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宠妃-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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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三章 天邑御
那时的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竟逼得自己深爱的女子,以跳崖来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风呼啸吹过,带来仿若哀鸣的哭泣,狂烈的席卷了整片大地。
山崖处静夜无声,整座残垣黑魔影子张牙舞爪的晃动,甚是恐怖吓人。
天邑御立于山崖边,纹丝不动,眼睛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崖底,任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一众人员都站离他稍远处,谁都不敢上前唤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惹了圣怒而遭祸。
不断有禁军来来回回走动,天邑御派出了大批禁卫军前去崖底搜救。
他手中还仅仅握着一角破碎红锦,他完全不能相信那个他所爱的女子已死去的事实。或者……或者她跳下去后并没有摔死,或者她被别人救走了?……总是抱着这样丁点的希望,他不死心的在这里待了十天。
禁军每次都想方设法的想要深入崖底,可都因悬崖过于险峻,每每半途而返。
天邑御曾亲自下去过,但悬崖确实深渊不见底,他攀爬到无路之时,望着茫茫黑渊,心中的痛翻天覆地,有一瞬他就想跳下去寻找她,幸而被禁军拦着反送了上去。
整整一个月,他在山崖处待了一月。
一个月后,他们返回皇宫。
天邑御一如既往当着他的皇帝,没有任何改变,只是他不再去凤清殿,奢侈华美的宫殿像成了冷宫,殿中的宫女太监撤去了大半,整个凤清殿愈加空荡萧索,是皇宫中的一座禁忌之殿。
他今天喝的酒是从没有过的多,但是却依然没有醉意,双眼清冷,面色如常,那些灌他酒的皇子们反而一个个倒下。
今日是他与新纳皇妃的大婚之日。
夜色越来越黑,不知哪个武官卷着舌头喊了句:“殿下,春宵难得,美娇娘还在洞房里孤单着呢,您还不快去好好温存一番。”殿堂其他人哄然大笑,徐乾之起身拉住那武官,轻声训斥他说话没大没小。
武官摇晃着身子摆来摆去,满面通红,显然已大醉。
天邑御难得的没有生气,反而也不自觉勾唇而笑,说不上开心,因为这一切本就是他的计划,而她亦是他的一颗棋子。
可现在经由这武官一闹,天邑御却有些想见见他的皇妃,于是便托辞先行而去。
刚一离开,他便听到了身后又有人瞎起哄,都喝多了,所以谁也没顾得上尊卑礼仪。
他远远看见那高挂灯笼的房间,挥退左右侍卫与丫鬟。
背手而进,发现本该恭候他的皇妃,却没有形象的在酣然畅睡,他轻轻笑了笑,这个女子总是如此不按规矩办事。
他缓缓坐下,侧头抚手探上她的脸颊,今天她的妆容成熟艳丽了些,在温和的烛光下,格外妖娆,他有一刹那想把她抱入怀中,掩去她的面容,不让他人觊觎。
所以在她醒来后,他说:“再也不要化这样的妆容。”
她笑了,笑靥灿烂如花。
不知道是不是喝酒的关系,他看到这样美丽的她,一下子心动了,有些醉了。
他喜欢她吗,不知道,也不能肯定,或许是有一点点的好感罢。
真正开始注意到安清忆,是在华彩坊,当时他刚从密室出来,在雅间吩咐属下去塞外走一趟。忽然一阵清丽婉转的歌声传来,他心中莫名一动,仿佛那歌声是从遥远的异世而来,让他觉得甚为熟悉。
他站起身撩开竹帘,就看见一身男装的她站在座位,蹙眉歌唱,皓颈微露,在烛光下泛着白瓷的光泽。
天邑御一眼便看出她的身份。
这次相遇,改变他们俩个的人生轨迹。
天邑御一直以为她是最中庸无用的人,可在华彩坊听到她歌唱,他才发现自己竟有看走眼、看错人的时候,而后来在宫宴上,她舞剑高吟一曲万寿无疆,着实令人惊艳了一番,可真正让他侧目的则是她在当日的机智聪颖。
之后,他喂她服下毒药,完完全全是想利用这个女子,来铲除丞相的势力。
可因为泫尼摩尊的一句话,他最终娶她为妻,与她日夜纠缠,相处的时间越久,他心中的异样情愫便慢慢滋生,令人束手无措。
慢慢的,他觉得安清忆是个非常特殊的女子,每每靠近她,都会有种熟悉感觉。
后来有一夜,她坐在他的腿上,勾缠着他的身子,突然笑语盈盈唤他“夫君”,她无限柔情的看着他,说出让他心悸的话:“看见你一直让自己处在黑暗中,我却想把阳光拉进你的世界,我却想在这条荆棘的路上,与你并肩而战!我不赞同你的杀戮,却想要你达成自己的心愿。”
若换成其他女子,他必会嘲笑她的大言不惭,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而看着安清忆当时格外明亮清澈的眼睛,他竟喉头噎住什么都说不出。
多年来,他残忍暴戾,除了皇权,心中再也容不下其余的东西。
所有女子对他而言,都只是用来发泄的工具,偶尔可以当成一枚棋子拿来利用。
可这个安清忆,她不断侵蚀他的心,让他坚硬的外壳一点点出现裂痕。也就在她大言不惭的这个晚上,天邑御彻底沦陷了,他能听到自己内心深处海棠花绽放的声音。
天邑御逐渐开始关注她,喜欢看她的一颦一笑。
在他感情由浅入深,随着时光在他不知情的时候缓缓叠加。
他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他的夺帝之路上不能有任何牵绊。
所以在腾人褚剑架在安清忆的脖颈之时,天邑御极为恼怒,他恼怒自己竟然会有些许心慌,他竟然有软肋!这是他不允许出现的情况,他怎能有软肋存在!这处软肋还被敌人发现,并拿之来威胁他!天邑御面色平静,心下却暴怒极了,这简直是他最不容许存在的耻辱!
于是他准备射箭的刹那,他是抱着绝情绝爱要斩断自己软肋和弱点的态度与决心。
可当箭入她身,她满身鲜血栽倒在地,他感到从未有过的黑暗。
他抱着浑身鲜血的她,看着她苍白的脸,他的心是万分绞痛,恨不能将腾人褚凌迟!
在安清忆挣扎在死亡边境之时,天邑御终是承认他爱上了她。
天邑御的爱,并不是一开始便浓烈炙热,他是冷冷淡淡的慢慢改变,感情一点点的再叠加深度,在他想要阻止这份情感时,已来不及,他叠加的爱愈深沉,他不能也割舍不掉让他欢乐的这个女子。
他爱她,爱到深入骨髓的地步。
在他以血为衣,以尸体铺路的黑暗皇宫中,安清忆是他唯一所爱,是他唯一的光亮和温暖的源泉。
夜半暴雨突至,雷声大作,闪电频频照亮了屹立于世间金碧辉煌的宏伟皇宫。
如冷宫一般早已无人问津的凤清殿,漆黑一团,没有任何烛火灯笼,亦无人来当值,宫人们已早早歇息。狂风暴雨敲打着门窗,被惊醒的宫女紧了紧身上的棉被,庆幸凤清殿没有新的嫔妃居住,不然这样的鬼天气,她们一定要整夜不能睡的守在主子身边,听候差遣,并看好每一道窗子,不能让雨点有丝毫的侵入到主子的寝殿。
雨水急急的砸到地上,势有要将大地砸穿的意思。
就在这种人人团缩在被窝的雨夜中,正殿中突然一阵阵异样响动,伴随着雨声,风中像掺杂了哀鸣。
模模糊糊让人听不真切,仿佛是鬼魂的凄凉呐喊,又或者只是大风刮倒什物发出的声音。
暴雨来的急促,亦停歇的快。
只半个时辰,雨声便慢慢小了,淅淅沥沥若有如无的下着。
雷无风停,世界都变得安宁许多,再无刚才那般嘈杂。
一个早被惊醒的太监,辗转睡不着,于是壮了壮胆子,摸黑穿上宫服,起身拿了盏灯笼想要去正殿中检查暴雨有没有损坏什么东西。他一路小跑,到了寝殿,却见那殿门大敞,惊了一惊,宫人们睡觉前分明是将门关住的。
莫非是狂风将门吹开了?
他缓缓走进,刚站到门口,赫然看见漆黑的房中正坐着一团黑影,无声无息。
太监吓了一跳,叫了声跌坐在地,灯笼向前滚了又滚,橘黄色的光刷的照亮了黑影,是个神情冷冽的男子,随即灯笼的光火便因簸荡而熄灭。
太监瞪大了眼,虽然那男子的面容只一闪而过,但他看的清清楚楚。
反应过来后,他手脚爬起跪地,为自己扰了房中人而懊恼不已:“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太监冒着冷汗跪着,稍稍抬了头模糊看到黑影微微动了动,像是抬着手在低垂着看什么,然后极苍凉的呢喃响起:“……你总是梦魇缠身,这么大的暴雨袭来,你会不会害怕……朕过来陪着你,可你为何却不在……”
太监心头一酸,知道自己实在不该来打扰,于是趁着夜色悄悄退了出去。
他快步走到苑中,忍不住又回头望了望空洞嗜人的宫殿,暗叹,谁说帝王本无情。
寒夜凉凉,偌大的凤清殿寂静无声。
只有那尊贵的帝王坐在正位,一动不动,心绪难定,一块红锦布被紧握一团。
突然,帝王侧了侧头,瞧着空无一人的床榻,他站起身缓缓走向床前,轻轻启唇唤出三个字,却无人回应他,他心里像被堵住一块巨石,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天邑御捂了下心口,还在跳动着,却绞痛的让他几欲而死,他大手一挥,带动了桌边的瓷器,噼里啪啦摔在地上,成了一堆碎片。他带着痛苦和发泄,又是一挥干脆将桌上饰物统统砸向地面。
他绝望极了,不停的砸着东西泄恨。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离开他。
他已习惯了去爱她,习惯了有她在的每一天,可她却突然毫不留恋的抽身而去,独留他一人在这空荡荡的宫殿!如此冰冷!日夜的思念,快要将他窒息,每夜梦回,都是她逐渐而逝的笑靥,心中的痛让他发狂。
殿中能砸的东西全部砸完,天邑御方停歇下来。
看着满室的狼藉,他跌在椅中紧闭上眼睛。
他一直不敢再来凤清殿,因为恐惧和害怕,他无法面对已经没有她的宫殿,这里处处都是她的痕迹。
今夜暴雨一下,他便匆忙毫不顾忌其他便赶了过来。只因他满心都是她的身影,她会做噩梦,时常浅眠,若遇到这样的天气,一定会被惊吓而醒再也睡不着。天邑御明明知道她已不在,却仍极快赶来,心中满是焦急。
可再次踏入这里,冷冷清清的宫殿,让他无法克制,对她的爱和想念排山倒海而来。
待认清事实,他的爱念全部化为加倍的疼痛,折磨他的每一处。
“安清忆。”他颤着声音叫出她的名字,空旷的房间回荡着他飘忽的声音,“为什么你会觉得朕能承受的住这一切……”
他唯一真心所爱,用最残忍的方式与他决绝。
他满心欢喜要封她为皇后,自此就能与他并肩偎依,笑看这天下河山。
她竟在霞衣披身的当日,跳入万丈悬崖,没有留下半分退路,他浑身发凉头皮发麻,撕心裂肺的呼喊却再也换不回她的生命。
天邑御的痛,如同当初他的爱,时光并没有消逝,反而在每一日重叠加深,让他愈发不能承受,心底被一丝丝钝刃拉锯着,无法得到救赎。
或许在今后的年月中,他依旧会如此,寂寥一生。
这是他自己所选择,当他舍弃了她,不惜一切心狠手辣当上帝王时,这样的结果便早已注定,世间哪可能有事事如意让人尝尽甜头的?他怨不得别人,当他一次次伤害她时,他便要有被爱抛弃的觉悟。
只是……他想不到,心,会这么的痛。
天渐渐明亮,被雨水冲刷过天地格外清冷和洁净。
他衣服潮湿阴冷,最终在逐渐明朗的天色中,缓缓迈出凤清殿,停在繁茂古树下,地上的落叶黏湿了一层,满殿萧索,唯有他落寞一人,皇宫中再也没有能让他安歇和温暖的地方。
在皇宫朝堂,他自此以后便是一人,曾笑言与他共同进退的女子已不复存在。
疲惫之极时往身边一看,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会站在那里为他等候。
朝阳露出天际,云朵染上了色彩,万物由黑夜中转醒。
凤清殿的宫人们按时醒来,皆出房而来,却在看到古树下背手而立清冷男子时停住了脚步。
这个帝王,威严如神只,又却孤寂至如此。
天邑皇朝七二九年,国号御,圣旨颁发,减免赋税三成,鼓耕农业引水灌溉,造器兵刃以固河山。
皇朝七三五年,天邑明史战争爆发,金戈将军乃用三月击退敌军,并直攻打明史国界,迫对方派使者前来求和,天邑皇朝凯旋大胜,再无敌军敢袭。
自此,天邑皇朝繁荣盛世,百年太平,成为三国中最强大一方。
皇朝七四一年,天邑繁荣昌盛,迎来盛世之年,史称御太平盛,帝王天邑御则受后世尊敬与敬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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