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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百鬼众魅图-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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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他感觉自己一口残血郁结在胸口,顿时受了严重内伤。
  “谁让你一副看破生死的样子。”齐子桓毫无内疚,催促道,“人没事就好,那些鬼都困在村里出不来的。你休息够了就赶快起来,我们还有事。”
  “等等,你先说清楚在祠堂时都干了什么?包里是什么东西?”小明刚才一直只顾逃命,也没有检查过背包。
  “好东西。”齐子桓坏笑着说,“我拿了二十多个厉鬼的牌位。”
  噗……
  小明二次重伤。
  “行了,别躺这里演内伤戏了,这里又没有会脱衣疗伤的小姐姐。赶紧起来背好包,我们还得去找毛老师。”
  “毛老师也来了?”
  “也来了,应该就在附近,今天他可是最关键的人!”
  ……
  关键人物毛老师这会儿正在一家小店吃云吞。
  当齐子桓在出发前来拜访他,并给他指派任务时,其实一开始他是拒绝的。
  他可没有小明那么好忽悠,齐子桓支支吾吾语焉不详,说是让他来村子附近接应他们,但又根本没商量具体地点,也没安排他做什么事情。就希望他呆在村子旁边,等他们探索完成再来与他汇合。
  太可疑了,有种阴谋的感觉。
  直到后来齐子桓跟他讨论了两个多小时斯坦尼拉夫斯基的表演理论,并盛赞他写的书学术成就可与《演员的自我修养》相媲美后,他才勉强答应下来。
  这个小齐虽然神神秘秘的,但眼光确实不错!
  他边吃着云吞,边给齐子桓贴上了一个“虽然天赋普通但对艺术有热忱可以在闲暇时候适当培养的年轻人”的标签。
  云吞还没有吃完,那俩人就风尘仆仆找来了这里。
  “毛老师!村里好多死人,好多鬼!”小明一坐下来就开始咋呼,“那些鬼一直追着我跑,好恐怖!”
  齐子桓则坐在对面左顾右盼,好像在找人。
  “很多鬼?”毛老师眉头皱起,有些想不明白。
  这时胖胖的店主走了过来,问:“两位喝点什么?”
  “可乐。”小明说。
  “维他奶,谢谢。”齐子桓早就想尝尝这种在香港长久不衰的神奇饮品了。
  毛老师一把拉住店主,问道:“老兄,不好意思。我想问下后面那条村还有没有人住?”
  “没人住,都丢空几十年了。”店主答道。
  坐在角落里一个毫无存在感的老伯可能是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自己突然对着桌上的水杯嘀咕道:“那条村好邪的。”
  BINGO!齐子桓在心里打了一个响指。
  老伯接着说:“三天之内,死了六十六口人,还是全靠一个小孩……”
  “小孩?”小明听得入神,不禁疑惑打断道。
  “他的名字叫李强。楚人美最疼爱的就是他。全靠一个平安镯,平平安安到现在。”老伯说话没什么逻辑,但又好像句句是重点。
  “楚人美?平安镯?”毛老师和小明面面相觑。
  店主正端来饮料,劝说道:“别听他胡说,他就是个疯子。整天在说些什么李强和楚人美,但附近根本没人认识这两个名字。”
  “楚人美?我好像见过。”齐子桓吸着维他奶,装模作样想了一会儿,说道,“对了,我在黄山村祠堂里看到一些牌位,其中正中间第一个就是卜门楚氏人美之灵位。”
  这时大家再一回头,发现老伯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齐子桓简直忍不住想要起身鼓掌了。
  像老伯这种从一个毫无存在感的路人,突然非要和主角对话,然后言简意赅地提供了一些关键信息,推动剧情向前发展的人物。
  这是什么人?
  妥妥就是NPC呀!
  当年齐子桓看电影时,就觉得仿佛从老伯头上看到了一个大大的惊叹号。当主角之一毛老师与其对话后,系统就会“叮”的一声,提示你获得了新任务——“寻找失落的小强”。
  他之所以要费尽心思的将毛老师请过来,目的就是为了触发这段剧情。
  试想,如果只有他齐子桓的话,别说这周围村子那么多小店,让他上哪儿去找神秘老伯。
  就算他也能吃碗云吞就碰上吧,可人家会搭理他吗?
  没那主角命!
  齐子桓正顾影自怜着,那头毛老师又开始分析总结了。
  “综合现在我们所掌握的信息,应该可以合理推测,那个楚人美就是你们所见到的蓝衣女鬼。也不知为何,几十年前她突然暴起杀人,几乎灭村。而当时阻止她继续杀下去的关键,应该就是一个叫李强的小孩和那个平安镯。”
  “那我们要怎么找这个李强?”小明问道。
  齐子桓发现,小明真是一个优秀的捧哏,领导开会时最喜欢的那种。
  “我有朋友在警察局做事,我可以让他帮忙查查,不过可能需要几天时间。”毛老师没有浪费小明递来的梯子,抓住机会展示自己的人脉。
  齐子桓插嘴道:“那这样吧。毛老师,就麻烦你找朋友尽快找出这个叫李强的人,搞明白楚人美身上发生了什么。”
  毛老师爽快答应道:“行!找到后我通知你们,到时一起去问他。”
  “小明,你先将背包放到我住处。然后这几天你就去精神病院守着Annie和Biggie,别让她们再出事了。”
  “好的。”
  毛老师有些好奇,不禁问了句:“那你这几天干什么去?”
  “我么?”齐子桓吸完最后一口维他奶,站起身来,神情难得的有些坚定。
  “我要开坛做法,渡亡魂!”


第十四章 炼狱的故事

  李伯每天都要从村西头的井边走回家里。
  他不想回家,所以走得很慢,但又停步不得,只能边走边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例如回想一下刚路过的残壁是当年谁家的房舍。
  他感觉自己这些年忘性越来越大了,已经记不得自己究竟死了多少年。
  他甚至觉得再过些时候,连怎么死的他都会忘记。
  当然,如果真能忘记那冰冷刺骨的井水灌入口鼻的感觉,或者能忘记那双在水底瞧着他窒息的红色眼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也经常做些积德的好事,至少是在还活着的时候。
  即使后来成了鬼,他也没有害过人。
  所以他才想不通,为什么死后每日要都在炼狱中煎熬,无法脱离,永无止尽。
  ……
  李伯回到了家中,冲着在灶台前忙碌的年轻女人喊了声:“妈,我回来了。”
  “野小子,你又跑哪里疯耍去了,还知道回来啊!”年轻女人头也没回,大声斥道,“赶紧来吃饭!”
  是红薯叶面条汤。
  他心里默说一句,可嘴里还是问道:“中午吃什么?”
  “今天吃红薯叶面条汤。”
  母亲麻利地收拾好锅灶,端来两碗面条和两个大馒头,母子俩就在堂屋小桌子上呼哧呼哧地各吃各的面条。
  馒头是给爸爸的。
  李伯眼睛偷偷看着放在竹篮里的大馒头,觉得这雪白面食简直是世界上最有吸引力的东西,让他不自主地将手伸了过去。
  就在脏兮兮的手指要抓住馒头时,一双筷子敲来。
  “收回你的脏爪子,馒头是给你爸爸的。你吃完赶紧去田里给他送去。”
  “哦。”李伯老实地扒拉着最后一点面条。
  母亲吃得慢些,看着面前这瘦弱小子连嘴角一点汤渍都小心舔个干净,她又默默地将自己剩下的半碗推了过去。
  李伯不客气地端起来就吃。
  他们要来了。
  李伯被面碗遮住的眼睛莫名奇妙的有些发红。
  房门被踹开,不大的院子里忽然涌进几个年轻男人,一下显得异常拥挤。
  人群分开,村里最有声望的老人走了进来,他的父亲跟在后面,面色阴沉发黑。
  母亲被这些人惊到了,她手忙脚乱地跑到院里,先对老人请了个安,再跑到丈夫身旁小声问着什么事。
  父亲看了母亲片刻,也不说话,举手就是狠狠一个巴掌。
  “啪!”
  清脆的声响像是激活了院中众人。
  男人们开始围了上来,手扬欲打,脚抬欲踢,同时嘴里都歇斯底里地嚷着骂着。
  李伯这辈子也从没听过这么多花样的诅咒,虽然他才刚到读书的年纪。
  对这光天化日下的暴行,作为村长的老人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他只是拄着拐杖在人群外不停叹气,说着人心不古、三纲五常之类的话。
  馒头要脏了。
  李伯害怕地躲在大堂一角,作为小孩子他无法理解面前的场景。
  母亲被自己的丈夫从院中踹进屋来,跌跌撞撞地掀翻了饭桌,面碗摔得粉碎,雪白馒头在灰尘中翻滚着。
  随着已经无法自己行走的母亲被人群拖了出去,院中又重归寂静。
  ……
  不要去祠堂!
  李伯在心里喊着。
  然后他跟随村里匆匆赶来的其他人一起到了祠堂门口。
  祠堂挤满了人,身高只到大人腰间的李伯站在外面,根本看不到里头的情况。
  他只知道里头很吵,像是一些人在争执着什么。周围人群也全是嗡嗡嗡的议论声,偶尔有些不守妇道、奸夫**、不知廉耻的词语传进李伯耳朵里。
  他并不懂这些词语是什么意思。
  隐约中,他好像听到了母亲的声音,虽然那声音已经彻底嘶哑。
  “王二说过,只要一次……他就让我家小子当他家孩子的伴读……李家村那间私塾……”
  “我没有钱置办卜老师的拜师礼啊,没有钱啊……”
  “聪明的……我知道,他是聪明的……”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李伯惦着脚听着,似乎只要惦着脚高一点就能更清楚地听到母亲的声音。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周围人人皱着眉头、抿紧嘴唇,像是在思考着一个重大的决定。
  “浸猪笼!”一个声音高喊。
  “浸猪笼!浸猪笼!浸猪笼!”更多的声音喊起来,喊声中透着一股子狂热。
  ……
  已经入夜,男人们打着火把,全村人走成一条长长的队伍,沿着小路往村外的黑水潭走去。
  母亲在队伍前端,长发散乱,走得踉跄,旁边有两个健妇时不时地搀扶一把。
  父亲则跟在村长的身后,身形有些佝偻。
  来到潭边后,有人扛来一个竹篾做的猪笼,村长亲自检查了一番,点了点头。
  母亲死死地望着父亲,父亲也不看她,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众人有些等得不耐烦了,大声催促着,人群里有几个年轻后生往前走了几步,随时准备动手帮忙。
  他不会帮你说话的。
  李伯远远地站在人群里,不敢走得太近。
  母亲终究没有等到父亲哪怕看她一眼。
  她拖着受伤的腿脚,自己钻进了竹笼。
  立刻有人上前用麻绳封住了猪笼的开口处,又有人抬着木头将猪笼吊起,挪到谭中放下。
  潭水慢慢浸过母亲的小腿、大腿、腰部。
  李伯知道这季节晚上的潭水有多冷。
  前些天,卜万书那小子晚上将他喊出来,两人偷偷下水潭游泳,结果冻的差点没有再上来。
  卜万书虽然自幼读书,但胆子一向都比他大。
  被潭水慢慢淹没的母亲似乎并不觉得冷,她只是默默地看着父亲的方向。
  一直到潭水没过她的头顶,黑发在水中漂散开来,她才在水中挣扎了一下。
  也就一下,然后就没了动静。
  ……
  李伯跟着人群回到家中,过了不久,父亲也回来了。
  父亲一句话也不跟他说,自己坐在桌边喝酒,一口接一口的。
  许是喝得醉了,父亲抄起板凳就向李伯打来。李伯被打倒在地,就趴伏在地上,任凭板凳不停落在背上,也不哭叫,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了。
  直到打得累了,父亲才扔下板凳,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李伯捡起地上的馒头,一口口慢慢吃着。
  咀嚼中,他越来越高,越来越老。
  又得离开家,走回井边了。
  在临走时,他好像听到睡着的父亲说了句话。
  “不守妇道的女人,都该死。”


第十五章 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

  又是一天。
  李伯抬头看了看天空,仍然是一如既往的阴沉,灰墨色的浓云挤压在一起,像是冷硬的铁块,随时会要坠下来。
  他抬脚往家中走去,母亲这时应该蒸好了馒头,正在做红薯叶面条汤了。
  但今天有些不同。
  当李伯路过村里祠堂时,看见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低头站在祠堂门口的小路上,挡住了他的去路。
  自从他死后,都多少年了,除了日复一日的痛苦经历,每天所能见到的就只有卜家媳妇。
  她每夜在井边等他。
  当然不会是人约黄昏后,只是等着将他推入冰冷的井水,然后贴心地为他盖上井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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