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丫鬟奋斗日常-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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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继就笑“嘿,我唬你做什么。你知道我方才进来时看见什么吗?”指着湛冬道“他正捧着一个荷包入神呢!”
擦刀的湛冬抬眼瞥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邓继说着就眉飞色舞起来“咱们冬子你还不知道,身上什么时候有这些玩意儿?况且他那功夫那警醒性子,往常我离这门一丈远呢,他就知道了。嘿嘿嘿,这不是开窍了是什么!冬子,谁送你的呀?”
湛冬这下连看都不看他了,倒是徐海问“是个黑底朱绣的荷包?”
邓继忙凑过来,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徐海只顾把腰上的雁翎刀摘下来,怪沉的。直到邓继急的了不得,才缓缓道“前些日子都中不是出了妖道害人的事么……”
邓继连连点头“我知道,那妖道有点道行,那么多人还是冬子上去才把那妖道砍伤了,驱出京去。立了这功,咱们冬子好歹把头顶上的‘代指挥使’的‘代’给摘掉了……海哥,你倒是说点儿儿我不知道。”对这等阴邪妖人,京中各衙门都有一条不会明说的惯例在有十足的把握,才会当街拿下;若没有,先以驱逐出京为要,随后再行追拿。这是怕逼急了这等人,他在天子脚下使出什么卑劣狠辣手段,惹出大乱子来。
徐海瞪他一眼,这急性子又犯了,当下道“就是那日,冬子的荷包掉出来叫我看见了。”那妖人好似有点儿惧怕这荷包。
想了想,徐海又道“冬子那个荷包是镇宅神虎纹的,我看那些邪魔外道倒怕这些东西,你嫂子给我也做了个镇邪符拔的挂着。休沐时你也去庙里求个来。”
邓继笑嘻嘻的道“你的是嫂子做的,那冬子的呢?总不能是庙里求得罢,看他稀罕的那样还搁在怀里,谁信呐。不对,你说是个镇宅神虎纹的荷包?”
不等徐海点头,邓继噌一声儿蹿到湛冬身边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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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呢,咱们奉命去林家取东西,你作什么跟个小幺儿换个荷包!你说说,是看上哪个了?……”
“噤声!”徐海和湛冬都喝他,这等秘差也能说出口。
邓继打嘴,忙道“只咱们三个在,说昏头了,不说了。”
但他和徐海两个都盯着湛冬饶有兴趣的打量,饶是湛冬不大爱说话,也撑不住,道“别问,没有一撇。”
这就是说,八字还没一撇呗,邓继就明白了“人家根本不知道你是哪个?”
说罢,他两个都觉得无趣儿,人家姑娘不知情,再加上冬子这副冷性子,八成这事就到这里。
“嗨,我白高兴一场!冬子还不跟我呢,我到底官媒人上家去了几次了……冬子是娶不上媳妇了,光开窍有什么用!”说着,哥俩就搭肩搭膀的自去耳房歇着去了。
湛冬擦刀的手就顿住了,他这是惦念上了么?也不算吧,只是这么多年都没跟哪一个女子这样有缘,万寿节自己的刀鞘带散了人家的头发,乔装去千里外的林府又登头碰上,可不就叫人觉着有些缘法么。湛冬摸摸怀里的荷包,他也不知怎的,见那女孩子摘给小幺儿个放糖果子的荷包,神使鬼差的就跟人换回来了。
其实这湛冬在林如海府邸重见朱绣,一开始是怀疑的,怕这女孩子是细作,可朱绣的来历十分好查,况且与公事半点瓜葛也无。湛冬就放了心,不知怎的换回了这荷包。回京复命后重回五城兵马司被提拔成副指挥,更是把朱绣的底细知晓的一干二净,能绣会医,心眼儿还正,这二分的留意就成了五分了。
朱绣且不知道有人惦念她呢,这会子正同黛玉,并贾府三艳一同淘澄胭脂膏子呢。
几人围坐在熏笼上,跟前的黑漆大案上摆满了瓶罐、冲筒乳钵,还有小火盆银吊子等等。一径说笑,一径摆弄,也是趣味盎然。
“这紫铆若不是在这里看到,我定然不知道是什么,真腊国的东西都稀奇古怪的。”探春一面搅拌银吊子里煎熬得紫红色胶脂,一面笑道。
朱绣就道“这东西是紫胶虫从紫铆树上吸取了汁液又分泌的树脂,熬出来的颜色比番红花做的颜色要浅淡一些,姑娘们日常用这个做的胭脂正适合。”
迎春用乳钵细细研磨珍珠粉,笑道“这也忒磨牙了,做这么一点胭脂,费多少力气?”
惜春和黛玉正用细纱过滤白石脂粉末呢,闻言惜春笑道“左右咱们无事,自己鼓捣多有趣啊。况且二姐姐说着嘴,可手也没停下,磨得这粉比咱们外面买的还细腻呢。”
黛玉也笑“到了春夏,用番红花、、紫草混着珊瑚粉、珍珠粉还有蜂蜡做的那油脂状的胭脂膏子,用来涂脸涂唇都好着呢。今年我们回家做了一次,还弄出来那鲜花熏浸捣制的膏子,都好用的很,只是那两样不耐久放,一个月上用不完就不能再使了。”
朱绣正加热捣弄淘澄蜂蜡呢,笑道“这个咱们也做两样儿,一样弄成铅粉那样粉质的胭脂饼儿,一样和着蜂蜡,弄成膏脂样式儿的。我那里还存着些干花瓣儿,另外还有夏天荷花浸香过的白粱米粉,用花瓣儿可以调色,米粉可以做妆粉。”
另外四人都道“快取来。”
朱绣就叫九秋“我屋子铁力木瓜棱大面条柜里最下头那层有两个匣子,你帮我抱过来。”自回来,朱绣就长住在罗翠坞里,黛玉命把朱嬷嬷屋子挨间的空房收拾出来一间给她。贾母知晓怎么回事,众人只当是因朱嬷嬷的缘故,也都不理论。
一时九秋回来,打开那匣子,果见用上过浆的熟绢制成的绢袋里存放着各色干花,探春笑道“你怎么保存的呢,这香气还馥郁的很,我闻着比鲜花时还好呢。”
朱绣笑道“江南花最繁盛,我弄出这些干花瓣来,不知道糟蹋了多少鲜花才一瓣一瓣儿的选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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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抚着胸口笑“可不是么,这就是个促狭鬼儿,我的那些好花儿,叫她祸害了多少去。偏她还振振有辞,说什么总比‘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好,真好气人!”荣国府虽轩丽富贵,可精妙自然却远不及林家,林家自己的宅院还圈了一个小山包进去,叠山理水、花木众多。况且走街串巷都是提篮卖花的小姑娘们,还有斗花之风,可是如了朱绣的意。
众姊妹说笑着,就论起花来,探春道“我喜欢浓烈鲜艳些的花。”
不等她说完,惜春就捂嘴笑了,“我知道我知道,旁人都说咱们家的三姑娘是朵‘花儿’,又红又香,就是刺大扎手,但无人不爱的。”
探春就要上来拧她的嘴,惜春赶忙躲到黛玉身后,笑道“林姐姐,救我。”
探春气道“你也学坏了。那是些什么人嚼的舌根,你也肯学?”
迎春笑道“好了,好了。这里又是火盆又是热吊子的,可不敢胡闹,仔细打翻了烫着。”又道“我既叫了这个名儿,自然也就最爱迎春花,唐诗里说‘金英翠萼带春寒,黄色花中有几般’,正合我意。”
黛玉摇头,慢悠悠的道“我觉得那句‘高楼晓见一花开,便觉春光四面来’更适合,二姐姐名是这个,人品性情也如此,叫人一见便觉春光。”
探春道“我最爱杏花,尤爱‘春风吹作雪’的场面。”
惜春拍手笑道,“别个诗句我倒不相熟,那句‘红杏枝头春意闹’最像三姐姐,三姐姐不管‘绿杨烟外晓寒轻’,兀自开的热烈红香,是三姐姐的品格。”
探春道“现在再说这些好听的,晚了!等咱们回去,没了你林姐姐护着你,看我怎么哈你的痒!”
惜春最怕哈痒,忙猴过来讨饶。
探春推她,命她说。惜春想了想,苦恼道“我也不知自己什么花,大抵是这名字起得不好,辛稼轩说‘惜春常怕花开早’,我都怕花儿开了,还喜欢什么花呢。”
说的大家都笑起来,迎春道“是随前几年总说要剃了头去当姑子去,还说最爱佛前莲,曼陀罗。谁知林妹妹从江南带回来那么些好看的花簪回来,你就再不提前话,还嫌你奶母梳的头发不好,不能多簪一只心爱的花簪。”
说的惜春红了脸,笑道“林姐姐想着我,送了那些巧思精妙的花朵儿,我怎么好辜负呢。况且朱绣姐姐说的道理都对,她讲的那些个故事见闻难道你们不喜欢听?这尼姑庵和尚庙里也不见得干净。我只有学苏子瞻‘此心安处是吾乡’罢了,只要我自己干干净净的,何必非得往那些不知底里的姑子庙里去呢。”
朱绣就道“四姑娘这是悟了,只管放开心胸,何必图那些形式桎梏呢。那些和尚尼姑的就心静无为了?若果真这样,又何必一年四季的跟府里要供奉呢,只怕这酒肉也没少吃,还说什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就是那成了佛的,不也要跳墙而出吗?”
顿一顿,撑不住笑了“若不然,哪里就来的‘佛跳墙’呢?”
众人都说“好促狭,一会若说不好,我们要打出去的。”
朱绣忙摇头摆手道“姑娘们学识渊博,那些诗啊词啊张嘴就来,我可不行,说不来说不来。”
探春笑道“这可不管,说不好我们就罚。”
朱绣笑道“罚就罚,我认罚,就罚我午间请姑娘们吃一盅儿佛跳墙可好不好?”
黛玉道“她从昨晚上就准备,早起就炖上了,往日她总懒怠动手,嫌麻烦,今儿咱们大模样儿的享受一回口福。”
三春皆知罗翠坞自己开了厨房,都道“若是好吃,咱们就放过去,若是有一个不肯赞叹的,那就加倍的罚,做首佛跳墙的诗来我们品评。”
惜春就道“我想一想,最喜欢木蕖,这花开的虽晚,但又名‘拒霜花’,这风骨是我爱的。我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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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柳子厚的诗,叫‘有美不自蔽,亦能守孤根’,可好不好?”
探春忙道“好,改‘安’为‘亦’,把‘安能守孤根’改做‘亦能守孤根’,四妹妹有志气。”
黛玉也点头,抿嘴笑道“我所喜爱者,桃花也喜,芙蓉亦爱。既喜‘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怒放妍妍之美,也倾慕‘濯清涟而不妖’的气质品格。只是这二者若任我挑拣所最爱者,岂不是我轻狂了?”
惜春笑道“谁也没定着必然只爱一样,林姐姐这样就很好。况且咱们调了胭脂,明年桃花开了,林姐姐打扮了,擦上胭脂,在桃花树底下徐徐走过,可不就是一副人面桃花的画了……”
探春也忙笑道“可不是,林姐姐的相貌才情品格也配得上这芙蕖,清雅无瑕。不为过!”
黛玉笑的用帕子掩住嘴,“咱们这哪儿是论花,分明以花寓人,自卖自夸起来了。倘若花仙有灵,必得唾咱们一口去。”
朱绣也笑“何必等花仙来唾,一会儿把这花汁子研磨好,我给姑娘们都敷上。”
几人合围起来,要朱绣好看,朱绣忙道“我自己也敷呢。原是有这些东西,我做些敷脸的花泥,敷上一刻再洗了,包管姑娘们比什么花仙花神的还妍丽呢。”
这还罢了。黛玉推他因问“你喜欢什么?”
朱绣抿嘴一笑“我也喜欢荷花呢。只是可不为什么‘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我是没这长这些雅思的。姑娘爱莲,大抵是爱它的品格,可我喜欢的却是这水芝全身都是宝!”
就比划着,说的跟顺口溜似的“莲子、莲衣、莲房与莲须,荷叶、荷梗、藕节带莲子心,全都能入药,就连荷叶上的露水,都是好东西!又能当喝的又能当吃的,还有药效,我可不就爱的什么似的。”
黛玉指着她,笑叹道“了不得,了不得!这也忒务实了,魔障了。”
朱绣笑道“务实还不好?若全依姑娘天性,只怕得过的是不食烟火、喝风饮露的神仙生活,清淡超逸之极。我等本就是红尘一份子,吃酒喝肉热烈喧闹才是本性。”自打那癞头和尚来过,黛玉哭得时候又渐渐多了起来。朱绣看着忧心,这段时间总是暗暗思忖这事儿。
她的话倒叫黛玉一愣,黛玉只觉自己似乎真的曾有过这样一段不食五谷,吸风饮露的畅洒时光。
惜春因笑道“林姐姐时常读书烹茶,吟诗摹帖,又酿酒贴花弄脂粉的,再没有比林姐姐还自在雅致的了。”
说话间有些怅然,有点儿艳羡。林姐姐唯有一老父,可林姑父自己就是风采高士,又爱重她,陶冶的林姐姐才情品貌都与众不同;自己的父亲也是进士老爷,可只顾炼丹求仙,不知还记不记得有自己这个女儿,兄长嫂子并侄儿侄媳就更不用说了,荒唐污淖之处令人作呕……
黛玉心最细,听闻这话,忙拉惜春过来挨着自己坐下,笑道“我这算什么雅致,不过是父母只生的我一个,我自己打发时间罢了。我在这里住着,同姊妹们说说笑笑,倒更有趣儿。你若不嫌,咱们天天一起,你又擅画,我虽不能,却是可品能看的,画出来我题跋点评可使得?”
惜春眼睛一亮,忙忙应了。倒