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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婢女难为-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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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半年前,尤夫人也是一脸和善的笑容的劝她卖身任府,在她不知好歹的拒绝之后,这八个字,尤夫人那个时候就想甩到她脸上了吧,她是个什么身份,竟敢说不。

小碗的牙齿不自觉的上下磕碰,发出“格格”的声音。怎么办,怎么办?原来早已激怒尤夫人而不自知,可秋实哥怎么办?怎么给舅舅报仇?从未有过的懊恼、痛苦、羞辱的情绪,像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她一直挺住的脊梁终于折下来,她伏在地上,哀哀苦求。

“太太,奴婢错了,请原谅奴婢年幼无知,不知天高地厚。小碗愿意为奴为婢,全心全意伺候三小姐,再不敢有其他念想。只希望夫人能救出我表哥,将那恶人绳之以法。”

尤夫人一手端起茶托,一手拈起茶盖,挡住上浮的茶叶,轻嗅升腾而出的茶香,满足的眯了眼,才从容将茶水送入口中,真是好茶啊,茶水流入喉咙后依旧唇齿留香。

“太太——”

“娘——你就应下吧。”任书瑶在屏风后再也待不住了,几步走了出来,“小碗家的遭遇太可怜了,爹爹既然能管着孙家,就让爹爹把那恶人绳之以法。”

说着就要去扶小碗站起来,小碗此时哪里敢站,避开任书瑶的搀扶,哀求着望着尤夫人。

“你什么时候能给做你爹的主了?这等事情本该此地县令处理,你爹如何插手?”尤夫人垂眼看着女儿,不为所动。

任书瑶一怔,显然是没想到这条。

小碗趁机说道:“孙全海飞扬跋扈,犯下的事情不止一二,可孙家势大,次次都能逃脱刑罚。这次人证物证俱在,只要任大人能够施加压力,让县令秉公处理即可。”

任书瑶听了直点头,“是呀,娘,又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都是自己人,爹爹回护一下也是举手之劳。”

“闭嘴!你当她是自己人,她可未必领情呢。”尤夫人带着嘲弄的眼神看着小碗,扬声对门口候着的婆子命令道,“带小碗下去,回听风馆。”

“夫人,您再听我一言。”小碗又惊又急,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两个粗壮的婆子连拉带拽拖了出去。

任书瑶急了,同样的情形今早已经是第二次了,她快步走到尤夫人跟前,拽着她的衣角,“娘,别这样对小碗,她和白姨娘她们不一样,她可是个好姑娘。”

“哦,怎么个好法?”

“这半年多亏有她陪我,和我一起上课,教我为人处世,她人聪明又爽快,虽然年龄比我还小,但好像姐姐似的,帮我好多忙。”回想起朝夕相处的日子,任书瑶越来越觉得小碗真真是个难得的朋友,“反正小碗和秋茗她们都不一样,我也说不个一二三的,总之,有她在身边我就觉得特别有底气。”

“那你是不是想要小碗一直陪着你呀?”

“恩。”任书瑶想到即将出嫁,要面对完全陌生的婚后生活,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小碗那么聪明,若是有她陪着我,那就太好了。可惜,她想回村里呢。”

尤夫人微微一笑,爱怜地看着女儿,“有你这话,也不枉费我扮作坏人了。”

尤夫人把女儿拉到一旁坐下,细细道来,“你这半年虽然进步很多,但遇事还是不够沉稳冷静,时不时就露出鲁莽的性子,我真真担心你出嫁后吃亏。

为娘早就为你盘算了,陪嫁的金银、田产自不必多说,陪房的人里头秋茗作为大丫头,忠心、体贴都够,只可惜为人不够聪明,关键时刻只怕派不上用场。而小碗不同,她是杜嬷嬷手把手调教出来的,这半年我冷眼旁观,倒是个完全的管事丫头的好料子,若是再有她辅助你,你在崔家就更容易站稳脚跟了。

小碗只有一点不好,心太野,还没真把自己摆在奴才的位置,不过这也难怪,她到底还是个良民。这次小碗的舅家遭难,你也正好能趁机收服她,她这等人,是吃软不吃硬的,只要你此时施恩与她,在拿了她的身契,就不怕她不与你一条心。”

任书瑶听得张口结舌,“娘,你是说……不行,这不是趁人之危嘛,不行不行,小碗不想为奴的,她想回乡下过自己的小日子。”若是有小碗陪她出嫁当然好,可是……

“她之前确实不想,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怕是巴不得跟我们家攀上关系呢。”看着任书瑶脸上还有几分挣扎之色,尤夫人再补了一句,“你要是觉得亏欠她,可以过几年再放她出来嘛,反正身契是交给你的。”

任书瑶心里天人交战,一个声音说:“小碗是朋友,怎么能施恩图报呢。”另一个声音又响起,“小碗反正年纪还小,晚两年回家也没什么,反正自己会待她好的。”两个声音来回打架,终是对婚后生活的彷徨压倒一切,任书瑶接受了尤夫人的意见,心下还是羞愧不已。

待任书瑶匆匆去寻小碗之后,王嬷嬷悄声绕到尤夫人背后,给她轻柔肩膀。这是尤夫人从年轻时候就养成的习惯,疲劳之后,都是由王嬷嬷给她揉开酸痛的皮肉。

看尤夫人的眉间舒展开来,王嬷嬷才小声问出藏在心里的话,“夫人,孙家的事您不问问老爷,就这么应下不妥当吧。”这可不像尤夫人的一贯做法。

“我自有考量。”尤夫人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睛,想到前几日看到的邸报。

自从月氏内乱之后,新任的国君与匈奴沆瀣一气,不时扰乱大夏边境,这镇北将军一换再换,军队不断扩张,军需逐步吃紧。

兵部向来是高宰相势力薄弱的地方,趁此时机,他更是要把握住军需一项,更是把目光盯在盐铁这等财经命脉上。

老爷在同知的位子上已经坐了三年,和孙判官之间的矛盾也愈发激化,几次明争暗斗,胜负都在五五之数。盐运这块肥肉一日不啃下来,宰相那里一日没法交代。半个月之前,宰相已来密信,下了最后通牒,盐运必须拿下。即使老爷手上掌握的证据不够充分,这孙判官也必须要处置了。

这次陈家的祸事却大有可为,不光是殴打囚禁秀才,还闹出了人命,关键是人证物证俱在,孙家这官司是跑不掉的。以此事打开局面,造就舆论,一口气把火势烧到孙判官身上,不管孙判官贪赃枉法的证据是否充实,里应外合,必定迅速铲除孙家在盐运上的势力。

想到此,尤夫人保养得宜的脸盘上,露出一抹浅笑,彻夜未眠的疲劳也一扫而空,不管是后院还是前堂,她尤氏才是老爷身边的人,白姨娘之流,又算的了什么呢。

第32章 恶人有恶报

第三十二章

任书瑶沿着回廊绕到听风馆的后罩房,当中第三间就是小碗的临时住所。

房间很小,只能摆下一张窄床,一个小巧的妆台并一把绣墩。这等仆人的房间,为了冬日保暖,窗子都开的极小,大清早的阳光都不能射进来,小小屋子里昏暗一片。

任书瑶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小碗坐在床沿上,木愣愣的,连她推门进来都不知道,心里不尤的有些发酸。

她轻轻地坐到小碗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想开口劝慰,可不知从何说起。

手里突然增加的温度,唤起了小碗的神智,她迅速整理好心绪,急切地问道:“小姐,夫人是如何说的?可是答应了?”

任书瑶心下愧疚,不敢去看小碗,只是胡乱点点头。

“真的?”小碗眼睛一亮,反握住任书瑶的手,“姑娘,太太可是应了我了?”

“是。”任书瑶小声说道,她垂下眼睛看到小碗大拇指上一抹红印,瞬间她就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任书瑶抓住小碗的拇指,”你?“

小碗苦笑一下,她出了尤夫人的房间之后,很快就意识到关键所在,再加上杜嬷嬷那句“成与不成还在于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就是要她心甘情愿的留在任书瑶身边,安心且忠心的陪伴她,这就是条件。

果然,一到听风馆就看到管家候在那里,小碗主动提出想要继续服侍三小姐,那管家就露出了然的表情,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契纸。小碗暗自苦笑,只怕尤夫人的念想不是一天两天,如今,她就算是自投罗网了吧。

她细细看过那契纸,和普通卖身契一般无二,也就干脆利落的按上了手印。带着红色朱砂印的契纸,被管家收入怀中,那一瞬间,小碗沉重中又带着坦然,她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只要那孙全海付出代价,她就不悔。

任书瑶看着小碗,久久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半晌才磕磕绊绊地说道:“你放心吧,我会对你好的,咱们还和原来一样,没什么分别。”

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小碗微微颔首。

“我答应你,最多三年,我只留你三年,然后,我就放你出去,好不好?”

三年?小碗终于提起精神来,她定定的看着任书瑶,“当真?”

“当真!”任书瑶大力地点头。

好,那就再三年,她既然能在杜嬷嬷家做了三年侍女,那也能在任书瑶身边继续服侍三年。

“谢谢。”小碗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

任家并没有让小碗等待太久,事实上,出乎意料的迅速。

就在第二天,任老爷派心腹带着小碗,拿着状纸上了安阳的衙门,人证物证早已准备妥帖,衙门的关节业已打通,审案过程迅速且顺利,当天晚上就在孙家别院的柴房救出了表哥秋实。

好在陈秋实并无大碍,那孙全海怕家人责怪,痛打秋实一番之后,就让小厮将他丢在别院柴房,那别院的管家听说秋实竟有秀才功名在身,怕出人命官司,特意偷偷给他清理了伤口,一日三餐不敢怠慢。所以秋实虽表面看着狼狈,并没有伤及筋骨。

一见到衙役,秋实就打听出父亲已经离世的消息,最后的期盼也落了空,他不顾伤痛在身,只恨不能让孙全海就地伏法,他带着一腔怒火连夜将孙全海的罪行一一呈述。

第三天天还未大亮,知县就令衙役去孙家提审孙全海。没成想孙全海在前一日竟被人打断双腿,孙家人正为此事焦头烂额之际,衙役们破门而入,打得孙家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鼻青脸肿的孙全海鬼哭狼嚎着被抬上了知县大堂。

看到堂上的陈秋实,孙全海才反过神来,随手摘下腰间的配饰就向他砸去,嘴巴里叫嚣着,只要出了衙门就一定要他好看。秋实冷静自持,压抑住巨大的悲痛,当堂指证了他的罪行。那边孙全海还嗤笑出声,对这些指控全盘否认,正得意洋洋之际,没想到大堂上的前几日还跟他祖父喝酒赏花的县老爷,竟将一支红头签扔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情况不妙。

果然,他没能等到祖父前来救援,就先看到衙役高高举起水火棍毫不留情的向大腿跟处拍去,断腿加上杖刑,孙全海尖叫一声,翻着白眼晕了过去,很快又在第二杖落下的时候痛醒了过来,这次他再也不敢叫嚣,带着一脸涕泪认罪画押。

围观的群众看这昔日的小霸王落得如此下场,纷纷鼓掌叫好,在一片欢呼声中秋实和小碗视线相交,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快与痛。

至于此后孙判官惊怒后中风昏迷,心腹揭发出其贪赃枉法的罪状,任同知对其罪行痛心疾首。孙判官没等到结果就咽了气,没看到独孙孙全海伤人性命被判了秋后处斩,孙家抄家流放的结局,从此,在安阳把持盐运几十年的孙家,就此倒掉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小碗和秋实下了衙门,就相携回到了大柳树村的陈家。

随着孙全海被捕,村里人的态度大有改变,甲长刘大专门在陈家旁边划出地方,特特使人搭好灵棚,扎了纸牛纸马,又摆上十几桌丧宴,前前后后忙着招待前来吊唁的乡邻。

舅母吴氏一早就得到消息,就站在小院门口等着,一见到披麻衣戴白巾的儿子,立时扑了上去,紧紧握住秋实双手,一双沤得红肿的眼睛细细地打量他,见秋实脸上还有未消的淤痕,才哭喊出声,“儿呀,我苦命的儿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爹有人打幡摔盆,死也能瞑目了。”

“娘——”秋实看着眼前仿佛老了几十岁的母亲,心酸不已,“儿子回来了,儿子不孝,让娘担心了。这次多亏了小碗,才能将那恶人绳之以法。”

吴氏这才注意到站在秋实身后的一身孝衣小碗,冷哼一声,撇过头去,只把视线放在儿子身上,不住的嘘寒问暖。

秋实朝着小碗投了一个歉意地眼神,小碗不以为意,舅母能够默许她站在这里,她已经很是感激了。她也不再解释什么,径直走进灵棚。

小碗燃上三炷香,郑重跪地,深深地伏下头,再起身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

舅舅,小碗来晚了。表哥已经安然回家了,孙家的恶人已经被绳之于法。

舅舅,小碗如今终于有脸面来送你一程。

这三天不管如何悲伤、苦痛、被讥讽、被羞辱,她一滴眼泪也未落下,如今那仿佛已经干涸的眼睛却充满了泪水,在情感终于不受压制之后,向泄闸的洪水一般喷涌而出,她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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