢微沉,“鲜于凕一家的?”
“鲜于家只有一位将军。”说着那手中的骨扇啪地一合,那声音一震如旱天雷一般,顿时劈下三个字来。
鲜于凕!没想到竟然是鲜于凕。
席湘沉可以,慕瞳也就罢了。但鲜于凕,长得一张咸鱼脸,居然也……留连烟花之地。我气一个不顺,摔门走了出去。
鲜于凕怎么着?他如今人在金汤难道还能回来救他的女人?

这天底下的烟花地都一样,头牌姑娘都住在最深处,鲜于凕看得上的自然不会是阿三阿四阿花阿月。一路向里,那琴声未断过,片刻便寻着一院。好一个阳春白雪,阆苑仙葩。竹苑门牌上精巧地写着一个“夕”字,没待小侍阻拦,我认准了一脚踹开了门。
静室陈设极其简单,一席一桌一瓶一花一垂帘,内里蕴着香。琴声已止了,绸帘相掩绰绰人影,接着便有清泉样的声音飘了出来,“既然客倌到了,那便请坐吧。你且退下。”
最后那句自然是对身后的小侍说的,得了令,小侍踟蹰了一瞬便退了出来。琴声又响了起来,我愣了一瞬,手已经轻挑起那垂帘。
伴着淡而若无的花香,一女子面窗而坐,已是落日晚景,余晕融融镀了一层暖色,那月白的衣也染作了紫红。未施粉黛未着环佩,竟如踏云而来,无半点铅华。半洒在肩头的青丝被风撩拨而起,她便在那时转过头来。
我痴了半晌,待到琴声落了,对面的人开了口,“夕颜曲已尽,不知公子有何指教。”
有何指教?忙拉回思绪,将头脑清了清,又将答案在心头计较了一番,我能说我来看看鲜于凕的女人长什么模样么?不能吧。那么……曲已尽!我神情一恍,眉心不由得微敛,双眼已经定在了女子所弹的古琴上。
以纯丝为弦,桐木为琴。伏羲式,有冰裂断纹,如此熟悉。最重要的是,第三个弦眼处有道不浅的划痕,若没记错,那是拜本姑娘所赐。是了,这古琴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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